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受伤吧,我亲爱的小朋友?”爱德蒙微微喘着气,把自己的宝剑插进剑鞘。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杜鲁普金干巴巴地说,“你会的这个花招我没学过。”
“太对了。”彼得插了进来,“世上最好的击剑手都可能被一个他所不熟悉的绝招给解除武装。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换一种武器再比试一下,那才算是公平合理,是不是,朋友?你乐意和我妹妹比赛射箭吗?射箭是没有花招可耍的,这你清楚。”
“哈,你真会开玩笑,你!”小矮人说,“从她今天早上救了我以后,我就知道她的箭术有多高明了。不过,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试一试。”他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但眼睛里却发出欣慰的光来,因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了不可小看的生力军。
他们五个一齐来到院子里。
“拿什么做靶子呢?”彼得问。
“我看树枝上挂的那只苹果就行。”苏珊说。
“行。”杜鲁普金痛快地说,“你指的是靠近树杈的那只黄苹果吗?”
“不,不是那只,是上面那只红的——在高处的那只。”
小矮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嘴里嘟囔着,“看上去简直像颗樱桃嘛,这苹果是怎么长的!”
他们投钱币来决定由谁先射(杜鲁普金大感兴趣,他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把戏),结果是杜鲁普金先射。从大殿到花园有一段台阶,他们必须选好角度,才能射中苹果。从小矮人选择位置和拉弓的姿势,大家都看出来他是个内行。
只听嗖的一声,箭射出去了。这一箭射得很漂亮。箭到之处,小苹果摆了一摆,旁边的一片树叶飘然而落。下面轮到苏珊。她走到台阶上,拉开了弓。她对这场比赛并不感兴趣,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射中那只苹果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不愿意再去伤害一颗已经受到伤害的心。小矮人仔细观察着她如何把箭杆拉向耳边。刹那间,一声轻响,那苹果掉落在草地上,苏珊的箭插在正中间。
“好哇!射得漂亮,苏!”其他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我并非真比你射得好。”苏珊安慰小矮人说,“你射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一阵风。”
“不,没有风。”杜鲁普金诚实地说,“你不必安慰我,我明白我已经被你们彻底打败了。可我对你们不好明说,刚才我肩膀上的伤很痛……”
“怎么,你受伤了?”露茜问,“快让我看看。”
“小姑娘,你看也没用。”杜鲁普金话一出口,立刻感到不妥当,赶紧检讨说,“对不起,我又像个傻瓜一样讲话了。你的哥哥是一名出色的击剑家,你的姐姐是一名了不起的射手,我猜你可能是位伟大的医生。”他坐在台阶上,解开身上的锁子甲,脱掉贴身的小衬衫,露出那水手一般多毛而又肌肉发达的胳膊。他肩膀上有一块包扎得十分马虎的绷带。解开一看,只见绷带下面有一条很深的刀伤,伤口已经发炎了,周围红肿得很厉害。“啧啧,可怜的杜鲁普金。”露茜同情地说,“太吓人了。”说着,她细心地从手中的小瓶里倒出一滴神水,滴在那伤口上。
“喂,你干什么呢?”杜鲁普金说。可当他转过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咦,我的伤怎么没了?”只见他摆动着小胡子,斜着眼看来看去,然后又把那条胳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最后,他舒展几下胳膊,活动活动肌肉,跳起来大声叫道:“嗨!伤口治好喽!我的胳膊像新的一样!”接着他大笑起来,说:“唉!我怎么这么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都别生我的气,我向各位陛下致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敬意。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治好了我的伤,以及那丰盛的早餐——还有使我了解了你们。”
四个孩子一齐说,那都不算什么,不值得一提。
“现在。”彼得说,“假如你已经信任我们……”
“当然。”小矮人说。
“我们必须马上起身,尽快与凯斯宾国王会合。”
“而且越快越好。”杜鲁普金说,“由于我的愚蠢,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钟头。”
“从你来的路走,大约要花两天时间。”彼得说,“因为我们不能像你们小矮人那样,日夜兼程。”说着,他转向他的弟弟妹妹,“杜鲁普金说的阿斯兰堡垒显然就是那个大石桌。你们还记得吧,从那儿往下走到柏卢纳渡口大约要走半天时间。”
“柏卢纳大桥,我们都这么叫它。”杜鲁普金说。
“在我们的时代,那儿没有桥。”彼得说,“那时候从柏卢纳到这儿大约要一天时间,我们通常在第二天吃晚饭时就能到家。要是走快点,也许我们一天半能赶到那儿。”
“可是你别忘了,现在到处是森林。”杜鲁普金说,“而且还要避开敌人。”
“听我说。”爱德蒙讲话了,“我们只能选择我们亲爱的小朋友来时走的那条路吗?”
“别叫我小朋友啦,陛下,给我留点面子吧。”小矮人脸又红了。
“那么好吧。”爱德蒙说,“我可以管你叫我们的DLF(DLF是英语DearLittleFriend的缩略语,意思即‘亲爱的小朋友’)吗?”
“喂,爱德蒙。”苏珊说,“别这样,干吗老抓住人家不放。”
“没有什么,小姑娘——我是说,陛下。”杜鲁普金笑着说,“开开玩笑,不要紧的。”(从那以后,他们常亲切地叫他DLF,到后来,这戏称的真正含义几乎都被忘掉了。)
“我刚才是想说。”爱德蒙继续说,“咱们不必走那条道,我们可以乘船向南,先到清水湾,然后逆流而上,这么走可直达大石桌的后山。我们在水上会比较安全一些。要是马上出发,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清水湾的入口,然后睡几个小时,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和凯斯宾见面了。”
“问题是我们必须知道沿岸的情况。”杜鲁普金说,“我们不清楚一路上的地形和敌情。”
“食品问题怎么解决?”苏珊问。
“哦,我们可以吃苹果充饥。”露茜说,“咱们快点走吧,两天过去了,我们什么事儿还没做呢。”
他们用一件雨衣做成一只袋子,装了不少苹果,又一齐来到井边喝足了水,因为在到达清水湾之前很可能再也找不到淡水了。然后,大家登上小船,望着将要离开的凯尔帕拉维尔,孩子们心里不禁一阵惆怅。尽管那儿已成为一堆废墟,可他们还是觉得十分亲切,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DLF,你来掌舵。”彼得说,“我和爱德蒙划桨。虽然路不远,咱们最好还是脱掉这身锁子甲,免得划不了多久,就热得受不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坐在船首,给DLF指示方向,因为他不知道路。”
不久,那被密林覆盖的绿色小岛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小船随着海浪上下颠簸着。周围的海域越来越辽阔,向远处望去,蓝蓝的海水一望无边,近处是小船荡起的碧绿的波浪,浪花在船边翻滚。空气中充满了海水的咸味。海上安静极了,只听到海水撞击船舷和船桨拍打水面的哗哗声,以及桨架发出的嘎吱声。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露茜和苏珊坐在船首,开心极了。她们从船边弯下身,试着把手伸到海水里去,可总是够不着。但她们能清楚地看见海底那极纯净的月白色沙子,有时候还可以看到一块块紫红色的海藻。
“真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露茜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航行到特里宾西亚……还有卡尔马……还有七群岛……还有孤独群岛?”
“当然记得。”苏珊说,“还有我们的大船‘辉煌海尔兰’号,船头上镶着一只天鹅头,那雕刻的天鹅翅膀直达船的中部。”
“还有绸子做的风帆和船尾巨大的灯笼。”
“还有甲板上的盛宴和那些乐师。”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位乐师爬到帆缆上吹笛子,那乐声听起来就像来自天边。”
就这样,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苏珊换下爱德蒙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前面的海岸不远了——他们想起当年这里曾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是许多好朋友聚会的地方,现在却长满了野树杂草,显得十分荒凉。触景生情,孩子们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嘘!这还真是个累人的活儿。”彼得已是汗流浃背。
“我来划一会儿吧?”露茜说。
“不行,你太小。”彼得简短地回答;这并不是他光火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精神说话了。
第9章 露茜看到了什么
绕过最后一个海岬,开始向清水湾逆流而上的时候,苏珊和两个男孩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露茜也由于海水反光对眼睛的刺激感到有些头疼。连杜鲁普金都感到疲惫不堪,盼望这航行快些结束。船尾他一直坐着的那个座位原不是为小矮人准备的,所以他的两只脚悬空在那里,一点儿也使不上劲,不难想像那是多么不舒服。随着疲劳感的增加,大家的情绪也渐渐低落下去。开始,他们一心想的是如何尽快找到凯斯宾,而现在他们开始怀疑,即使找到了他,就凭这么几个小不点儿的小矮人和森林里的动物,怎么能够打败一支成年人组成的军队。
当他们慢慢划过清水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随着海岸一点点靠近,暮色也越来越浓,河岸上伸出来的树枝不时碰到头上。大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了,这里非常安静,甚至能听见潺潺的小溪从森林里流向清水湾。
他们终于登陆了。谁也没有力气去拾柴点火,更谈不上去捕猎充饥,他们宁愿再吃一顿苹果,尽管苹果已经吃得太多,丝毫不能引起他们的食欲。他们默默地嚼了一阵苹果,便缩作一团,躺倒在四棵高大栎树下面那层厚厚的枯叶上。
除了露茜以外,其他人倒下便睡着了。露茜没有那么累,所以翻来覆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更糟糕的是,杜鲁普金鼾声大作,简直像在打雷。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勉强去睡。于是,她睁开双眼,漫无目标地朝前望去。透过树枝的空隙,她刚好看见河里的一道清水。翻过身来,她又看见了一片星空,不由得激起她对往事的回想。她曾经是多么熟悉纳尼亚的星星,因为作为纳尼亚的女王,晚上何时睡觉,从来不受别人管束。这时,从她躺着的地方,至少可以看到三个夏日星座:轮船星座、铁锤星座和豹子星座。“亲爱的老豹子。”她轻声呼唤着,好像与老朋友久别重逢。
这么一来,她不仅全无睡意,反而更精神了——那是一种奇怪的、只有夜间才有的梦幻般的清醒。海湾亮如白昼,她知道月亮已经升起了,尽管看不见它。忽然,她感到整个森林都像她自己一样苏醒了过来。出于一种莫名的冲动,她迅速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宿营地。
夜晚的空气凉爽、清新,带着幽微的花香。不远处有一只夜莺在歌唱,它时唱时停,悠然自得。前面的光线比较明亮,露茜信步走过去,来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恬静的月光与树木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使人辨不清周围的景物。这时,那夜莺终于定准了调子,开始引吭高歌起来。
露茜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便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一草一木来,因为她心里充满了对过去那些岁月的怀念。那时,纳尼亚的树木不仅会讲话,简直是能说会道。她深信这些树木都有灵性,而且能化作人形。看那棵银桦,它应该有清脆圆润的嗓子,长得像一位苗条的姑娘,肩上披散着棕色的长发,舞姿极其优美。再看那棵老栎树,它该是一位慈祥并充满智慧的老人,须发苍苍,由于上了年纪,手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还有身边这棵山毛榉,美丽、端庄、高贵、安详。啊,你这森林的女神!
“哦,树神,我的老朋友们!”露茜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起来,“你们醒醒,醒醒啊!你们真的睡熟了吗?你们把我忘记了吗?林中仙女,水族仙女,出来吧,到我这儿来吧!”
虽然林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那些树却在她身旁一齐摆动起来,树叶沙沙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说来奇怪,那只夜莺这时也静了下来,好像也在侧耳倾听。露茜觉得她随时都可能听懂树木在说什么,结果她失望了。沙沙声渐渐消失,夜莺又重新开始了它的歌唱,这使露茜感到茫然若有所失。是自己来得不合时宜,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她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感到有些累,于是转身走向营地,依偎在苏珊和彼得当中,几分钟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清晨,凉气袭人。一觉醒来,大家都感到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森林里透过一缕灰蒙蒙的晨曦(这时太阳还没升起),到处都显得潮湿、脏乱。
“来呀,吃苹果,又香又脆的大苹果!”杜鲁普金怪腔怪调地喊着,一边拿起一只苹果,皱着眉头看了看,又把它放下了。
孩子们懒懒地站起身来,使劲摇摇头,使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向四周望去。树林很茂密,朝哪个方向都望不出很远。
“我猜各位一定很熟悉道路吧?”小矮人问。
“我不熟悉。”苏珊说,“从来没见过这些树林。实际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应该顺河而上的。”
“你当时怎么不说?”由于心情不好,彼得的话有些尖刻。
“喂,别听她的。”爱德蒙说,“她总是让人扫兴。彼得,你带着那个袖珍指南针了吧?好,那我们就不怕了,我们只要一直朝西北方向走,穿过那条小河,你们叫它什么来着,拉什河?”
“柏卢纳渡口,是那条小河与大河汇合的地方。”彼得说,“或者按DLF的叫法,柏卢纳大桥。”
“对,我们走过桥去,一直往山上爬,九点钟以前就能到达石桌,也就是阿斯兰堡垒。我相信凯斯宾国王将款待我们一顿丰盛的早餐!”
“但愿如此。”苏珊说,“我怎么对这里的地形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女孩子最糟的就是这个了。”爱德蒙对彼得和小矮人说,“她们的脑袋瓜里根本没有放地图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们的脑袋瓜里装着别的东西。”露茜反驳道。
开始,似乎一切都还顺利,他们相信走的是正确的路线。可是,假如你对森林有些起码的常识,那你就会知道走在森林里的人们常常会被想像出来的道路所迷惑。因为,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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