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菲- 第12部分

一边哭一边喊：“我不要后娘，不要新太太……”

高姨娘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看旁边的杏珠和陈妈妈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两个要向着你们小姐，若是老爷娶了新太太回来，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嫡出的八小姐，你们是先太太的人，日子也绝对好过不了。所以咱们要齐心协力不能让新人进门儿，听见了？”

杏珠和陈妈妈对视一眼，听话的点了点头。

高姨娘这才松了口气，她似是怜悯的叹了口气，扭着腰甩着帕子走了。

元青菲直到高姨娘走远了，才停止干嚎。

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没事儿人似的重新拿起毛笔，见杏珠还在呆愣着没墨了都不知晓，便道：“磨墨。”

神色从容自然，声音平静沉稳，与刚才鬼哭狼嚎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杏珠和陈妈妈又是一呆。

她心中对高姨娘的小算计十分的清楚。

只不过，春月秋月两个本就是陈氏的陪嫁丫鬟，现在由自己处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高姨娘也只是个姨娘罢了，说难听点儿也就比家里的下人能强上一点儿，哪有资格处置陈氏的陪嫁丫鬟。罗氏两位姨娘那么得元四老爷喜欢，而且都给他生下女儿了，还不是说送人就送人？

元四老爷当然没有说过要娶继室的话，就算要娶继室也不会跟她这个做女儿的说。

只是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要扶正高姨娘的打算，元青菲故意说他想要娶新人进门儿，这样高姨娘的注意力自然会转到元四老爷身上去，对她的关注便会大大减少，她也能清静一些。

你不是想扶正吗，那就先去讨好元四老爷去吧。

元青菲静下心来，将笔蘸饱墨汁，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分布

时间很快进了十月，花草枝叶已然败落，空气里渐渐多了一丝丝冷意。

家里除了元四老爷，姨娘小姐们连秋衣都没做，直接过渡到做冬衣。

衣裳自然是没钱送到裁缝铺子里做的，都是自个儿穿自个儿做。

高姨娘也没让人到外头买布匹，直接将元四老爷从济南府回来时带的料子分了下去。

姨娘每人一匹，小姐们是每人两匹。

众人一大早得了信儿，都去高姨娘屋里挑料子。

元青菲也带了杏珠去挑，她的身量微微长开了些，旧衣已经穿不下了，正等着做冬衣呢。

而且杏珠也长得很快，身上的衣裳也已经不合身了，她想着等得了料子让杏珠也做一身——家里还没给下人们做冬衣，像是忘了一般。

她到的时候，荷姨娘、莲姨娘已经各自带了元红菲、元蓝菲到了。

互相见了礼，她被高姨娘叫到她右侧坐下，而元紫菲坐在左侧。

元紫菲见到元青菲，斜眼看了看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她最讨厌嫡出的元青菲。

因为以前每回出去做客或者去寺庙，遇到的嫡出小姐们都会同元青菲说话，却从来不愿与她多说话，嫌弃她是个姨娘养的。

高姨娘坐在主位上，将女儿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紧不慢的的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又用帕子象征性的抹了抹唇角，动作缓慢而优雅，似是专门练过一般。

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高姨娘，元青菲即便十分的不喜欢她，也要承认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五官精致，身形玲珑有致，妩媚美艳，连声音都柔婉好听。

只是，从她身上的气质和举止来看，总让人感觉有种风尘之气，怎么也不像是正经的大家小姐出身。

元青菲刚来这里的时候便觉着高姨娘生的貌美，那时还以为她只有二十多岁，这些日子才得知她已经三十几岁了。

也不知这样的美人怎么会跟了元四老爷这样的，既然都是做妾，怎么不是去那些高门大户做妾？

最起码日子不会过得像现在这般拮据。

看高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怎么就甘心嫁给元四老爷这样无权无势的人？

元青菲正想着，就见元白菲带着丫鬟进来了。

“哟，十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可让姐姐们好等，再等下去只怕都要吃晌午的饭了！”

阴阳怪气的说话的是三小姐元蓝菲，她一向对钱财趋之若鹜，听说要分料子做衣裳，早早的就来了。

她茶都喝了好几碗了，这会儿人才来齐了，急得她不行。

“诸位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我给姐姐们赔礼了。”元白菲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赔不是。

只是她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

因为白菲原本珠玉般好听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无比。

“呀，十妹妹的声音怎么成了这样了，莫不是嗓子坏了吧？哎呀，这样可就唱不成曲儿了呢，真真是可惜！”元蓝菲有些幸灾乐祸。

她受莲姨娘的影响，一向瞧不上戏子生的元白菲，又嫉妒她声音好听，此刻见元白菲嗓音沙哑，恨不得拍手叫好。

元青菲抬头打量着家里最小的元白菲，这些日子不见，元白菲消瘦了许多，精神看起来也不好。

不知是因为两位罗姨娘走了对她打击太大，还是因为有人对她暗中动了手脚。此刻她听了元蓝菲的话，原本涨红的脸一点一点的白了下去。

“三妹妹少说两句，人都来齐了，咱们也该分料子了。家里的姐妹们长得快，早就该做新衣裳了。”二小姐元红菲清了清嗓子，毫无表情的看了元白菲一眼，淡淡的说道。

元红菲虽是在整个元府的小姐里头排行第二，但在东平县的家里却是长女的。

她一向以大姐自居，此刻也是大姐的派头，话里话外有些指责高姨娘，却并没有维护最小的元白菲。

高姨娘似是没听见，依旧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茶。

倒是她身边的元紫菲双眉一挑，面色不善的看向元红菲。屋子里静了一会儿，高姨娘才放下茶碗，朝她身边的丫鬟道：“玉梅，去把料子拿来。”

玉梅应声而去，很快便同两个粗使的婆子拿了料子来，放置在早就准备好的案几上。

屋子里的姨娘小姐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咱们就按长幼之序来挑吧，小姐们每人挑两匹，姨娘每人一匹。二小姐先挑吧。”

高姨娘脸上挂着笑容，她才不介意谁先挑呢，反正最好的早就让她留下来了。

这些都是她挑剩下的。

元红菲待高姨娘说完，便毫不客气的挑走两匹颜色质地最好的。

让元蓝菲嫉妒的发狂，语气泛酸的道：“二姐可真会挑，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了那匹宝蓝色的呢，却让你挑走了。”

元红菲占了便宜，闻言并不理她，只摩挲着自己新得的料子，心里十分的欢喜。

她过了年可就十五了，亲事没着落不说，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都没脸出门。

现在好了，她有了这两匹料子，再加上一会儿荷姨娘得的一匹，凑一凑，就能做四身衣裳了。

元蓝菲见元红菲不理她，有些悻悻的转过身，开始细细的挑起布料来。过了好半晌，依旧没有挑好，元紫菲却坐不住了。

她本就是没什么耐性的人，此刻更是十分的不耐烦，当下便毫不客气冷笑道：“三姐挑好了没，料子都要被你摸出个窟窿来了！刚刚还嫌十妹妹来的晚，怎么这会儿这么磨叽，不过是两匹料子罢了，至于么！”

高姨娘听女儿这样说，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元紫菲却根本不理会。

“这不是不知道那一匹更合适嘛，我最喜欢的颜色让二姐挑走了，还不兴我挑仔细些？”

元蓝菲有些不高兴的道，低头取舍了半天，才挑了一匹柳绿色一匹朱砂色的回去坐了。

元紫菲不屑的看了元蓝菲一眼，上前随手挑了两匹料子便坐了回去。

她才看不上这样的布料，要做衣裳那种暗纹云锦才是最好的。

轮到元青菲，她上前挑了一匹水青色的，一匹月白色的，布料是十分普通的棉布，只不过厚实些。

她挑的都是十分素净的颜色，如今正给陈氏守孝，不宜穿的太过鲜亮。

虽然本不止她一人守孝，陈氏是嫡母，家中的庶女也应当守孝，但其他人仿佛都忘记了这回事一般。

剩下的料子都差不多，元白菲挑完了，三位姨娘各自也挑了。

高姨娘见众人都挑完了，正准备让众人散了，却听荷姨娘笑着道：“妹妹，我可是记得老爷不止带回来这些料子呢，怎么不全都分下来？”

“荷姐姐倒是好记性，老爷带回来的东西姐姐还都数着呢！不过，妹妹我这也是有苦衷啊！”高姨娘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愁苦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先生

眼中的犀利一闪而逝，高姨娘叹了一口气，道：“今年家里庄子上、铺子上的收益都比往年差了许多，老爷乡试会友亦是花了一大笔银子。咱们如今日子越发艰难了，姐姐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妹妹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留些料子，等过年的时候用，若不然过年的时候咱们可就没料子做新衣裳了。”

荷姨娘听了却并不当真，如今家里的境况虽是不如从前了，但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只是她也没有办法反驳高姨娘，而且如今高姨娘管家，把她得罪狠了自己也占不着什么便宜。

“好了，大家得了料子赶紧回去做衣裳去吧，这眼看着冬天要来了，可要穿厚实些。”高姨娘挥挥手，像当家主母一般，让众人散了回各自院子去。

荷姨娘和莲姨娘见状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屑，俱是偷偷地撇了撇嘴，带了各自女儿走了。

元青菲也带了杏珠回自己小院。

她看着自己和杏珠有些单薄且明显不合身的衣裳，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

家里的日子过得已经不能用节俭来形容了，简直是穷困寒酸。

竟然要连衣裳都穿不起了！

看来她要想办法养活自己才行，只有经济独立才能不受制于人哪！

过了几日，元四老爷再次用行动证明了，家里十分穷困，需要银子。

他把原先伺候两位罗姨娘的两个丫鬟给卖了，用得的银子买了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回来。

高姨娘得知元四老爷买了个女子回来，放下只裁了一半的衣裳，急急地拉了荷姨娘、莲姨娘去瞧。

待见了那女子的容貌后，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长得如此普通，而且一身的肥肉，还不如前头被送走的两位罗姨娘，不足为惧。

买回来那名女子的第二日，元四老爷便把家里的小姐们都叫到了书房。

元青菲自从进了书房，便一直在打量元四老爷身旁的女子。

衣饰普通，相貌普通，身形微微有些发福，唯独露在衣袖外的一双手十分细嫩，一看便知是没做过粗活儿。

“这是我特意给你们买回来的教习先生，姓方，你们唤她方先生便是了。”元四老爷背着手，目光从五个女儿身上一一扫过，一边介绍着身边的女子，一边心里隐隐兴奋着。

元青菲五人听了元四老爷的介绍都愣住了，片刻后才给方先生行礼问好。

这可不怨她们不知礼，实在是没听说过哪家是买人回来当先生的。

凡是有才学之人，哪有会自降身份，卖身进府的？

而能被卖进府里的身契都是在主家手里的，日后大多都是奴才下人，哪能让个下人给家里的小姐们当先生？

只是她们虽是心里有千百个疑问，此时也是不敢问的。

她们早都被元四老爷打怕了，不挨板子的最好办法就是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绝对称赞，不能反驳。

元四老爷看着五个女儿老实听话的低头听训，心中十分满意，觉着自己以前总算没白教她们。

自己以前还真是笨，怎么就没想到把女儿都好好调教一番，等长大了就嫁出去联姻，到时候自己做官岂不是多了很多门路！

多亏他遇见了这个女子，这才被她点醒。

他一直以为养些女儿都是没用的，心心念念的就想要个儿子。

可天不遂人愿，他都是而立之年了，儿子没见着，女儿倒是生了一大堆。

不过，他还年轻嘛，儿子总会有的。

至于女儿，现在也有了天大的用处。

元四老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道：好像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该给她们找个婆家了。

婆家他要慢慢挑，眼下先要让女儿们跟着方先生学习才是，要不然什么都不会，哪能讨得了丈夫的欢心。

“方先生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你们都要好好跟她学习，即便做不到样样皆通，也必须在某一样上擅长才行。我还是会同以前一样，每月都查看你们学的如何，若是学的不好，那就等着挨板子吧！都记住了？”

“记住了。”

元四老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朝那位方先生道：“姑娘们就都交给你了，我希望一个月后看到她们能有所改变，她们年龄都不小了，一无所长的话，说出去都给我丢脸！”

他其实是想说，一无所长嫁出去也讨不得好。

方先生听了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十分顺溜的道：“老爷放心，您把姑娘们交给我就是了，调教姑娘我最拿手了，保准儿让您满意！”

元四老爷“嗯”了一声，威严的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平淡。

只是元青菲听了方先生的话心中却觉着十分的怪异，竭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露出异样。

调教姑娘？

怎么听着像是要进那烟花之地一般？

而且她的笑容是不是太职业化了一些，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笑得那么甜？

元青菲不禁仔细的打量起方先生来，人生的普通，只是好像眼神有那么点儿勾魂摄魄的意思。

方先生见元青菲看她，竟然悄悄地抛了个媚眼儿给她。

元青菲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随后，一个抑制不住的猜测浮现在她的心头。

但她又很快便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元四老爷虽然学问上一塌糊涂，但大事上看起来还是比较稳妥的，应该不至于买个老鸨子回来给女儿们当先生吧？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其他的姐妹们。

其他人神色无异，但年龄最大的元红菲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她也意识到这位方先生的不妥。

随后元四老爷定下将第二进院子里空着的三间房舍作为家中的学堂，以后每日辰正开始上课，申正结束，具体学习哪些技艺由方先生来安排。

姐妹五个各有心思的应下，第二日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