大地之父- 第16部分

　　　　塔尔塔罗斯在他们的一次交谈中如此答道，“越到后期，诸神血统就越稀薄，即使神职方面没有差异，那些在本质上的东西还是不足比拟前期的神灵。”

　　　　“而希腊神系，父母两方的身份，注定了孩子身份的高低。”

　　　　说起这句话时，斜依在神座上的塔尔塔罗斯瞥向了后殿的彭透斯。如果彭透斯是他和盖亚的儿子，初代海皇的位置手到擒来，哪里需要和十二提坦里的弟弟争海洋的掌控权。

　　　　据说现在海皇神格都没孕育出来。

　　　　“海皇神格什么时候出现？”盖亚的第二句话和塔尔塔罗斯想的一样。

　　　　“不清楚，不过在厄洛斯退位之前一定会出现的。”塔尔塔罗斯伸出右手，掌心中凭空浮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菱形神格，道：“我名下地狱的冥王神格已经诞生了。”

　　　　盖亚立即闭眼感知了一下大地，果不其然，有一个人类死亡了。原因是他对百臂巨神的外表歧视，导致愤怒的巨神失手杀死了人。

　　　　冥府是法则设下的死亡之地，第一个生灵在死后踏入了地狱。

　　　　轮回运转，天地自我补全了地狱的机制。

　　　　“冥王神格你要给谁？”

　　　　“留给那个神吧。”

　　　　“该不会和你同样宅到天荒地老的那个面瘫？”

　　　　“你应该没见过他，怎么很了解？”

　　　　“没办法，他在我的认知中比较受欢迎。”

　　　　‘欢迎’一词令塔尔塔罗斯有些纳闷，他怎么不记得哈迪斯的性格很讨女神喜欢？宙斯那一类才算是大受欢迎吧。

　　　　盖亚则想到了轮回世界里流传的小说读物，有的玩家经历过圣斗士这类的侧神话世界，把任务经历当成穿越小说一般写了个详细。里面的‘神灵’顶多到了人类巅峰以上左右的水准，排名前十的玩家都有把握一对一单挑。

　　　　哈迪斯，冷漠而专情的冥府之主，堪称希腊神系最受欢迎的神灵。

　　　　而事实上——

　　　　“他可是相当冷漠的神啊。”塔尔塔罗斯执起金杯放到唇边，忽的泛起笑纹。盖亚望去，再奢华精美的杯子也不及神灵轻展笑颜的风华，忠于欲/望、忠于自己，两世为神，塔尔塔罗斯身上沉淀着他所没有的宁静。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凝视着你。

　　　　他早已度过了被黑暗包围的阴影，在轮回空间中得不到解脱的灵魂挣脱了一切，无所畏惧。

　　　　他现在的名啊——盖亚。

　　　　直到塔尔塔罗斯走了许久，盖亚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没有消失，碧蓝的眼瞳剔透如宝石，再无半点水中倒影的虚假美丽。他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用双眼注视着这些任性的神灵，包括在寝殿里蹭住的彭透斯、打杂的克洛诺斯、给哥哥嘘寒问暖的乌瑞亚，还有奥林匹斯山上小打小闹的神王一家、地底世界里居住的弟弟妹妹。

　　　　并且彭透斯注定得失望了，盖亚压根没打算在寝殿休息。

　　　　“哥哥——”厄瑞波斯茫然的看着他。

　　　　“借住。”盖亚轻飘飘的吐出这个令厄瑞波斯疑似听错的话，“我知道你基本住到尼克斯那里去了，神殿既然空着，就干脆让我住一段时间吧。”

　　　　厄瑞波斯扯了扯嘴角，记起了赖在盖亚宫殿里的彭透斯，恐怕盖亚在逗他玩吧，让他住进了寝殿，却压根不可能近距离接触到盖亚。

　　　　当着盖亚的面，厄瑞波斯豪爽的让出了宫殿的短期控制权，卷起铺盖奔向妻子那边。

　　　　“你说哥哥住到你的黑暗神殿？”尼克斯听到厄瑞波斯的话，忽的萌发出各自念头，当即捶掌后雀跃的说道：“到了黑暗神殿怎么能缺少黑暗服饰，最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我还没见过黑暗版的大地之神。”

　　　　厄瑞波斯目瞪口呆，他妻子已经跑到了首饰盒附近，挑选起适合盖亚的东西。再变出几件黑色的奢华长袍，她挑的东西越来越多，两手臂都快捧不住了。

　　　　“等——”

　　　　话还没说完，厄瑞波斯被她甩了一脸的疾风。

　　　　不仅厄瑞波斯拿尼克斯没办法，盖亚也经不住尼克斯的死缠烂磨，满足了她一次cos的**。好吧，像他这般没节操的投向黑暗阵营的神不多见。

　　　　盖亚来到后殿，在这一片黑暗式华美的宫殿里换衣物。他的指尖抚过垂落的长发，一寸寸灿金色的发丝终于回归最初的颜色，微笑之间，深刻迷人的五官平添一份桀骜。随即他眸中的蓝色逐渐深化，那是血都无法染红的纯粹黑色。

　　　　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瞬间改变的不止是外貌……

　　　　“真令人怀念的颜色。”

　　　　盖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感觉还差了一点黑暗神的韵味。

　　　　他突然用指甲划破了眉心，一道殷红斜长的红痕出现在双眉之间，血珠沾上指甲，他眉眼低柔的轻吻着指甲上的血水，唇瓣在镜子中染上嗜血的魔力。

　　　　你看——

　　　　这不就像了吗？

　　　　镜子里黑暗化的大地之神面带笑容，眉心的红痕像是最浓的煞气，妖邪得颤栗。

　　　　别忘了，他是轮回空间的杀戮者。

　　　　主殿里，尼克斯等得十分挠心，后来赶到的厄瑞波斯倒没有什么反应，安慰着尼克斯说道：“你别期待太大啊，哥哥的气质温润，估计换上黑袍也没什么变化。”

　　　　“真的吗？”尼克斯失望的看着他，难道这一次白期待了？

　　　　“你看我和塔尔塔罗斯哪个会经常笑，盖亚完全不是我们这种类型啊。”厄瑞波斯说完又看了看妻子黑夜女神，不禁好笑的道：“盖亚身上的生命气息那么浓郁，怎么都错认不了。”

　　　　厄洛斯没有回答，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的背后。

　　　　“怎么了？”

　　　　看出厄洛斯脸上的惊愕，厄瑞波斯也感觉到盖亚出现的气息，随后好奇的转过头。

　　　　黑发黑眸的神祇优雅而来，迈步坐到了为他升起的白色神座上，纯粹的黑、纯粹的白，强烈的反差衍生出触犯禁忌的堕落恐怖。他的双眸美到残酷，隐隐能看见眼底沙漏的形状，以往暖心的笑容在这份魔神的姿态下全是上位者的戏谑。

　　　　仿佛他看见的不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而是——世界毁灭时的绚烂。

　　　　所以连同他的双眸，最后尽是荒芜。

　　　　“哥哥，是父神给你选错了神职吗？”尼克斯从喉咙里发出呻/吟，再也不敢相信大地之神的神职了，哪有生命与创造类型的神灵身上全是毁灭感。

　　　　“你得去问父神了。”

　　　　盖亚的眸光敛去，悟出来的沙漏之眼消散，令尼克斯和厄瑞波斯惊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没有神想看到自己或者世界的末点，这对于自以为永恒的神来说——不亚于时间诅咒。

　　　　想起时间二字，他忽然好奇起克洛诺斯与瑞亚是否能看到未来，不然十二提坦里最小的神是如何挤走众兄弟，成功坐上二代神王宝座。

　　　　大地神殿旁，踮起脚尖摘水果的克洛诺斯心里一凉，金棕色的眼睛倏然打量着周围，眸中除了孩童的清澈，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他揉了揉胳膊，嘟囔道：“是谁在念叨我？”

　　　　“不过——”克洛诺斯成功摘下一个又圆又大的果实，一口咬下，他嘴里‘吧唧吧唧’的含糊说道：“瑞亚肯定输了，我已经看到了对付塔尔塔罗斯的未来了。”

　　　　他金棕色的眸子望向虚空，恰巧对上了奥林匹斯山上另一双银灰色的神秘眼眸。

　　　　瑞亚撅起嘴巴，不甘心的说道：“我才不会输。”

　　　　然而她的话传不到遥远的大地底层，只能通过视线施加压力，时间之神和时光女神的争斗从出生开始就存在，谁都想成为时间之主，掌握世间最神秘的一条线。

　　　　看见瑞亚气恼的表情，月亮女神和光之女神皆是笑了，其中性格跳脱的提亚说道：“要是俄刻阿诺斯能有瑞亚这种动力就好了。”

　　　　大洋河流之神的俄刻阿诺斯翻了个白眼，暗道：“嫌没被揍够吗？现在谁敢动彭透斯。”

　　　　黑暗神殿，盖亚正大光明的霸占了厄瑞波斯的地盘，不知道的神还以为他才是黑暗之主。厄瑞波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盖亚，神态气质有细微的改变，总体看去愣是判若两神。

　　　　尼克斯围着哥哥打了个转，眼中闪过一丝灵光，道：“我们不如打个赌，看看塔尔塔罗斯能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盖亚哥哥。”

　　　　厄瑞波斯：“……这张脸就骗不过吧。”

　　　　尼克斯哼笑了声，手指直接编织出了一张面具，盖亚挑眉看她，接过了她送来的面具。华丽的面具轻巧的覆盖在脸上，男子暴露在空气里的唇瓣勾起妖孽的弧度。

　　　　尼克斯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哥哥扮起黑暗神后的魅力完全暴涨。

　　　　“没问题了。”

　　　　她和厄瑞波斯分别把黑夜、黑暗的宝物放在了盖亚身上，成功遮掩去了大地的气息。如此一来，他们就等着看塔尔塔罗斯的反应了。

　　　　盖亚饶有兴趣的与他们应下赌约，不过他赌的是塔尔塔罗斯无法认出自己。

　　　　为此，他心里升起不怀好意的主意。
第二十五章
　　　　塔尔塔罗斯例行返回了深渊，等到他再次回到地底世界时，已是几日之后。

　　　　他顺着冥河边的彼岸花丛漫步而去，身上残留的冰冷渐渐被照射到地底的阳光驱散，生命盎然的景色与冥河的阴沉形成强烈的对比，后世的神灵怎能想象人间与地狱结合的环境。

　　　　深渊神殿近在咫尺，塔尔塔罗斯突然视线一凝。

　　　　一个年幼却黑暗装束的孩童站在不远的阴影处，背对着他，仿佛没有看见神殿其主人的到来。孩童怔然的对着深渊神殿的方向望去，久久不动，浑身的戾气如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即使是深渊最可怖的怪物也不及他分毫。

　　　　如果他不回头，塔尔塔罗斯甚至会以为他是个人形外表的怪物。

　　　　可是孩童回过了头，脸上的容貌被这一副面具遮住。面具华美到诡谲，镂空的地方显露出一双泛着魔性的黑暗眸子，与塔尔塔罗斯对视之间，孩童扯开嘴笑了。

　　　　一刹那，尖锐的冲突感随之而来。

　　　　铺天盖地的煞气几乎要实质化，竟然与神威形成不相上下的排斥。要说塔尔塔罗斯就是幽冥深渊，那么孩童便是地狱中流淌的罪恶火炎，连同自己一起焚烧着那些永不超生的亡灵。

　　　　“我想见你很久了。”

　　　　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中，孩童干哑的嗓音透着隐晦的好奇。

　　　　发现塔尔塔罗斯只是在观察自己，他歪过头舔了舔唇角，尖尖的小虎牙从笑容中露出，有种异样的可爱，道：“父神哟。”

　　　　塔尔塔罗斯：“……”

　　　　时间与空间不断的在孩童身边扭曲，他这才发现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这个来历不明又称自己为‘父神’的孩童被地底世界强烈的排斥，导致脚下的倒影时隐时现。

　　　　“你是谁？”塔尔塔罗斯走近黑发孩童的警戒圈，把杀气当成了凉风。

　　　　孩童眨了眨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塔尔塔罗斯，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比较好。这种森然的气息直到被塔尔塔罗斯碰到面具后消失，他猛地后退一步，而塔尔塔罗斯的手指流下被时间割伤的鲜血。

　　　　神血滴落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不要碰我。”孩童的眼瞳一缩，立刻往某个方向跑去。

　　　　塔尔塔罗斯的眉心蹙起，惊疑不定的看见孩童是跑向大地神殿那边。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他没打算放这个孩童离开，没过多久，他拦把这个疑似‘未来’穿越而来的孩子拦在了生命之河旁。

　　　　塔尔塔罗斯冷静的说道：“假如你是我的孩子，就对着生命之河发誓。”

　　　　“我为什么要发这个誓言，反正未来总是会存在。”孩童嘲笑的看了他一眼，用脚踹了河水，他在塔尔塔罗斯的看守下凭空消失，留下奇异的笑声：“比如说你会为盖亚生下一个孩子。”

　　　　塔尔塔罗斯呆愣在原地，然而生命之河没有半点惩罚出现，这说明孩童没有说谎。

　　　　“怎么可能？”

　　　　河底，瞬移到这里的孩童缩在岩石后，乌溜溜的眼睛同样诧异，他都做好了被生命之河狠狠抽一鞭子的准备，结果竟然毫无惩罚？

　　　　在塔尔塔罗斯走后，孩童摘下了面具，赫然是盖亚年幼版的面容。

　　　　不，他就是盖亚罢了。

　　　　“生命之河？”他站在翠绿的河水里问道。

　　　　生命之河没有响应它的主人，装死一般的静静流淌在阳光下。盖亚的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在唤了数次生命之河无效后，不禁猜测：“莫非被我说中了，未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把面具丢下，他身上的时间扭曲感消失，克洛诺斯把神力附于面具的方法果然奏效，连塔尔塔罗斯都被惊住了，以为是穿越时间带来的混乱波动。至于扭曲的空间感？盖亚执掌地底之神的神格，区区空间上的改变手到擒来。

　　　　回到大地神殿，克洛诺斯从后殿溜了出了，“盖亚殿下，成功了吗？”

　　　　“不知道。”盖亚笑了笑，这次既忽悠了一回塔尔塔罗斯，又完成了和尼克斯的赌约，一举双赢。取走了一些物品，他在离开前说道：“你好好照顾彭透斯。”

　　　　说完，他就暂居到黑暗神殿去。

　　　　克洛诺斯听到大地之神抛下的吩咐，郁闷的用脚尖磨地。要让塔尔塔罗斯吃亏没那么容易，就算塔尔塔罗斯在未来可能生下孩子，这里面有个必要的前提——盖亚得对他有性/趣。

　　　　他暗道：“真正的爱情金箭在俄刻阿诺斯手上，得想办法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