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张口就道。老是抓鬼,这些常识性问题他滚瓜烂熟。
“没错。”。婆娑望了眼歪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袖色,道:
“袖色缺少的那一魂是天魂,亦称灵魂。天魂缺失者,会痴呆。”。
白无常心猛地一跳,无比的震惊涌上,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婆娑,道:
“婆娑,你的修为精进了?”。
勿怪白无常诧异,修炼到他们这个等级,鬼气已经累积到一个顶点,换而言之就是到了瓶颈期。鬼界里,能看出六界生灵魂魄缺失的鬼,不多但也不少。但是,能精确地道出缺失的哪一魂哪一魄,只有阎王爷。现在。。。。。。
面对白无常的惊诧,婆娑淡定地颔首道:
“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之前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现在我只能看出她缺了天魂,其余丢失的那一魂和一魄就看不清了。”。
这样已经很厉害了!白无常艳羡地望了眼婆娑,视线有回到了袖色身上。他明白为什么袖色在千年间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了。
六界众生,若是死亡,人魂会消灭,地魂还留在人间。而天魂就依因果循环,在六道之中轮回。
鬼界是六界众生轮回的起点和终点,袖色呆着这儿,身体内缺失的天魂即使找不回来,也会得到温养,时间长久了或许能重新生出一个天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婆娑和白无常相对无言,因为他们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当初袖色来鬼界,是否是被安排好的?
如果是,那么此者的心计当真是——深不可测。
。。。
 ;。。。 ; ; 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忘川中悠然穿行,咆哮的河水拍打着船舷,却愣是一滴水都没能落入船中,可见撑篙者技术之精湛。饶是如此,袖色还是忍不住往船中央缩了缩,那次足足痛了三个月的撕咬感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那团黑雾低头瞅了眼团座在它脚边的袖色,黑雾后的脸庞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待来到忘川中央时,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时辰,袖色远远地瞟了眼奈何桥,根据过桥幽魂的数量她估计这会应该是子夜了。希望能赶在翌日正午时分把孟婆汤熬出来,否则婆娑又该和她大眼瞪小眼了。
松开手中香囊的口袋,袖色在心中默念了声“装!”。
就见忘川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滔了起来,化作一缕细细小小的水串,乖巧地自动汇入了香囊中。
袖色数到“五”,然后喊了声“收!”。香囊松开的口袋自动系紧,从半空中落入了袖色手心中。
专心致志的袖色没有发现,她背后的黑雾在看见她用香囊装忘川水时,握着竹篙的手一紧,厚重的黑雾中渗出两道贪婪而阴森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香囊,仿佛下一瞬就要出手抢过来。
黑雾渐渐往袖色的身边靠拢,袖色摸着香囊,心中喜滋滋地,霁沐给的东西就是好用。——有了它,婆娑就再也不怕她拿不到忘川水了!
在黑雾要碰到袖色肩膀的刹那,袖色听见有个声音在唤她的名字,她扭头左看右看,终于看见了忘川彼岸上的鬼影。
袖色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双手放在嘴边环成喇叭状,道:
“找我有事?”。
好像他们前不久刚见过,袖色不明白阎王爷这会出现在忘川岸上并高声大呼她的名字。等小舟慢悠悠地飘回岸边时,阎王爷居然还没有离开,袖色笑着问道:
“不知阎王爷有何吩咐?”。
袖色在心中腹诽,千万别又叫她去抓逃狱的小鬼,她可不想加这种没有工钱的免费班。
重点是,夹在阎王爷和婆娑中间,她总有种一个头两个大的纠结感。虽然无可否认地,每次偷看他们斗嘴、吵架,袖色永远是最积极的那位。
小舟靠岸后,袖色上了岸,黑雾通常不做停留立即离开。比起上岸,它似乎更喜欢在忘川中徜徉。但今天它反常地没有驾着小舟离去。
阎王爷与黑雾安静地对视着,袖色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牵了三千年红线的职业病又犯了。她不断脑补着二者之间,散发着浓浓的奸~情加激情的故事。
“你若想留在鬼界,还请遵守我们的约定。”。
阎王爷率先开口。袖色惊讶地侧目,千年来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鬼界里这位阴柔又霸气的老大,居然如此客气地讲话,连“请”字都用上了?!
“嘿嘿。”。
那团黑雾发出了一声轻笑,明明很轻,袖色却听见了。因为她感觉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似乎曾在那儿听过。那声音笑完后,黑雾后的奇葩不言一辞,兀自飘着小舟回了忘川河中。
“阎王爷,这个奇。。。怪的驾船者是谁?”。
袖色差点把“奇葩”二字顺口说了出来,幸好改口快。
阎王爷细长的眼睛看了眼袖色,突然间觉得额角有些隐隐作痛,不由地想起初见袖色的场景。
一身洁白衣裳的她,安静地躺在那个脸上永远都挂着慈悲、和蔼微笑的白衣男人的臂弯中,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如果不是她胸前破了个让鬼都觉得触目惊心的大洞,如果不是她的身形实实虚虚地变换着,如果不是白衣男人眼底有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意和悲哀。他会觉得眼前的两位是六重天中最般配的。
可惜,就是这对有情人把他寂静、有序了万年的鬼界搅得一团糟。
这个回忆着实不太好,以至于隔了万年后,阎王爷第一眼瞧见袖色时,就已经认出了她。
虽然她的容貌、性格、品味,甚至连气息都变了,但掌管着鬼界的阎王爷,拥有一双可勘破生死轮回的眼睛,他发现了隐藏在她身体内的那个“秘密”。
犹记得,这个“秘密”还是他在被某位上神无耻的胁迫下,帮忙完成的。原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见,结果命运就像一盘已经安排好的棋局。
袖色居然回来了。
万年前,她在他眼里是个麻烦;万年后,她在他眼里是个大麻烦!
适才,若不是他从彼岸花园离开后,无意间散步到忘川,及时出声打断了掌船者,恐怕她已经成了忘川河下一缕幽魂了。到时他去那里找出一个袖色,还给那位为了爱可以堂而皇之胁迫鬼界老大的上神?
但是,把忘川当成小溪,在上面随意划船的那位,也不是位好相与的主。
袖色望着阎王爷愈发阴沉的脸,欲哭无泪。她刚才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吧?
“你平时多加小心。”。
丢下这句话,阎王爷转身,黑色的衣角在鬼风中飘扬,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袖色捏着香囊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阎王爷不会无聊到与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想到这,袖色的眼神闪了闪,就算离开了九重天,来到鬼界也不安全吗?
霁沐,我在鬼界找了千年还是没找到丢失的姻缘线,你说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到九重天了?
轻叹了声,袖色下意识地摩擦着香囊上的银杏叶,仿佛透过它可以碰触到霁沐身上的温度,给迷惘的心灵带来一丝的明亮。
在忘川岸上发呆了片刻,袖色把香囊塞入衣襟中贴身放好,朝着婆娑的院子走去。
孟婆汤,当然得在孟婆的地盘上熬。最好就能把某个独自去睡懒觉却不让她休息的鬼给熏醒。
袖色心中哗啦啦地拨着小算盘,路上顺便把奈何桥上的白无常给逮去打下手烧柴火。至于白无常手上的兼职工作,当然是黑无常接手了。
在鬼界,袖色学得最快的一件事就是,充分挖掘身边任何一只鬼的工作潜能。瞧,这个时候正好用得上。
。。。
 ;。。。 ; ; 想起忘川和那个神秘物种,袖色脚后跟一转,朝奈何桥的彼岸走去,她决定先去摘花。
鬼界皆知,阎王爷最爱的花就是这彼岸花,每次袖色去摘花都提心吊胆的,就怕被他给撞见了。黑白无常,不乐意熬孟婆汤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时辰,阎王爷估计还在某个美艳的女鬼怀中醉生梦死,正好给她方便。
当袖色从阎王爷的后花园中,偷偷摸摸地拔了四株曼珠沙华准备撤退时,一道前几个时辰才刚听过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僵硬地回头,低头扫视,瞧见了躺在花海中的阎王爷,顿时心中升起了一股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哀感。
她明明一身红衣,彼岸花也是红的,为什么还被抓包?
阎王爷看见那个红衣女子手握着艳红如泣血的花,正直直地望着他。脑中浮现了很久以前的一幕,婆娑亦曾经如她般,红衣、红花,光艳四射的一个美人,而不是像现在黑衣不离身,从头到脚都泛着浓厚的鬼气。
“过来坐坐。”。
兴许是掩埋已久的回忆被勾起,兴许是曾相似的感觉涌上心头,阎王爷忽然出声对袖色道,还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袖色差点把手里的彼岸花捏碎。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阎王爷,我不过是摘了你万千花儿中的其中四朵,你犯不着特意找我聊天吧?
袖色还在磨蹭着不肯过去时,阎王爷微皱眉头,包含威胁的目光轻轻一扫,袖色立马顺从了。跨步、坐下、盘腿,一气呵成。
瞟了眼袖色手里的话,阎王爷道:
“婆娑让你来的?”。
“是的。”。
虽然孟婆只是让她熬汤,没让她摸进阎王爷的花园摘花,但是袖色却顺水推舟地赖给了婆娑。婆娑能肆意挑衅阎王爷,可不代表她有这胆子。
“我记得熬孟婆汤,不一定需要彼岸花。”。
挺了挺发凉的后背,袖色讪笑了两声道:
“阎王爷好记性,熬孟婆汤只需眼泪和忘川水。不过加了曼珠沙华的孟婆汤,另有一番特殊功效。”。
袖色没有来鬼界前,孟婆汤的确只有两种材料。她来了后,就变成了三种。
这还是有个小故事的。她有一次大意下,不小心把婆娑房中的彼岸花弄碎了,眼看婆娑就要回来,情急下袖色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株花丢进了孟婆汤中毁尸灭迹。本想等婆娑离开后把汤倒了重新熬,结果袖色被未语拉去看鬼界的美男。等她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发现那锅加了彼岸花的孟婆汤已经端去了奈何桥,被不少幽魂喝了下肚。
袖色心惊胆战地等着不良后果出现,但是喝了这锅孟婆汤的幽魂非但没有出现拉肚子、投胎不顺利等情况,而且还变得特别乖巧,让押送的鬼兵省了不少事。
本想瞒过去,却逃不过眼睛毒辣的婆娑。
婆娑没有责骂袖色,只是眼底出现了一抹神伤的黯然。正当袖色纳闷之际,婆娑黑色水袖一挥,娇笑道:
“以后,孟婆汤就加多一味材料。”。
就这样,每每到袖色轮值熬汤时,她总是为当初的举动后悔不已。早知道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那时还不如让婆娑骂两句算了。
“哦?”。
阎王爷发出了轻微疑惑的声音。他虽是鬼界的主子,但是幽魂投胎是由孟婆在管,有些事情他并不了解。何况婆娑在分手后,就隔断了一切他关心她的途径,什么事情都藏得严严实实。
“嗯。”。
阎王爷回了个单字,袖色跟着用一个字回应。她看得出,阎王爷对这个小细节并没有太多的关心。
“若是婆娑想要,她开口我怎么会不给?”。
似叹非叹的声音,引得正襟危坐的袖色不由得侧头看了眼阎王爷。
阎王爷和婆娑的前尘往事,她来了鬼界后就没少听说,版本五花八门。但流传最广的是,阎王爷和婆娑生前曾是一对爱侣,死后双双来了鬼界,却变成了陌路人。
这里面的曲折,没有一只鬼能道清楚。只传闻阎王爷由一个专情的人间青年变成了花名在外的鬼界阎王。婆娑则从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变成了美艳火辣的孟婆。
袖色愣神地瞧着阎王爷,心中琢磨着他和婆娑的故事时。阎王爷已从彼岸花丛中起身,他俯视着袖色淡淡道:
“下次大方地摘,我这儿的花多。就怕她再也不肯亲手碰它们而已。”。
袖色被这话弄得呆滞了一会,回过神时,阎王爷已经离开。
“谢谢。”。
袖色冲着空中喊道。不管阎王爷是出于对婆娑那道不清、理不顺的情愫,还是看在婆娑的面子上。总之,这下子困扰了她好几百年的问题迎刃而解,袖色乐不可支。
笑眯眯地把花放入衣袖中,袖色哼着歌儿朝忘川走去。
来到忘川,等了将近三个时辰,才看见那个神秘生物驾着小舟缓缓而来。又等了三个时辰,那叶小舟才划到袖色跟前。
袖色小心翼翼地上了船,看了那团黑乎乎的浓雾一眼,依旧瞧不见藏在黑雾后的容貌,她调开了视线,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握在手里。
这个香囊乍看之下很普通,纯白滚银边,上面绣着银杏的树叶。若是仔细瞧,会发现上面的银杏叶片子,翠绿得仿佛可以滴出水,可见其绣工之高超。
这个香囊是霁沐在凤凰一族时给袖色的,袖色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离开九重天时,袖色始终没见到霁沐,掌心中的香囊便成了她唯一寄托对霁沐思念和爱意的物什。
有时,单单是看着这个香囊,袖色心里就会变得平静和满足。
至少她身上还有一样东西,曾经是霁沐贴身携带过的。这就足够了。
此时,袖色把香囊拿出来不是因为想念霁沐,而是忘川水得需要它来装。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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