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更安全?他再三斟酌后,毅然决然地:老兄,我将传家之宝托付给你,让它和飙驹伴随你,在杀敌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李东阳第一次见到这尊无价之宝,之前他只是听说过金马驹的神话和传说,不仅影响了许家的几代人,它也是流传在这大平原上的守护之神。想得到它,那是多少人的梦?他不敢接这么神奇的宝物,就婉言相拒:这么贵重之物,老兄哪敢偏得?
爷爷:日本人被打跑那一天,你再还我!
李东阳:你放心的话,我会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它。
爷爷:信得着,让它就同你去吧!
李东阳抱过金马驹,同它和飙驹一起贴了贴脸:我追飙驹而来,今天又获此宝,看来许李的恩情重如太行啊!之后,他蹬脚上马,向爷爷作了个揖:老弟,我等你的武器!
爷爷望着远去的李东阳,想到为许家出生入死的飙驹,想到祖上一代一代人托付下的金马驹,心上就隐隐作痛。日本人,木大头,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娘,让这个家,让府上的一草一木,毁的毁,漂落的漂落,流失的流失,奔走的奔走,变得四分五裂。这时爷爷就暗暗地想,家里人能留碗粥喝,只要饿不死人,一个铜钱,一寸土地,这时不用在刀刃上,还待何时?
他匆匆赶回家,酸痛的一双脚还没落地,福德就来了。他进屋没开口,就先笑,笑得一双门牙都咧到了嘴外。春风得意地:少爷,事都妥了!
爷爷纳闷,字还没签,押还没划呢,它咋能妥?逗他,张口就问:钱入帐了?
福德:你那朱红指印还没摁呢,哪来钱!
爷爷:你不是说都妥了?
福德的脸一扁:都说好了,一签字划押,立马拿银票。
爷爷伸着手:文书呢?
福德叭往桌上一拍,自信满满地:瞅吧!
爷爷对福德在外做事,是一百个放心。但有时一不小心,他也有猫对箩圈——看走眼的时候。掂起文书大眼一轮:里面不能有套吧?
福德一甩衣袖:咱雇人写的,套谁?
爷爷兴高采烈地:咱就快办!
福德拿着文书没走出门,爷爷又突然招手:回来!
福德:还有啥事?
唉,爷爷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如果可行,留百八十亩够养活这一家子人,其余的,都让出去算了。
这话说给外人听行,让管家听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是呀,掌柜一巴嗒嘴说土地全出就出了,可院子里上上下下这一百多张嘴,不天天需要粮食填饱肚子?万一哪个年月风不调雨不顺,再来一个三年颗粒不收,全家人能吃风屙沫?地不多了,养那么多闲人,不是白耗?就自己这个管家,没那么多一招即应的伙计丫环了,没那么多的骡马牛羊,还管啥?不用管阴天下雨,日出日落.更不用管那些大人小孩的吵吵闹闹,和什么深更半夜地鸡鸣狗叫.没有啥可管的,不只能回自己的穷家?他心一酸,落了一把泪。揉着湿漉漉的两眼:那你家的土地不挑完了?
对呀,爷爷面对管家,不能隐瞒。一想到鞍前马后的福德,和他那个为许家丢了性命的爹,地一挑光,没有事可干,他能去哪?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吃啥住啥?爷爷一时觉得福德走头无路,权衡再三,说:地一挑完,咱俩就去郑州!
一说进城,对于一个从光屁股娃娃在乡村摸爬这么大的福德来说,不就是梦?他一时兴奋,心上就像开了花。听说城里的高楼大厦,那可是钻天眼高哇!说城市的人多,多到像阴雨天蚂蚁搬家。就听说城里的那些大闺女小媳妇吧,不只是脸蛋白,皮肤嫩,辫子长.说个个长得是直溜溜地小身板.有那么多漂亮的大闺女,哪个男人不向往?哼,进城就是好,进城能见大世面。他一时喜出望外,就笑,笑得一双眼像刀片割的那么扁:真的?
爷爷用手指弹了他个脑门,就开玩笑:要你去干啥?就你见了城里的闺女,能走得动?
福德一走,爷爷就去向奶奶告辞。他一看见奶奶,就像哄不懂事的小孩。他牵着奶奶的手:小琯,等我在城里发了大财,就给你买对金镯子。
他以为奶奶好哄,说句空话就算了.实质上,奶奶这个人,她不是对人间世故透不开缝的那种女人。甭说别的,就爷爷卖过地,银票怀里一揣,一趟从郑州回来,办什么烟馆,做什么买卖,赔了赚了,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她头发长见识短,就爷爷说谎话,从他眼神不自在地表情看,奶奶就能猜个*不离十。琢磨他做买卖是假,另有图谋是真。真也好,假也罢,作为一个嫁了人的女人,持家养儿育女,那才是妇道人家的本份。甭说他割地,就是挑光许家的*狗狗,锅砸了,去卖生铁换钱,去管他,那还叫夫唱妇随?
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同儿子能一天混饱肚子,穿暖身子,有活干,有地种,有饭吃,庄稼人还图啥?奶奶想得开,自然就大度。她嘻嘻一笑:赔了呢?
爷爷:也买。
奶奶:买不买镯子没啥,我没想拖累你!
爷爷:谢谢你能这么善解人意。
奶奶:理不理解不都一样?留住人留不住心。
对这句话,爷爷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出门在外,要说自己的女人不唠叨几句,谁能放心?以前她总爱说凤竹长凤竹短,拿风凉话敲打人.自从凤竹一来信,奶奶虽然大字一个不识,她会找人看呀。别人一念,她一听,干巴巴的那几句什么国啊家呀的,也没有啥.从那时起,奶奶的心甭说完全放在了肚子里,就是晚上睡大觉,都不再做恶梦惦记爷爷。她一不吹风凉话,爷爷反倒喜欢奶奶.不喜欢她别的,就她事事开明,心态大度的态度,让爷爷的确愧疚。想对她说句宽心话,但一直不知道该咋去对奶奶表白。他皮笑肉不笑,开了句玩笑:我马上就走,你想留啥?
奶奶:良心。
爷爷:这俩字在我心里,值千斤呀!
言语后,奶奶一声没知,眯眯一笑,爷爷反而感动得两眼落泪。他知道,奶奶一个少小的女人,已经带上三个光屁股大的孩子,甭说维持上上下下这个家,要缝衣服哄孩子,扔一边扫帚捡起锨。就是一天三顿饭,生生火,刷刷锅,洗洗碗,累不死人,也让她的屁股粘不住凳子。他走出门,向奶奶招了招手,一时心酸,哽咽着嗓子没有说出一句话。踏脚坐上福德赶的马车,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车轮一转动,他就难舍难分.折开布帘,一双衣袖捂着脸:待我和福德在郑州落稳脚,就来接你!
不说接还好,这么一说,奶奶本来硬邦邦的心,一时也软了.心上就酸溜溜地。想啊!洞房花烛夜时,他一夜没张句口,这时,过了好多个春秋,他反而知道疼人了.从前就想,没有情,他的心就是一座冰山,用心天天去感动,也终有被融化那一天。这时,奶奶的心里也撑不住了,她嘴一咧,捂着鼻子就呜呜哭。
两人一哭,坐在马车上的福德哪受得了?他一扬鞭,就安慰了一句:去做大事业,流啥眼泪?
经一天一夜颠簸,爷爷和福德赶到了烟馆。走近门前一瞅,他傻眼了。看漆黑的店门上,贴了一张封条,字没写一个,朱红印,倒是比白萝卜便宜。上面密密麻麻,盖得白纸全染红了。福德一拍门,佣人没出来,大黑狗倒是从侧门跑了出来。爷爷还没愣怔过神,它一个蹿跳,一下子就蹦到了爷爷怀里.它又是亲又是拱,尾巴摇摆不停。爷爷就喊:人呢?
大黑狗汪汪两声,佣人才打着哈欠出来。一面揉着眼,一面捏鼻子,没看清人便说:烟馆被封了,停业!
爷爷问:为啥?
那佣人揉过眼,定睛一看,是爷爷。便惊叹了一声,说:巡捕队的队长来找你,说不在,他们就封店了。
爷爷:他们啥都没说?
佣人摇摇头:既没说,也没问。
爷爷:来过其它人吗?
佣人的手指刮了刮鼻尖,思索一会:好几伙呢,那个黄卷毛绿眼睛的人也来过。又沉思片刻:客栈那个陈掌柜来了好几趟。又眯了眯眼,语无论次地:好像,还来过一个女学生!
女的?爷爷很惊异:她是谁?
佣人:没说叫啥。
爷爷:长啥模样?
佣人:很年轻,剪头发,大眼睛,穿一身学生装。
哦,听到这,爷爷内心里就有谱了。从郑州城,甭说年轻女学生,就是抱着吃奶的娘们儿,从没有同哪一位交际过。要说能找上门的,除非她凤竹,还能有谁?又一琢磨,也不对吧。从乡下进城又开烟馆,满郑州城认识的,就那几位常来常往的先生和伙计。她凤竹不是巧合得找见了这一帮人,茫茫的人海,偌大的都市,咋能摸这么准?
店门被封了,爷爷没瞪眼,反倒心旷神怡。他拉着福德,一面进屋,嘴上就哼哼起了杨门女将。
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的福德,就说:唱啥,快想辙吧!
爷爷一甩衣袖,脸一仰:不就是巡捕房的人吗,我知道他是谁!
佣人两眼一亮,面如绽放地花朵:嗐,吓死我了,还当又出啥乱子呢!
爷爷:真是不打不相识,又多一个朋友。
福德:你就快去请吧!
着啥急!爷爷嘣了一句。他在想,烟馆既然被封了更好,免得同那个勃尔顿谈起枪啊炮啊嘴边跑了风声。要是交易军火的风声一走漏,甭说是巡捕房的人提着皮鞭质问,就是那些老虎凳,红烙铁,能只是给那些抗日英雄摆设的?只要那些披着人皮的家伙嘴一歪,哪保准谁下大牢?一思索到这,爷爷就心有余悸,顿时,全身生出一把冷汗。他抹拉一把脸,就淡淡地:过一段再开门吧!
佣人:为啥?
爷爷:不为啥.就告诉来的客人,说日本人把持住长江,上不来货!
11 。 买枪
11.买 枪
爷爷进屋脚都没顾歇,拍了拍身上一路的尘土,出门就去找勃尔顿.
外国人不住那些小客栈洗澡堂,他们一落身,就是旅馆酒楼.满郑州城有好几家洋人进进出出的地方,爷爷哪知道勃尔顿在哪里落脚?一琢磨,打听街上这些掌鞋修琐的白搭,去问大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平民布衣他们怎么能认识军火商?又一想,黄包车夫耳朵灵,甭看他们靠腿脚糊口,可他们拉的客人啥人都有.什么当官的有钱的.什么军警特务,就连进出洋人公馆里的那些烟花女,不全是他们的常客?想着想着,一位车夫就迎了过来.那人站在爷爷面前,手上抓着湿淋淋地毛巾,一面擦汗:先生,想搭脚?
爷爷看这人还算面善,但也不能不堤防.就问他:你常拉脚,遇见过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吗?
车夫打量爷爷一番,就看他一身兰布褂子尖口鞋,虽然脸上吊一只墨镜,胸前挂一块怀表,就这身打扮,不用问,十有*也就是乡下来的土财主.他两眼一翻:不是遇见过,而是经常拉.
爷爷想问他听没听说过勃尔顿这个名字,一寻思,当下是日本人控制着这座城市,甭说有多少特务,就是汗奸,恐怕遍地都是.他故意嘴上叨咕:外国人也欠帐.
他这么一说,听者无意.车夫头一揺:日本人欺服咱,英国人法国人好多了!
爷爷听他一唠叨,觉得他的嘴可能把不住风,但最起码,他不是日本人的耳目.就又故意吐了一句:欠我帐的就是英国人,抽我的烟还不给钱.
不这么说还好,爷爷这么一叨咕,车夫还想问个明白:天天在郑州城转的英国人没几个,你说他叫啥?
爷爷:勃尔顿.
哦--知道,知道.车夫嘴上一面说,一面矇着俩眼寻思,琢磨了半天,突然就瞪起大眼:你说的不就是英国公馆里的那个勃尔顿?
爷爷哪知道他住公馆旅馆?就一听说勃尔顿这个名字,相信郑州城里也没有几个.他一脚踏上黄包车,就吩咐车夫:既然你知道那个公馆,就拉我去找他!
车夫为了赚钱糊口,他当然不会问爷爷要找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勃尔顿.他二话没说,架起车就上路.一路上两人谈笑风声,就赶到英国公馆了.爷爷跑到荷枪实弹的门卫前一问,卫兵一个电话,就说,勃尔顿刚去开封.他一想,开封倒不远,到那总不能再大海捞针吧?经再三请求,卫兵给爷爷写个便条.
爷爷一拿手上条,心就放到肚子里了.甭说坐火车去开封,就是身上挎一把八音手枪,屁股底下骑一匹军马,见日本人的岗哨不就有话说?让过则已,不让过,一说是英国公馆让稍个口信,看那些欺软怕硬的小日本,他们胆敢放个狗屁?他乘黄包车赶到火车站,也别说,日本兵把得还挺严.他们不管是老爷们儿还是大姑娘小媳妇,上火车,一律搜身.爷爷身上既没武器又不带军事情报,有啥可怕?他手上拿着英国公馆的条子,见日本的检查人员还故意让他们多瞅两眼.一上火车的确很快,一顿饭工夫,就到了.爷爷第一次去开封城,坐在黄包车里看着大街小巷上那些青砖绿瓦的建筑,再看满地上那些日本兵,心上就像滴血.几百年前,这座城市不就是大中国的国都?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咱中国几万万人,怎么就让一个蛋子儿大的小日本给占领了?一寻思,这一次就再也不能上当受骗了?搭些钱是小事,时间耽误一天,不就会晚赶走一天日本鬼子?
想着想着,找的地方就到了.一问旅馆的掌柜,他领着就上楼去见勃尔顿.一见面,没有让爷爷失望,他正是几次去烟馆的那个勃尔顿.买卖人很热情,他拉着爷爷的一双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爷爷开玩笑:日本人的特务告诉我的!
就这么一句玩笑,他当真了,瞪着两眼打着手势:你什么意思?
爷爷一寻思,玩笑继续开下去就误会了.为了尽快买到枪,虽然不能开门见山,但一分一秒心上都急.挠了挠头:我找你让日本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一听这话,勃尔顿正沉着的脸,一下子就荣光焕发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