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这个陌生的小动物从树后出来,往四周扫了一眼,仿佛生怕有人看见,说了声“嘘”,就做手势叫他们到它站着的那片更茂密的树林里去,接着它又不见了。
“我知道它是什么了。”彼得说,“它是海狸。我看见尾巴了。”
“它要我们上它那儿去。”苏珊说,“还警告我们别出声。”
“我知道。”彼得说,“问题是我们要不要上它那儿去?你看呢,露?”
“我看它是只好海狸。”露茜说。
“是啊,可我们怎么知道呢?”爱德蒙说。
“我们是不是一定得冒险啊?”苏珊说,“我的意思是,光站在这儿可不好,而且我觉得我要吃点午饭了。”
这时海狸又从树后探出头来,真诚地向他们招手。
“来吧。”彼得说,“我们试试看,大家靠拢点,如果发现它是敌人,我们四个人应该对付得了它。”
于是,四个孩子就紧紧挨着,走向那棵树,在树后他们果然看到了那只海狸;不过它仍然往后退,还用嘶哑的喉音悄声对他们说,“再往前,再往前,到这儿来。我们在空地上不安全!”它把他们带到一块黑沉沉的地方,那儿有四棵树长得很近,树枝都挨着,脚下看得见棕色的土地和松枝,因为那儿落不到雪,它这才开始跟他们说话。
“你们是亚当的儿子和夏娃的女儿吧?”它说。
“我们是的。”彼得说。
“嘘。”海狸说,“请别那么大声,即使在这儿我们也不安全。”
“哎呀,你怕谁呀?”彼得说,“这儿除了我们没别人。”
“有树。”海狸说,“它们总是在听。大多数树是在我们一边的,但有的树也会把我们出卖给她;你们知道我指的是谁。”它点了好几次头。
“如果说到站在哪一边的问题。”爱德蒙说,“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是一个朋友呢?”
“我们不是有意无礼,海狸先生。”彼得加上一句,“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是生人。”
“不错,不错。”海狸说,“这是我的信物。”说着它就对他们举起一件小小的白东西。他们都惊讶地望着这件东西,直到露茜突然说,“哦,当然啦。这是我的手绢——就是我送给可怜的图姆纳斯先生的。”
“对了。”海狸说,“可怜的家伙,他事先得到要逮捕他的风声,就把这个交给我。他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得在这儿跟你们见面,并带你们去——”说到这儿海狸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了,还十分神秘地点了两三次头。接着它示意孩子们尽量靠拢它站着,他们的脸蛋都被它的胡子弄得怪痒痒的,它才悄悄加了一句:
“据说阿斯兰在行动了——也许已经到了。”
这时怪事发生了。孩子们都跟你们一样,没人知道阿斯兰是谁;不过在海狸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也许你们在梦里有时也碰到过这种事,某个人说了句什么话,你虽然不懂这话,可总觉得这话有很重要的意思——要么是一种可怕的意思,能使整个梦变成恶梦;要么是一种可爱的意思,可爱得没法形容,能使你的梦变成美梦,叫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且老是希望能再次进入那个梦境。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听到阿斯兰的名字,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心里怦然一动。爱德蒙感到有股神秘的恐惧。彼得感到突然勇敢起来,敢冲敢闯。苏珊感到好像有股香味或悦耳的音乐旋律刚刚飘过她身边。而露茜的感觉就跟你们早上一觉醒来,忽然明白今天是假日的开始,或夏天的开始一样。
“图姆纳斯先生怎么了?”露茜问,“他在哪儿?”
“嘘。”海狸说,“不在这儿。我一定得带你们到个能真正谈谈的地方去,还有午饭。”
除了爱德蒙,如今大家都感到不难信任海狸了,而且包括爱德蒙在内,大家听到“午饭”这个词都很高兴。因此他们都跟着新朋友匆匆走去,它的步子大得惊人,而且总是在树林最茂密的地方走。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感到又累又饿,这时前面的树木突然变得稀疏了,脚下是陡峭的山坡。转眼工夫他们就走到露天(阳光仍然照耀着),发现自己正俯瞰一幅美景。
他们都站在一个陡峭、狭窄的山谷边上,谷底是一条大河,河水在奔流——至少,要不是结冰的话,这河水是会奔流的——就在他们下面有条堤坝横跨在河上。他们看到水坝时,忽然记起海狸总是在筑堤坝的,并深信这条坝就是海狸先生筑的。他们也注意到这会儿它脸上有种谦虚的表情——这种神情跟你在参观人家自己造的花园,或在读人家写的书时看到的神情一样。因此,当苏珊出于礼貌说了声“好一条可爱的堤坝!”时,海狸先生没说“嘘!”却说:“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堤坝还没真正完工呢!”
堤坝上游那儿原来应该有个深深的蓄水池,目前当然只有一层暗绿色的冰。堤坝下游,水位就低多了,这儿也有好多冰,不过这儿的冰不是光溜溜的,而是冻成泡沫状或波纹状,这就是严寒到来时,河水冲下来时的形状。河水穿过堤坝慢慢淌下来或喷出来的地方如今形成了一道闪闪发光的冰柱墙,仿佛堤坝的这一边缀满了用最纯净白糖做的花朵、花环和花串。堤坝当中,有所好玩的小房子,部分搭在堤坝顶上,形状像只大蜂箱,屋顶上有个洞升起缕缕炊烟,因此当你看见那房子(尤其是在你肚子饿的时候),你立刻就想到做饭,并且变得比原来更饿了。
这就是另外三个孩子注意到的事,爱德蒙却注意到另外一些事。在这条河的下游,还有一条小河,从另一个小山谷里流出,汇入这条河中。爱德蒙仰望那个山谷,看得见两座小山,他几乎肯定那就是前几天他跟白女巫在路灯柱那儿分手时,她指给他看的。他想,在两座山之间一定是她的王宫,离此只有一英里左右。他还想起了土耳其软糖和做国王的事,(他暗自问道,“不知道彼得对这事会怎么想?”)于是他脑子里想出了坏主意。
“我们到了。”海狸先生说,“看来海狸太太好像正在盼着我们呢。我来领路。小心点,别滑倒。”
堤坝顶上走路倒是够宽的,然而(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走路的好地方,因为堤坝上全是冰,虽然那蓄水池结的冰跟堤坝边一样平,下游临河的那边却有一个很大的落差。海狸先生带着他们排成单行,往堤坝当中走去,在那儿他们可以看到上下游很远的地方。等他们到了堤坝当中,也就到了屋子门口。
“我们到了,海狸太太。”海狸先生说,“我找到他们了。这就是亚当和夏娃的儿女。”——他们全都走了进去。
露茜进屋首先注意到的是一种嘎嘎的声音,她看到一只面貌和善、上了年纪的母海狸坐在角落里,嘴里咬着一根线,正在缝纫机上忙活,声音就是从那儿来的。孩子们一进来它就放下活计站了起来。
“你们终于来了!”它说着伸出两只皱巴巴的老爪子,“终于来了!想想看我居然活到今天看到了这一切!土豆已经煮熟了,水壶也开了,我想,海狸先生,你去给我们弄点鱼来吧。”
“我会的。”海狸先生说,随后它就走了出去(彼得跟它一起去),走过深深的蓄水池的冰层,到它打了一个小洞的地方——它每天都用小斧子把洞口凿开。他们随身带了一个桶,海狸先生悄悄在洞口边上坐下(它似乎不在乎天气那么冷),紧紧盯着洞里,接着它突然把爪子伸进去,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抓出了一条漂亮的鳟鱼。然后它再来一次,直到抓了满满一桶鱼为止。
两个女孩也趁此帮着海狸太太灌满水壶,摆上餐具,切好面包,又把一盘盘菜放到炉子上加热,从屋角一只酒桶里为海狸先生灌了一大罐啤酒,放上煎锅,把油汁热得火烫。露茜觉得这儿虽然跟图姆纳斯先生的石窟完全不同,海狸夫妇倒也有一个舒适温暖的小家庭。这儿没有书也没有画,没有床,只有造在墙里的铺位,就跟在船上一样。还有火腿和一串串洋葱头从屋顶上挂下来;靠墙是高统套鞋,油布,小斧子和一把把大剪刀,铁锹,小铲子和种种装灰泥的东西,还有鱼竿、鱼网和麻袋。桌上的台布虽然十分干净却非常粗糙。
正当煎锅美妙地嗞嗞作响时,彼得和海狸先生拿着剖洗好的鱼进来了,原来海狸先生已经在外头用刀把鱼肚剖开,收拾干净了。你们想像得出刚抓来的鱼煎的时候闻起来味道有多美,饿着肚子的孩子们多么希望鱼快点煎好啊!在海狸太太说“我们这就快好了”之前,他们变得越发饥饿。苏珊把土豆的水分沥干,放进炉灶边上的空锅里烘焙时,露茜就帮着海狸太太把鳟鱼装盘,因此片刻间,大家就都把凳子拉过来(海狸家除了火炉边海狸太太那张特制的摇椅外,全都是三条腿的凳子),准备好好享用一顿。有一大罐浓浓的牛奶是给孩子们的(海狸先生专喝啤酒),桌子中央有很大一块深黄色的奶油,每个人都可以随意尽量拿,跟土豆一块儿吃,所有的孩子都认为——我也同意他们的看法——要是你吃的鱼是半个钟头前刚活杀的,出锅还不到半分钟,那味道可真是鲜美无比。他们吃完了鱼,海狸太太从炉子里出人意料地取出一个又大又漂亮的黏糊糊的果酱卷,热气腾腾的,同时把水壶放在火炉上,这样他们吃完果酱卷,茶也煮好了。等到大家都拿到了自己那杯茶,人人都把凳子往后推,靠在墙上,满足地长长地吁口气。
“好了。”海狸先生把它那只喝空的大酒杯推开,把茶杯拉到面前,“只要你们肯等到我点上烟斗,好好抽上两口——嗨,我们这就可以谈正事了。天又下雪了。”它加了一句,还朝窗口挤挤眼睛。“这样更好,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再有什么客人;而且谁打算跟踪你们的话,他也找不到什么脚印了。”
第8章 午饭后发生的事
“现在。”露茜说,“请告诉我们图姆纳斯先生出什么事了?”
“啊,真糟糕。”海狸先生摇着头说,“这是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毫无疑问他是被警察抓走了。我是从看见这事的小鸟那里知道的。”
“可是他给带到哪儿去了呢?”露茜问道。
“嗯,人家最后看见他们时,他们是往北面走,我们大家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我们可不知道。”苏珊说。可是海狸先生十分悲观地摇摇头。
“恐怕这就是说他们把他带到她的房子里去了。”海狸先生说。
“但他们会怎么对付他呢,海狸先生?”露茜喘着气问。
“我说啊。”海狸先生说,“这可说不准了。不过抓到那儿去能再出来的可不多。石像,他们说那儿全是石像——院子里、楼上和走廊里都有。她把大伙儿变成了——”(它顿了一下,打着哆嗦)“变成了石头。”
“可是,海狸先生。”露茜说,“我们能不能——我是说,我们一定得想什么办法去救他。这太可怕了,而且全是为了我。”
“如果你救得了的话,我深信你会去救他的,小宝贝。”海狸太太说,“但你没机会违反她的意愿,进入那房子而活着出来。”
“我们不能用什么计策吗?”彼得说,“我意思是我们能不能打扮成什么,或者假装成——哦,小贩啊,什么都行——或者守到她出来的时候——或者——哦,该死,一定有什么办法。这个羊怪自己冒风险救了我妹妹,海狸先生,我们不能就此撇下他,让他遭到——遭到那种事。”
“不行啊,亚当的儿子。”海狸先生说,“偏偏就是你想的办法行不通。不过既然阿斯兰在行动了——”
“哦,对了,跟我们说说阿斯兰吧!”几个声音立刻叫道,因为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感到春天最初的信息,像大喜讯。
“阿斯兰是谁?”苏珊问道。
“阿斯兰?”海狸先生说,“你们怎么不知道?它是国王。它是整个森林之王,不过不常在这儿,你们明白吗?我这辈子和我父亲那辈子都从来没来过。不过我们已经听到消息说它已经回来了。此时此刻它就在纳尼亚。它会好好治治白女巫的。日后救出图姆纳斯先生的不是你们,而是它。”
“她不会把它也变成石头吗?”爱德蒙说。
“老天爷保佑,亚当的儿子,怎么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海狸先生哈哈大笑着回答,“把它变成石头?她至多只能站住脚,看着它的脸了。我看她还没这么大能耐呢。不,不,它会治理一切,一首古诗中有这么几句:
阿斯兰雄威显,有错必能纠,
阿斯兰怒声吼,消愁又解忧,
阿斯兰利牙露,冬天赶紧溜。
阿斯兰刚鬃抖,春天重新留。
等你们看见它,你们就明白了。”
“但我们要见它吗?”苏珊问。
“啊呀,夏娃的女儿,我就是为这事才带你们上这儿来的呢。我要带你们到跟它会面的地方去。”海狸先生说。
“它——它是个人吗?”露茜问。
“阿斯兰是人!”海狸先生严厉地说,“当然不是。我告诉你它是森林之王,是伟大的海外皇帝的儿子。你们不知道谁是百兽之王吗?阿斯兰是一只狮子——狮王,伟大的狮王。”
“哦!”苏珊说,“我还以为它是个人呢。它——不伤人吧?跟狮子见面我会感到紧张的。”
“你会紧张的,小宝贝,没错。”海狸太太说,“谁当着阿斯兰的面膝盖不打哆嗦,那他们不是勇敢过人,就是傻瓜。”
“那么它有伤人的危险?”露茜问。
“伤人的危险?”海狸先生说,“你没听见海狸太太跟你们说的话吗?谁说过没危险的话了?它当然危险。告诉你,不过它很善良。它是王。”
“我希望见见它。”彼得说,“到了节骨眼上,即使我真感到害怕,也要见见。”
“那就对了,亚当的儿子。”海狸先生的爪子在桌上啪的一捶,震得杯盘统统喀啦啦响起来。“那么你们就见见它吧。已经传话来了,你们要去见它,如果你们能去的话,明天在石桌那儿见。”
“哪儿呀?”露茜说。
“我会指给你们看的。”海狸先生说,“在河下游,离这儿有好多路呢。我会带你们到那儿去的!”
“可是现在,可怜的图姆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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