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色没眼看下去,认识泥土四千年,她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如此泼皮无赖的模样,这要是让九重天的仙子们知道,该有多目瞪口呆?
袖色等了半个时辰,没见婆娑出来开门也不见她赶仙,泥土仿佛和婆娑耗上了,心安理得地坐在石阶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本话本子翻看了起来。
打了个呵欠,袖色决定回屋睡觉。
清晨。
袖色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时,被床脚处的黑影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婆娑。袖色边拍着胸脯压惊边问道:
“婆娑,你在这里干什么?”。
婆娑慢慢地拧过身子,袖色看见她眼睛下两个又大又黑的眼袋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婆娑有气无力地倚着床柱道:
“袖色,你这间屋子让给我睡吧,你去我那儿睡。”。
袖色一想,明白了,道:
“可是泥土扰了你的睡眠?”。
“何止是睡眠,连清闲的时间都没有了!你有见过一个仙十天半个月不睡觉,夜晚蹲你门口看折子,早上随时随地在你眼前晃荡,拉着你讲东讲西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袖色越听越不对劲,心跳不由地慢了一拍,她扯着婆娑的袖子,道:
“你刚才说什么?十天半个月?难道不是只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吗?”。
婆娑瞪着熊猫眼看着袖色,道:
“睡糊涂了?几个时辰的功夫,我的眼睛会变成这模样?!”。
袖色宁静的心潮丢进了一颗小石头,漾起了一圈圈不安的波纹。她在不知不觉间就睡了如此久,究竟是怎么回事?
婆娑上下眼皮叫嚣着要相亲相爱地在一起,靠在床柱上与袖色讲话的片刻功夫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可见泥土的骚扰力度是有多么的强劲。
袖色轻轻为婆娑盖了件衣裳,就匆匆出门了。她现在满肚子的疑问,需要找个仙或者鬼来给她解答一下。
来到阎王殿,殿内的鬼侍卫告诉袖色,未语和阎王爷最近都没有在鬼界出没。
一无所获的袖色站在门口长嘘短叹,忽然想起战神半个月前曾在鬼界,就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于是她按着印象中的路线,敲了房门。
“进来。”。
一个没有感**彩的声音响起,袖色依言推门而进。常年悬挂在鬼界上空的月亮,带着清冷的月华撒进了昏暗的室内,却没有照到床上坐着的那个仙身上。
“伤好了吗?”。
袖色顺手推开了窗棂,新鲜的气流冲淡了室内郁闷的空气,然后袖色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嗯。”。
淡淡的嗓音透过黑色的纱幔传来,袖色疑惑地歪着脑袋,道:
“你在不高兴?”,怎么一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
迩然默了一会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睡觉。”。
袖色如实作答,可惜她的诚实换来了迩然更加长久的沉默。一个时辰后,迩然轻叹了口气,道:
“怎么如此喜睡?睡得不记得来看我。”。
袖色愣了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站起身,撩开黑纱,迩然着一身黑色的中衣坐在床中央,五官分明的脸庞在漆黑的鬼界显得愈发的轮廓立体。
哎,已经穿了衣服。
袖色在心里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句,脑袋飘过战神缠着绷带赤~裸着上半身的模样,笑看着战神道:
“我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这个光景。战神大人,你可知其中缘由?”。
。。。
 ;。。。 ; ;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依旧,与一千年前的沉寂不同的是,眼波流转间闪烁着丝丝狡黠的光芒,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些惊仙的举动和话语。
千年前,红衣看起来与她不搭,有些像孩童偷穿了姐姐的衣裳,少了魅惑与妖娆。如今看来,她的生命里流淌的是火的炽烈,红如骄阳的衣裳更显露了她身上张扬的蓬勃活力。
袖色见战神望着她发呆,伸出一只手在他眼睛前挥了挥手,道:
“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你当初与未语是来了鬼界。”,难怪整个九重天都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后面一句话,迩然在心里补充道。她离开后,他试图寻找过她的下落,结果袖色就好像从九重天蒸发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音讯。
袖色笑了,见战神提起鬼界不由地想起那时初来乍到,被众鬼欺负得惨兮兮的模样,她感叹道:
“被未语给骗了,她说环境不好,我来到后才觉得这是个相当委婉的说法。”。
望着袖色唇边的笑容——很甜很开心,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可不是心中抑郁的仙会拥有的。战神嘴角不禁地随着微微晚上弯了弯,只是弧度不明显。
“你看起来过的不错。”,他道。
“可是,你看起来过得不太好。”,袖色回道,视线溜到了战神被绷带包裹着的身体上。
嗯,身材真的很好呀。袖色默默地在心里下评论。
“一时大意。”,战神顿了一下道。
至今他还不明白周身的修为,为何在靠近鬼界大门的那一刻会荡然无存,好像被谁暗中操控了一般。这样的情况从他诞生之日起就不曾出现过,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令他感到了危险,似乎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和袖色说的。倒不是不信任袖色,而是不想破坏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太明媚,像暖洋洋且柔和和的阳光,让他忍不住想去呵护。
“我听说人界最近爆发了一场大战,死了很多人。”。
这事是袖色在过来阎王殿的途中听说的,整个鬼界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因着此事,鬼界人手急缺,出现了很大的职位空缺,所以黑白无常才想把袖色带到人界,他们可不是带她去游玩散心的,他们是让袖色跟着去人界勾魂的!
明白了前因后果,袖色默了。
她就觉得蹊跷,怎么一觉醒来黑白无常忽然变得如此热心肠了,不仅主动提出带她去人界,还陪着她来向阎王爷要通行证。原来,背后打的是这个主意!
鬼界里的鬼呀,一只两只都是弯弯肠子。
“人界每隔百年都会出现一场席卷这个人界的大战,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战神道。
这个袖色多少知道些,在红鸾阁牵红线时她就发现了这个规律。所谓的战争,不过是野心和**膨胀的后果,原因很多,但不外乎归结为三种——权力、金钱、美人。
每百年一次的人界大战,总是人界王朝权力更迭的时候,大战过后,旧王朝没落新王朝崛起。从此人界又会休养生息,安宁一百年,直到下一场烽火再起。
“现在人界的战争进行到了那个阶段?”,袖色问道。
她刚从十九层地狱出来,很多事情并没有知晓齐全,正好有个军事权威在此,她就顺口请教一二。
“还没到了正式大战的时候,只是周围几个小国小打小闹。”。
袖色惊讶了,她道:“还没开始么?那鬼界最近怎么堆了那么多等着喝孟婆汤的幽魂?”。
队伍都快排到了阎王殿这边来了,婆娑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白无常私下跟她抱怨说,婆娑的脾气也跟着上来了,老是发火,他和黑无常的日子委实过得不舒心。
“我很久没去人界了,听说人界这次爆发了大瘟疫,又恰逢大战前夕,所以折了不少生命。”。
袖色嗯了一声,没太上心。
天地繁衍生息,六界均在其列。虽说司命掌六界众生命格,鬼界负责六界生死轮回,但是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司命也好,鬼界也罢,不过是替天地早已注定的命数干活罢了。
“你怎么来了?”。
外面响起物体倒地的声音,还有婆娑既惊讶又无奈的嗓音。
袖色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去,不出所料地瞧见黑白无常和婆娑七扭八歪地垒在墙角处叠罗汉,可怜的白无常被压在最底下,白眼都翻出来了。
“我来看你。”,来者被婆娑一个眼神杀过来,立刻加多一句道:“和袖色。”。
袖色无视偷听她和战神讲话的那三只鬼,朝司命挥了挥手手道:
“泥土!我在这,谁带你进来的?”。
话音刚落,一只灰色的小东西就冲进了室内,袖色已经摆好姿势姿势准备迎接某只胖喜鹊,结果那只鸟飞到了战神的床榻上,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战神猛瞧。
色~鸟!
袖色放下抬起的手臂,心中哼哼了两声。
泥土甚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把因为他的突让到来而摔成一团的婆娑扶了起来,无视了黑无常和白无常递过来的手。
他望着婆娑,脸上一副满足又知足的表情。天不怕地不怕的婆娑反而受不了他这种目光,微微偏过头,错开他望着她的视线,不言语。
袖色瞟了眼,泥土还抓着婆娑芊芊玉手不肯撒手的爪子,暗道:这豆腐吃得可真光明正大呀。
战神低头看了眼蹲在它床上的灰灰,道:
“看什么?”。
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灰灰第一眼看到迩然时,就发现他的五脏六腑除了心脏,全部都移位了。眼前这些绷带不过是做做样子,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灰灰对于战神的问话,没搭理。它蹦到袖色肩上,啄了啄袖色的发丝,示意她认真看看战神身上的伤。
袖色之前没好意思望着战神看,毕竟战神打着赤膊。而且他与她讲话时,脸上瞧不出痛苦的神情,袖色也就忽略了。
在灰灰的提醒下,袖色回过身子,仔细地打量了战神一圈后,马上跳了起来,道:
“好严重,等着,我给你喊鬼医过来。”。
说完就奔出了门口,顺手把趴在地上的白无常拉起来。她的小灰云不能用,得有只带她走一趟,否则靠她自个儿的两条腿肯定会浪费不少时间。
望着风一样刮走的袖色,迩然眼睛里浮现浅淡的笑意。
他该说什么好?是笑她反应迟钝,还是为她着紧自己而开心?
袖色一走,战神强撑着的身体就发出阵阵疼痛,他闭上眼睛休息。灰灰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他,见他没反应,圆滚滚的身体落在了他完好的手掌上。
如果它的感觉没出错,战神的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这股气息令战神无法自愈,本来不重的伤被那股气息撕扯得愈发严重。
灰灰还停在战神掌中感受那股气息,绞尽脑汁思索时,忽然发现爪子下的手掌抬高了。
猛然对上战神的眼睛,灰灰的小心脏漏跳了一拍。它被吓了一跳的神情,让战神觉得有趣,他用心音对灰灰道:
“胖鸟,你胆子真小。”。
灰灰听后,忿忿不平地用爪子扒拉了他手掌一下,留下三条红红的痕迹。
它眼巴巴来鬼界是送上门给他嘲笑的吗?
“要你管。”。
“原来你真的是会用心音的。”,战神道。
“为什么不会?”,灰灰反问,这是很简单的东西,只要修为不那么惨无仙睹的仙都可以做到。
“为何瞒着袖色?”。
灰灰愣了下,醒悟过来,自个儿不小心在战神面前泄了底。它烦躁地跳下战神的掌心,不明白它自己怎么会如此大意。
灰灰不说话,战神也不追问,因为袖色已经回来了。她拖着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爷爷,长长的白胡子飘飘,还真有几分妙手鬼医的风范。
鬼医被袖色拉过来,大口地喘了两口气才给战神把脉,一刻钟后,刷刷几笔写了个单子给袖色,就飘走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袖色也不以为意,捧着单子去熬药了。
反而是战神被弄得一怔一怔的,婆娑立在旁边,好心地解释道:
“那位是鬼界里最好的鬼医。嗞嗞,袖色怎么把他请到的?”。
白无常看了眼战神,回答婆娑道:
“我带她去,她没让我和她一块进屋。我等了一炷香,就看见袖色和他出来了,他一脸铁青的模样。”。
“想不到那丫头也有如此雷风厉行兼凶悍的一面。”,婆娑啧啧地感叹道,望向战神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狭促的意味。
战神面无表情地瞟了眼婆娑,兀自合眼养神。
真是面瘫,婆娑默默地心道,招呼屋子内众鬼回去。
灰灰飞去找袖色了,泥土见没鬼管他,凑到婆娑身边求收留。婆娑不耐烦地化为一缕烟飘走了,泥土停下脚步,一改嬉笑的模样,望着婆娑离开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放在九重天的仙子不要,想和一只鬼在一起,他的想法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可惜,喜欢这回事,永远都是没道理可讲的。
。。。
 ;。。。 ; ; 翌日,阳光明媚。
“霁沐大人。”。
一只灰胖喜鹊蹲在窗棂上口吐人言,红色的小爪子扭捏地交叠在一起,把它内心的纠结显露无疑。
霁沐瞧了一眼灰灰,似在等它的下文,灰灰磨蹭了一会,才鼓着腮帮子道:
“我。。。。。。我想去鬼界!”。
灰灰一鼓作气地说道,说完低下小脑袋不敢看霁沐生怕他会拒绝。霁沐没有惊讶的神色,笑着瞅着它,一双黑曜石的眼睛里闪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在这种视线下,灰灰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道:
“我是想袖色大人了,有我在旁边看着袖色大人,主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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