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住在一起,但是没有,杨大元在四楼登记了一间房。恰好贾宇革的人来了,又在杨大元的对面登记了一个房间。
贾宇革将这两天杨大元和朱丽依见过的人列了一个名单,其中级别最高的是市政府办主任乔知农,朱丽依请他在德林大酒店吃了一餐饭。最让欧阳佟不安的是,德山市并没有下文组建一个招标办公室,仅仅是市委常委会上,点名由市委办、政府办、政研室、法制办几个领导临时负责,乔知农是召集人。朱丽依和杨大元能准确地找到相关的要害人物,这似乎说明,他们已经拿到相关名单,并且有针对地开始了活动。但另一方面,你又抓不住把柄,毕竟,这个名单还不是最后确定的名单,他们在德山找任何人活动,都是完全正常的。
欧阳佟打电话请乔知农吃饭。乔知农说,欧阳老弟呀,回到德山,怎么能让你请?你把我这个地主摆在哪里?这不是骂我吗?这样吧,就定在秀云山庄,具体房号,我定好后再告诉你。还没有接到乔知农的电话,欧阳佟早已经摸清了晚上吃饭的有关情况,他在政府办的内线宗秋媛提前一步告诉了他。
赴宴之前,欧阳佟跑了一趟德云商厦,在那里买了十五张千元购物卡。趁着喝酒的机会,欧阳佟将这些购物卡交给宗秋媛,其中七张是送给政府办其他人员的,剩下八张,乔知农五张,宗秋媛三张。餐桌上非常热烈,大家都知道欧阳佟和王文青的关系,对他十分恭敬。借助敬酒的机会,欧阳佟对乔知农说,老兄,招标的事,拜托你了。乔知农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挽着他的肩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这件事可能由宣传部侯部长领头,侯部长那里,你应该去活动一下。
听了这话,欧阳佟猛地愣了一下。乔知农说的侯部长叫侯保真,和欧阳佟之间有些过节。欧阳佟倒一直与侯保真保持着表面的关系,侯保真却恨他入骨,现在有了机会,肯定把他往死里踩。这笔业务,看起来悬了。曾宪平和王文青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让侯保真负责这件事?
酒宴结束时,服务小姐将单送过来,乔知农接手。欧阳佟立即站起来去抢,说无论如何,这一餐要由自己埋单。乔知农说,你老弟看不起我还是怎么了?这是在德山又不是在雍州。如果在雍州,就算你不抢都不行。可在德山,哪轮得到你说话?一面说一面在酒水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欧阳佟只好说,既然这样,那不如我请大家去唱歌吧。乔知农说,好呀,大家正好趁此乐一乐。又转向他的部下,问道,首长请你们去唱歌,怎么样,大家都去?乔知农的口气不容置疑,可下面那些人,这个家里有孩子,那个家里有老人,全都有事。乔知农说,你看这事。要不改日吧,下次提前约一下。
独自回酒店的时候,欧阳佟有些郁闷。郁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侯保真竟然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招标小组成员,当初是他和王文青一起定的,根本就没有侯保真,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了?二是乔知农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他对自己热情如故,可欧阳佟总觉得有点例行公事。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朱丽依的工作已经达到了效果?他很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宗秋媛,转而一想,她毕竟已经结婚,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再说,乔知农对她似乎不错,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点摸不准。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王文青打一个电话。
王文青在雍州。为了孩子读书,他在雍州买了房子,并且将妻子调到雍州工作。趁着五一长假,他回雍州休假了。接到他的电话,王文青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样?反正你过节也没地方去,明天来我家,我们哥俩喝一杯?欧阳佟说,还喝酒?我现在喝敌敌畏的心都有。王文青说,怎么啦?谁惹你啦?欧阳佟说,除了你,还能有谁?我问你,你干吗让侯保真负责招标?王文青说,原来是这件事。这件事是宪平同志定的,他可能不太了解那件事,在常委会上提了这么个建议,大家都同意,我也不好说不同意,你说是吧?欧阳佟说,结果,把我给卖了?王文青说,怎么可能?最后的方案,不是还要常委会定吗?有这一条,你急什么?
刚刚挂断电话,手机立即响起来,欧阳佟拿起一看,是宗秋媛。宗秋媛说,你在哪个房间?欧阳佟心中一喜,告诉她房间号码,她说,我在大堂,马上就到。欧阳佟做好了准备,等在门口,门一开,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来,顺手将门关上,并且将她搂进怀里。
事情过后,两人躺在床上说话。宗秋媛说,我听说你和侯部长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宗秋媛,他也不想保密,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十几年前,侯保真在县里当县委书记,王文青在市里当交通局长。两人竞争副市长,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两人自然是四处找人,而且,找的也都是很有实力的领导干部。王文青和侯保真同欧阳佟的关系都不错,如果两人都找他,他还真不好替谁出面。可是,王文青找了他而侯保真没有找他,这就使得他心中的天平向王文青倾斜了。不久之后,省委书记下乡搞调研,欧阳佟被指定随行采访。一路上,欧阳佟都想找机会替王文青说话,可又怕直接说出来引起书记的反感,结果将事情弄拧了。眼看到了最后一天,晚上一起吃饭,书记说,明天我们就回省里了,今晚上点酒吧。于是,大家一起喝酒。书记那天特别高兴,竟然带头说起笑话,说的是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欧阳佟灵机一动,也讲了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
欧阳佟说,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的。他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县里当副县长,他有一个习惯,喜欢喝酒。可是,他在家从来不喝,毕竟在外面喝的是别人的,在家里喝的是自己的。可家里常常有人送烟送酒呀,如果不喝,那就得处理。他老婆有办法,每次都送县招待所卖了。而且,他老婆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每次收了东西,就在外面写上别人的姓,卖的时候呢,又在上面写上他的姓。有一次,欧阳佟到县里去采访,这位副县长特意在县招待所请他喝酒,上了三瓶茅台,打开第一瓶,是假的。欧阳佟想看看是否可以从包装上面识别假货,便将盒子拿过来看,结果看到上面有两个字:侯王。打开第二瓶,还是假的。欧阳佟发现上面有两个字:侯孙。欧阳佟说,别开了,这瓶肯定也是假的。副县长不信,一定要打开,还真是假的。欧阳佟有经验了,拿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侯毛。副县长不信邪了,叫人拿来第四瓶,上面写的是侯边,打开来,还是假的。身边有个人说,这里的茅台全是假的,五粮液才是真的。欧阳佟便说,这酒别喝了,全是假的。副县长觉得特没面子,命令拿一瓶五粮液,上面写着侯金。打开一尝,竟然是真的。
副县长的面子挂不住呀,好不容易请客,而且请的还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却一连上了三瓶假酒。他当时就将招待所的负责人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这么多假酒。这件事,一定要彻底调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弄了这么多假酒进来。欧阳佟也在一旁开玩笑,说是呀,你这酒真是太特别了,猴王猴孙猴毛都是假的,连猴边也是假的,猴精却是真的,这只猴的精子会不会弄出怪胎?
欧阳佟的故事说完,立即有人说,你说的那个招待所,我知道,是某某县招待所。不光是那里的酒上面都有两个字,烟上面也有,而且,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有人后来给那个招待所取了个外号,叫侯保真。
欧阳佟故意装糊涂,问,为什么叫侯保真?那人便说,侯保真是那个副县长的名字呀。
这个故事,不知书记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总之不久之后,德山市人大开会,侯保真的名字,从候选人名单中消失了。
听完故事,宗秋媛问欧阳佟,在德山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欧阳佟说,这就说不准了。侯保真也是个人物,在省里有很多关系,谁能保证没人说给他听?宗秋媛又问,那些酒上真的写着那些字?欧阳佟说,侯保真的老婆在烟酒上写上送礼者的姓是真的,至于写上侯姓,却是假的,我临场发挥的。宗秋媛在他的胸前打了一记粉拳,说,你真坏。然后拿出五张购物卡交给他说,这是乔主任让我交给你的。欧阳佟有点发愣,问,他为什么退回来?宗秋媛说,他没有说,只是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所以,我今晚到你这里来,算是公事。
欧阳佟看了看宗秋媛,感觉她心中有话并没有说出来,便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宗秋媛问,你是不是也想参与投标?欧阳佟再看了看她。宗秋媛说,德山就这么点大,什么事能瞒得住?你想活动投标的事,还是有人告诉我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在打主意,很多人都在打主意。欧阳佟问,其中包括朱丽依?宗秋媛说是。欧阳佟又问,朱丽依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宗秋媛说,她有什么关系,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好像拿着什么人的条子来找乔主任,那次也是在德云山庄吃的饭,也是今晚这些人。朱丽依给每个人一张两千元的卡。给没给乔主任,给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感觉,乔主任对朱丽依很好,正是他给朱丽依建议说,如果让侯保真来负责这件事,可能就有戏。朱丽依当时便说,你是我的哥,你指的路,那肯定没错。我明天就回雍州,过几天,我再来。果然没过几天,市常委会讨论招标小组的事,就定了侯保真当筹委会执行副主任。
欧阳佟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宗秋媛说,四月底,具体哪一天,她不记得了。欧阳佟问,依你的判断,朱丽依已经把乔知农和侯保真买通了?
宗秋媛说,买没买,我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他们两个已经内定了朱丽依。今天,乔主任叫我打电话在德云山庄订房,我还以为是宴请朱丽依呢。我听说朱丽依又来了德山,但没有到政府办。后来接到你的电话,我才知道是请你。当时我就想,你给他送点东西,他如果收了,这事可能还有点希望,如果他不收,估计希望就不大了。
真的不收他的东西,就彻底没有希望了?虽说曾宪平和王文青都是自己的朋友,可他们毕竟在一个锅里拎马勺,免不了牙齿和嘴唇相碰。曾宪平是过江龙,又是书记,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干事大刀阔斧,各方面都压王文青一头。而王文青毕竟是地头蛇,在德山经营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他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干工作同样雷厉风行,两人因此有点针尖对麦芒。欧阳佟知道这里面的微妙,所以,从来都不曾在两人面前表现与对方的交情,每次来德山,与两人见面,他总是异常小心,尽可能不让别人知道。但不让别人知道,便不会有人知道吗?正如宗秋媛所说,德山就这巴掌大一块地方,什么事能够瞒得住?曾宪平到德山之后,提拔侯保真当了宣传部长,进入市委常委,似乎便有掣肘王文青之意,而此次让侯保真担任市庆活动执行副主任,到底是朱丽依活动的结果,还是曾宪平有意想对王文青进行限制?
这样一想,欧阳佟真的觉得这事有些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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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宗秋媛离开之后,欧阳佟把贾宇革叫进了自己的房间。贾宇革的鼻子果然属狗的,一进房间就闻出里面充满了女人味,而且,他还非常准确地说,房间里充满的是男人和女人特殊器官摩擦时分泌物的那种特殊气味。
欧阳佟说,别像狗一样,走到哪里都到处闻。贾宇革说,我如果没有这灵敏的鼻子,还能吃上这碗饭吗?欧阳佟说,光靠你的狗鼻子有什么用?你得弄点高科技,比如现在的针孔摄影机,听说过吗?贾宇革说,不就是针孔摄影机吗?我的车上就有。欧阳佟说,那好,你将那东西安到朱丽依对面那个房间里去。
贾宇革不解了,说,安在那里干吗?那里是我的人。
欧阳佟说,你是猪呀,正因为是你的人,才容易安嘛。你安好之后,让你的人撤走,住到这边来,我让朱丽依搬到那个房间去。贾宇革不太相信地看着欧阳佟。欧阳佟说,你看着我干什么?觉得我是在吹大牛?你要搞清楚,这是在德山,是在我的地盘。去吧去吧,就按我说的做,最好安两个。他做了一个角度,说,交叉摄影,才不会留下死角。
第二天,欧阳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动用了针孔摄影机。他记得不久前自己骂王禺丹奸商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又是何等的痛快。而那之后,他告诉王禺丹自己准备开公司而王禺丹问他是不是准备当奸商时,他说自己要给奸商当样板,要让奸商看看正当生意是怎么做的。那时,他又是何等的正直,何等的心无杂念。才过了多长时间,半年多的从商经历,彻底地将以前那个纯洁甚至充满了理想情怀的欧阳佟毁了。仅仅是几天前,为了博亿商标,他已经使上了告密手段。今天,为了德山市庆招标案,他又准备无所不用其极。沿着这样的路走下去,再过一两年,他还能认识自己吗?他做人还能够坦荡吗?以前,他对杜崇光极端鄙视,不就因为他太醉心于玩弄权术吗?现在自己所玩的,和杜崇光所玩的,有什么区别?这所有一切,不都是自己最憎恶的吗?
当天下午,朱丽依的房间换了。换房的理由非常简单,朱丽依最初并没有说在这里住多长时间,这间房被人预订了,今天晚上,预订这间房的客人要到,所以,希望她能配合一下,换到另一间房。对此,朱丽依虽然表示不满,但酒店方面的态度非常好,她也没有再坚持,而且,新换的房间就在对面,手续并不复杂,服务员帮她将一点点物品搬过去,就完事了。
确定朱丽依已经搬了房间,欧阳佟便离开德山,赶回雍州,他需要对投标方案定稿,否则,雷蕾就再没有修改时间了。赶回雍州需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