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妨留着他的珍珠和府邸吧,这些东西跟我可不相干。”阿拉维斯说。
“阿拉维斯,你始终是个古怪的姑娘。”拉斯阿拉莉恩说道,“你还要求什么东西呢?”
可是,说到后来,阿拉维斯还是设法使她的朋友相信她是认真的,甚至讨论起计划来了。现在两匹马儿要出北城城门赶到坟场去,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了。没有人会阻挡或盘问一个衣服华丽的侍从带着一匹战马和一位女士的坐骑到河滨去的,拉斯阿拉莉恩家有许多侍从可以随意差遣。不容易决定的事情是阿拉维斯本人该怎么办。她提议她可以坐在轿子里,拉下轿帘,让人抬出城去。但拉斯阿拉莉恩告诉她,轿子只在城里使用,看到一顶轿子出城门而去,一定会引起人们的疑问。
她们已经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阿拉维斯发觉很难使她的朋友不要离题太远,所以时间就拖得格外长了——拉斯阿拉莉恩终于拍手说道,“呀,我想到一个主意了。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穿过城门而走出塔什班城去。蒂斯罗克(愿他万寿无疆!)的花园从山上绵延而下,直达河流,那儿有个水门。当然,仅仅供王宫里的人使用——不过,你要知道,亲爱的(说到这儿她哧哧地笑了一下),我们几乎是王宫里的人物了。我说,你来找我,是你运道好。亲爱的蒂斯罗克(愿他万寿无疆!)是那么和蔼可亲,几乎每天都召我们进宫去,王宫就像是我们第二个家。我敬爱所有亲爱的王子和公主,我十分崇拜王子拉巴达什。不论白天黑夜,不论哪一个时辰,我都可以跑去见王宫里不论哪一位夫人。天黑以后,为什么我不带着你溜进宫去,然后从水门把你放出城去?水门外总是有些平底船之类系在那儿。而且,哪怕我们被逮住了……”
“那就一切都完了。”阿拉维斯说。
“宝贝儿,别那么激动啊。”拉斯阿拉莉恩说道,“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们被逮住了,人人都会说,这不过是我开的一个疯狂的玩笑罢了。我的开玩笑正在变得十分出名。就在几天之前——亲爱的,你听呀,真是有趣得可怕——”
“我的意思是说:对我说来,就一切都完了。”阿拉维斯有点生气地说道。
“唷——啊——是呀——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宝贝儿。喂,你可想得出其他好计划吗?”
阿拉维斯想不出好办法,答道,“我没有办法。我们不得不冒险了。我们能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啊,今夜不行。”拉斯阿拉莉恩说道,“今夜当然不行。今夜要举行一个盛大宴会(我必须在几分钟之内做好头发去赴宴),整个王宫将是一片灯火辉煌。而且还有那么一大群人。只好改到明天夜里了。”
对于阿拉维斯,这是个坏消息,但她不得不充分利用这个机会。那天下午过得很慢,而拉斯阿拉莉恩出去赴宴的时候倒是个解脱,因为阿拉维斯十分厌倦她那格格的笑声,她那关于服装、舞会、结婚、订婚和丑闻的闲谈。她很早就上床了,有一点她倒很欣赏:重新睡在枕头和被单上毕竟是十分舒适的。
但第二天过得十分缓慢。拉斯阿拉莉恩想要取消原来的整个安排,不断地告诉阿拉维斯,纳尼亚是个永远下雪结冰的国家,住着恶魔和巫师,她要到那儿去简直是发疯。“而且和一个乡下孩子同去!”拉斯阿拉莉恩说道,“宝贝儿,你倒考虑考虑!那可不妙。”阿拉维斯考虑过很多,但如今她对拉斯阿拉莉恩的糊涂无知实在感觉厌倦了,她第一次开始想到:同沙斯塔一起旅行赶路,确实比塔什班城里时髦的上流社会生活要有趣得多。所以她只是答道:“你忘记了一点:我们到达纳尼亚时,我便将是个无名小卒了,就像他一样。而且,无论如何,原是我答允了一起去的。”
“你倒想想看。”拉斯阿拉莉恩说,几乎是在嚷嚷了,“只要你自己有头脑,你就可以做大臣的妻子了!”阿拉维斯跑了出去,和两匹马儿说些悄悄话。
“你们必须跟一个侍从赶在日落之前的那会儿到达坟场。”她说,“不再背这些个驮包了。重新给你们配上鞍子和辔头。但赫温的鞍囊里得放些食品,布里,你背上得装满满一皮袋水。侍从奉命让你们在远离大桥的岸边花点时间美美地把水喝足。”
“喝足了水,直奔纳尼亚和北方!”布里低声说道,“但如果沙斯塔不在坟场里怎么办呢?”
“当然要等他啦。”阿拉维斯说,“我想你在这儿过得挺舒服吧。”
“我生平从来没待过比这更好的马厩。”布里说道,“但你那位朋友,吃吃笑的泰克希娜,如果她的丈夫付给侍从头儿的是买最好的燕麦的钱,那么,我认为那侍从头儿是在欺骗主人了。”
阿拉维斯和拉斯阿拉莉恩在圆柱房间里吃晚饭。
两个钟头以后,她们准备出发了。阿拉维斯穿戴得像个大户人家的高级女奴,脸上还戴了一个面纱。她们已经商量妥当,如果有人问起,拉斯阿拉莉恩就装模作样地说:阿拉维斯是个女奴,她要把这女奴作为礼物献给某一位公主。
两个姑娘光着脚走出门去。没有几分钟就到了王宫大门口。门口当然有士兵警卫,但军官对拉斯阿拉莉恩十分熟稔,他叫他的士兵立正、敬礼。她们立刻走进了黑大理石大厅。好多廷臣、奴隶和其他人等仍在厅里走动,这倒使这两个姑娘更加不引人注目了。她们继续前行,进入圆柱大厅,然后又进入雕像大厅,沿着柱廊行去,经过了觐见室的铜箔大门。她们在朦胧灯光中所能见到的一切,全都是富丽堂皇,非言语所能形容。
不久她们就出了宫殿,进入御花园,花园依着山势经过许多台地迤逦而下。她们在花园另一边来到旧王宫。天色已经变得十分昏暗了,现在她们发觉自己置身于回廊的迷宫之中,墙上偶尔有个托架插着火炬照明。拉斯阿拉莉恩在一个岔路口停步不前了:非此即彼,你要么往左走,要么往右走。
“往前走啊,往前走啊。”阿拉维斯低声催促道,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可怕,她仍旧觉得她的父亲很可能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撞见她们。
“我正在琢磨……”拉斯阿拉莉恩说道,“我们从这儿出去,该从哪一条路走,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想是左边那一条。是的,我几乎确信是左边那一条了。这多么有趣!”
她们走上了左边的那条路,发觉置身在一条压根儿没有什么亮光的通道里,这通道不久就变成了一级又一级向下延伸的台阶。
“对了。”拉斯阿拉莉恩说道,“我有把握我们现在是走对了。我记得这一级级的台阶。”但就在这当儿,前面出现一个移动的亮光。一秒钟后,从一个遥远的角落里出现了两个人的黑影,他们手执高大的蜡烛,正在往后倒退着走哩。当然啰,只有在国王和王族面前,人们才倒退着走的。阿拉维斯觉得拉斯阿拉莉恩抓住她的手臂——这种突然一抓,几乎是拧了一把,意味着那伸手抓的人实际上十分惶恐。阿拉维斯认为这事很奇怪,拉斯阿拉莉恩竟会那么害怕蒂斯罗克,如果蒂斯罗克确实是她的朋友;但阿拉维斯也没有时间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拉斯阿拉莉恩正催促她赶紧返回台阶的顶上,发疯似的沿着墙垣摸索前进。
“这儿是门。”她悄悄说道,“快。”
她们走进门去,轻轻地把身后的门关上,发觉自己置身在一团漆黑之中。阿拉维斯能从拉斯阿拉莉恩的呼吸声里听出她是诚惶诚恐的。
“塔什神救命啊!”拉斯阿拉莉恩低声说道,“如果他走进这儿,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能躲藏起来吗?”
她们的脚下有一块地毯。她们摸索着进入房间,慌慌张张撞在一张沙发上。
“让我们在沙发背后躺下来。”拉斯阿拉莉恩呜呜咽咽地说道,“啊,我但愿我们没有来。”
沙发与幕墙之间恰好有地方给这两个姑娘躺下。拉斯阿拉莉恩设法占据较好的位置,把自己的身体完全遮住了。阿拉维斯上半个脸在沙发背后露了出来,所以,如果有什么人手中拿着个灯走进房间,碰巧朝这个角落一望,就会看见她了。当然,由于她戴着面纱,乍一看倒不会像是一个前额和一双眼睛。阿拉维斯拼命推搡,竭力使拉斯阿拉莉恩腾一点儿地方给她。但拉斯阿拉莉恩如今在惊慌失措中十分自私,她把对方挤回去,还拧她的脚。她们绝望了,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稍微有点儿气喘。她们的呼吸似乎响得可怕,但室内没有其他声音。
“这儿安全吗?”阿拉维斯终于尽可能低声地说道。
“我——我——我想是安全的。”拉斯阿拉莉恩说道,“但我那可怜的神经……”于是传来了此时此刻她们所能听到的最最可怕的声音: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灯光。因为阿拉维斯在沙发背后可以伸长脖子,她什么都看在眼里。
首先进来两个奴隶(又聋又哑,正如阿拉维斯所猜到的,以便开最秘密的会议),手持蜡烛,倒退着走进来。他们站定在沙发的两头。这倒是件好事,因为一旦阿拉维斯的前面站了个奴隶,当然任何人就更难看到她了,而她却可以在奴隶的两个脚跟之间向外张望。接着进来的是一个老头儿,很胖,戴一顶稀奇古怪的尖顶帽子,凭着这帽子,她立刻知道他就是蒂斯罗克了。他浑身上下都是珠宝首饰,其价值至少也要超过纳尼亚王族所有衣服和武器加起来的总价值;但他是那么胖,还有那么一大堆饰边、皱褶、小羊毛球、纽扣、流苏、辟邪物,阿拉维斯禁不住想到纳尼亚的时装(无论如何是给人穿的)看上去要雅致得多了。蒂斯罗克之后,来了个高大的年轻人,头上裹着一个插羽毛、镶珠宝的头巾,身边佩一把象牙鞘的弯刀。他似乎很激动,他的眼睛和牙齿凶狠地在烛光里闪烁。最后,进来一个驼背、枯槁的小老头儿,她浑身不寒而栗,认出小老头儿就是新首相,自己新订婚的丈夫,泰坎阿霍什塔本人。
这三个人一进房间,门就关上了,蒂斯罗克在长沙发上落座,嘘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气,年轻人也就了位,站在蒂斯罗克的面前,首相双膝跪了下来,两肘撑着,俯首把脸伏在地毯上。
第8章 在蒂斯罗克的密室里
“啊——我的父亲,我——眼睛——中——的——喜悦。”年轻人开言道,咕咕哝哝,吐字很快,很不开心,压根儿不像他所说的蒂斯罗克是他眼中的喜悦。“愿你万寿无疆,但你已经把我完全毁了。如果你在日出时给了我最快的单层甲板大帆船,如果我最初看见那该死的外邦人的船开出去时就追的话,说不定已经追上他们了。可是你劝我先送行,瞧瞧他们是否只是绕着海岬找个更好的碇泊所。如今整整一天已经浪费了。而他们走掉了——走掉了——走得我们追不上了!那个虚假的女人,那个……”他在这儿还加了许多对女王苏珊的形容词,如果印出来,就压根儿不雅观了。因为,这个年轻人当然是王子拉巴达什,那个虚假的女人当然是纳尼亚的苏珊。
“我的儿子啊,把你的情绪镇静下来。”蒂斯罗克说道,“因为,客人的离去所造成的创伤,在一个明智的主人的心里是容易治好的。”
“可是我要她。”王子大声嚷嚷道,“我必须占有她。如果我弄不到她,我就要死了。她是一只老狗的虚伪的、骄傲的、黑心肠的女儿。我没法睡觉,我吃东西不香,没有滋味,由于她的美丽,我的眼睛都发黑了。我一定要把这外邦的女王弄到手。”
“一位天才诗人说得好。”首相说道,从地毯上抬起他那满是灰尘的脸,“为了消灭年轻的爱情之火,从理智的泉水深饮几口是合乎需要的。”
这话似乎激怒了王子。“狗东西。”他吼道,一连几脚对准首相的屁股踢去,“别对我放肆引证诗人的话。整天都有格言和诗句向我扔过来,我再也忍受不了啦!”我想,阿拉维斯恐怕压根儿不为大臣感到难过。
蒂斯罗克显然陷入了沉思,但过了半晌,当他注意到正发生什么事情时,他平静地答道:
“我的儿子,无论如何,别再踢年高德劭和博学开明的大臣了:正如昂贵的珠宝,即使藏在粪堆里,也仍旧保持它的价值,所以老年和谨慎都是该尊敬的,即使它们存在于我们臣民中微不足道的人身上。因此,别再踢了,把你的愿望和建议告诉我们吧。”
“我的父亲啊,我的愿望和建议是。”拉巴达什说,“你立刻召集你那战无不胜的军队,入侵纳尼亚这万分该死的土地,用火和剑扫荡这个国家,把它吞并到你无限的帝国里来,杀掉它的至尊王以及他的王族,只放过女王苏珊一人。因为我一定要娶她做我的妻子,尽管她得先领教一下辛辣的教训。”
“我的儿子啊,明白了。”蒂斯罗克说道,“你说的话怂恿不了我公开同纳尼亚作战。”
“万寿无疆的蒂斯罗克啊,如果你不是我的父亲。”王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会说这是懦夫的言语。”
“最容易激动的拉巴达什啊,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他的父亲答道,“当你说这话时,你就会短寿促命,而你的死亡将会是缓慢的。”(他说这些话时所用的冷冰冰的平静声调使阿拉维斯毛骨悚然。)
“我的父亲啊,可是为什么。”王子说道,这回用的是尊敬得多的声调了,“为什么关于惩罚纳尼亚王国的事,我们要再三考虑呢?这件事跟绞死一个游手好闲的奴隶或是把筋疲力尽的老马送去充作狗食一样不必多加思考。这个国家还赶不上你最小的省四分之一的面积。上千枝长矛,不出五个星期,就能把它征服了。这是你帝国边境上的一个不相宜的污点。”
“毫无疑问之至。”蒂斯罗克说道,“这些个小小的外邦国家自称是自由的(这等于说,游手好闲,目无秩序,无利无益),嫌恶神灵和一切明眼人。”
“那么我们为什么容忍像纳尼亚这样一个国家继续存在下去,长期不去征服它呢?”
“开明的王子啊,要知道。”首相说,“在你高贵的父亲开始他有效而永恒的统治那一年之前,纳尼亚的国土上到处都是冰雪,而且是由一个最强有力的女巫统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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