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半空中的那些冰雹先是一个停顿,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开来,雨水星子四溅。
而此时,周围已经不再有冰雹降落了,想来中州的军队因为看到了由符箓所发出的光弹信号而不再朝着这个地方施展魔法了。当然其它地方还是照样被魔法所轰击着。
马连营正松了一口气,把匕首重新藏回到了黑色的衣袖中,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异常紧张的叫声。
“小心上面,大伯!”
收到提醒,马连营抬头,恰好撞见一颗晶莹的固体落下,趁着马连营惊愕的目光,在他的瞳孔之中不断放大……
突然,一个黑色的尖锥形的东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划破了空气,使周围的空气都被摩擦得生热了起来。
尚还未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马连营眼前的已经放大到了极点晶莹固体忽地、不再放大了。接着,在离他眼睛只有一寸的上方,轰然爆裂!
雨水溅落到了马连营的眼睛里。马连营心下吁了一口气,低下头来,揉了一下眼。
再次张开来时,马连营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远处,尽管那里是一片白雾。
正当谢梧还没有弄清楚从刚才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前面的身着银甲黑衣的中年人却是爽朗一笑,“嘿,赫鲁夫,你可总算来了!”
什么?谢梧马上顺着马连营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团白茫茫的迷雾之中,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了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赫鲁夫?谢梧马上就想到了那个老头……是他?
只见老者身穿一件灰白颜色的长袍,这种颜色很容易隐匿在这种白色的雾气之中。头发早已斑白,但是却精神抖擞,脸上挂着一抹祥和的微笑。
赫鲁夫的右手里好像拿着一个什么棕色的东西。谢梧定睛一看,顿时傻眼了……
那竟然是一把左轮手枪?!刚才的……难道是子弹?
谢梧前世时在课外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他仅仅是专攻主科,是位名副其实的学霸。
不过左轮手枪这种东西,谢梧曾经在劳技课上搞定过。指导教师还让他当台演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左轮手枪的高仿真模型拆分开来,再一件件拼装好。
他记得,这个过程用了大概三十秒,比学校的最快记录还快上了十秒钟不止——其实靠的是他自己的超强记忆力吧……
赫鲁夫缓步地踏了过来,“怎么样,兰洛的士兵都去忙着应付北城门那边了,老夫猜得不错吧?”
将左轮手枪枪口上冒出的袅袅烟雾吹去,赫鲁夫神态悠闲自得。这倒真是让谢梧更奇怪了。
先不管左轮手枪怎么了,就说现在他们不是还在和中州人搞里应外合吗?怎么还还能悠哉悠哉的?就不怕失算了一步,被那什么兰洛人给发现了吗?
也许是注意到了到了谢梧有些疑惑紧张的表情,马连营伸出大手拍了拍谢梧的脑袋,亲和地说,“没关系,雾这么大,没人会看见咱们的。”
见到这孩子嘟起了嘴,一副不满的样子,马连营连忙收回了手,同时捂住心口:天哪,我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讨厌……受伤了。
“哎,你说你这个家伙……”赫鲁夫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左轮手枪绕着食指灵活一转,然后消失在了长袍宽大的袖口中。
老者在谢梧的前方半丈处扎住了脚步,一双炯炯有神的老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谢梧看,没有说话。
谢梧被这老头盯得心里发毛,实在不得不问上一句,“老……老爷爷,你看着我干什么?”
其实谢梧本来也是想叫他“老头”的……
话说这老头也太厉害了些,不但把弄着一把十九世纪末的左轮手枪,枪法这么准也不说了,而且这眼神的攻击力……
听到了谢梧的话,赫鲁夫忽然哈哈大笑,“好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听到有人叫老夫‘老爷爷’了!有意思!”
谢梧的脸上挂满了黑线。他不是在说这个好不好?
“不过,孩子,你可总算开口了。”赫鲁夫收敛住了笑容,目光深邃地看着谢梧,“当时我们把你带到监狱里的时候,你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并且一口饭都不吃……”
“只是从昨天晚上……”
谢梧一愣,心下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们难道……已经发现了自己是“假冒”的了吗?
谁知旁边马连营一笑,接下说,“昨天晚上是你头一回吃饭啊,甚至还吃得一干二净……当我把饭盘拿出来的时候,可是呆住了都……”
“这么小的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怎么能绝食呢?”
呼……谢梧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没发现就好……哪有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自己身体已经被调包了的事实。
不过……绝食?
谢梧无意之间瞥了一下自己已经及腰的长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头发都长得这么长了……已经绝食了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身体也太强悍了吧……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就敢这么牛掰!
此时马连营又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出去,结果被谢梧头一歪,落了个空,只滑过了那漆黑如墨的柔软长发。
看见谢梧皱着眉头,以及马连营惊慌失措的样子,赫鲁夫略带一些责怪地对马连营说,“你干嘛老是戏弄这孩子呢?人家又不认识你。”
马连营尴尬地咳了一声,避开了两个人的视线夹击,“我……实际上我也有十年没见过家里的女儿了,这孩子又长得挺像,所以就……不由自主地……”
女儿?跟自己挺像?这个用辞不太适当吧……谢梧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男孩怎么会和一个女孩“长得挺像”……
(ps:谢梧,你恐怕是不知道另有隐情吧?其实有件事情你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个借口真够假的,一点都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好不好……”赫鲁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想见到你那出生以来只见过寥寥几次面的女儿,那么现在就应该说起正事了。”
一听到“正事”这两个字,马连营的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转向赫鲁夫。这个样子,让谢梧感觉有点像是下官在向参谋请教作战方案一样。
“请说,老朋友。”
赫鲁夫点了一下头,“时间紧迫,虽然士兵都集中在北城门,暂时不会到这边来,老夫也只是简要地陈述一下了。”
第十一章 : 攻防之策
老者将视线转移向一边,那里是一团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但赫鲁夫对一切都心中有数。
“牢房内的中州同胞,已经都释放出来了,并且由一位领导能力较强、过去曾经担任过校尉的人带领,此刻应该已经将南城门的残余兵力清除,将南城门打开了。”
赫鲁夫抬起手,指向远方,“距离南城门千丈之处,就驻扎着一旅奇兵。收到信号之后,便立刻开往南城门,争取在兰洛帝国的军队发现有异之前,冲进南城门。”
谢梧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先前牢营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是因为早就奔去南门了;那些中州的犯人就充当敢死队……
那钟声,其实是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让他们都冲到北门去戍守,因此而放松了南城门的守备。
……这样中州人就可以把南城门当成突破口,里应外合,一举攻入九亭城。
饶是谢梧饱读史书,对历史上的兵法深谙如故,也不免感叹这个作战方略的妙处。想必九亭城里又要发生一场惊天大战了。
马连营欣慰地一笑,“真不愧是三皇女,每一步都被她给算准了。”
“是啊,连老夫都要自问莫如喽……”赫鲁夫笑呵呵地抚着自己的银须。
三皇女?谢梧又听到这个名词了。那个三皇女真有这么厉害?到时候若是有幸与她相遇,一定要好好跟她聊聊。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赫鲁夫转过头来,看着马连营,“现在你也应该去北门转转了。这么多的兰洛士兵都到齐了,却只却你一个人,这样可是会被怀疑的噢……”
“也对,也对。”马连营挠了挠已经微微发白了的头发。
“呵呵,送你一件礼物。”赫鲁夫神秘地一笑,“为了能让你看起来更加悲催一些,老朋友。”
“什……”正当马连营话还没有问完,赫鲁夫的苍老的手指忽地轻轻地朝马连营一弹,其动作快得几乎无法看清。
一旁的谢梧只见老者手里有一个红色的、像是番茄一样的球体迅速地掠向了马连营。
而马连营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红色的东西命中了自己。
“噗”的一声,血红色的球体爆破,里面的液体溅了马连营一身,同时还有散弹打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马连营反应过来后,还以为赫鲁夫是在开玩笑,旋即便有些恼火。他把脸上的液体抹去,这才能重新将眼睛睁开来。
当他看到赫鲁夫正朝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的时候,立刻又想张口骂人,不过,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咦,这是什么味道?”
“当然是血的味道啊,”赫鲁夫也不管马连营那诧异的眼神,继续说下去,“不过是用炼金术配制出来的玩意儿。”
说罢,赫鲁夫还双手一摊,“瞧,你现在看上去多悲惨,‘浑身浴血’,一看就知道你是在牢房塌了的时候,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其他的罪犯,包括老夫都被压死在坍塌的牢房里了啊!”
这种语气,就好像是在介绍着自己的杰作一样。
假死?不得不说,这老头确实很聪明。谢梧实在是钦佩这老头,因为这样做的话,兰洛人就会以为这老头跟那群中州罪犯已经死了,如此也就不会暴露他们已经归顺中州的事实了。
这时,马连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他也明白赫鲁夫的意思了。
不过……谢梧看着这“身负重伤”的马连营,疑惑道,“你不想回中州吗,大伯?”
马连营一愣,不过马上就叹了一口气,“我的家中老小可都在兰洛帝国的皇都哇,怎么能够回去呢?”
赫鲁夫上前几步,拍了拍马连营的肩,动作亲切得就像是并肩多年的老战友,“没关系,只要按三皇女的计划走下去,一定会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嗯。”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马连营又回复了精神,“那么既然如此,我也要道别了。”
马连营将视线望向北城门的方向,“我们中州人的大部队还是在北门对吧?”
“没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赫鲁夫了然一笑,“大部队只是诱饵罢了。做做样子,仅仅隐匿在城外施放魔法,不会贸然攻城的。你自然不会和咱们中州同胞撞上的。”
“那好,我先走了。”马连营朝赫鲁夫一点头。
正当谢梧以为这大叔马上就要走开之时,马连营忽然右手一摊,狡黠地向赫鲁夫嘿嘿一笑,“老家伙,给个符箓玩玩。”
“符箓?”一开始,赫鲁夫没有明白马连营的意思,不过在他环视了一遍周围被晶体刺得千疮百孔的城墙之后,立刻就懂了。
“偷懒。以你的实力,在只身一人的情况下应付这些冰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赫鲁夫没好气地看了马连营一眼,不过还是右手一抖。
两三张鬼画符的纸条从灰白色的长袍的袖口中滑出,落在赫鲁夫的右手之上。
“省点用!”赫鲁夫把符箓一齐摁到马连营手上,同时还不忘叮嘱,“老夫这些符箓可都是很珍贵的,一张放到市面上恐怕都要卖到千两黄金。”
谢梧听了直翻白眼。这老头是在夸耀自己吗?夸耀他自己制作符箓的技术高超?
当然那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谢梧的表情。
“好好好!你也没必要再唠叨了。”马连营似乎也对赫鲁夫的话有些不感冒,随意地回答道。
他将那三张符箓一股脑儿塞到了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好像还生怕赫鲁夫抢回去似的。
赫鲁夫鄙视了马连营一眼。
“咳咳……”马连营脸皮厚得不成样子,只是装了几声咳嗽就把那目光给彻底地无视了。
“好了,”马连营拍了拍口袋,意指准备已经充分了,“这下可真的要走了。”
看着这位“全身染血”的大叔,谢梧忽然觉得他……确实不失为一位元帅。在战场上坚决果敢,战力惊人,但是一旦稍稍平静下来,依旧能与朋友部下谈笑风生。
历史上的这种人物,终究能成大器,变为一方巨擘。
然而此时的谢梧却完全没想到,他的猜测,在将来的某一天竟会成真……
忽然,一只粗糙温暖的大手放到了谢梧的头上,用一种轻柔的力道抚摸着他的头发。
谢梧当即就想要抱怨。这家伙真当他是个小孩?他的心理年龄可都超过十六岁了!
不过当谢梧看到那中年面庞上的祥和的笑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到嘴边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咽下去了。
因为谢梧他从小都没有见过所谓的父亲一面,更别提被父亲关心这种事情了。现在的馈赠,谢梧从心底里不想拒绝。
“好好活下去。”马连营慈爱地抚摸着这孩子的柔软的及腰长发,只说出了这五个字。但谢梧却可以从中感受到浓浓的关怀。
一边的赫鲁夫也不打搅这种氛围,只是老脸上擒着一抹微笑,静静地看着。
一语既出,马连营就断然地将手从谢梧这里移开。也不回头,不再说一个字,径直沿着城墙向北门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都散发着军人的坚毅。
谁说他不想回头?谁说他不想说一声“再见”?也许此次离别之后,三人就真的无法再次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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