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破了怎么办?每年宫中只发一套这些衣物,穿破了您就自个儿拿钱去买吧。
明代底层小太监的日子过的还是非常清苦的,像他这种没有任何品级的小崽子,月例不过六百文制钱,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个身份:东厂小番子,东厂每月会有额外的津贴二两银子,这在当时已经是高薪了,要知道当时京城的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全部花销也不过二两银子。
由于重华宫是由东厂全面管理,因此小厨房的伙食还是比较丰盛的,晚饭时小宝领了自己的晚饭,勉强吃了些,便回屋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顶发愁。
他仔细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处境,怎么合计也是愁上加愁,华公公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咱家看你有这个机灵劲儿,要是这件事办的利索,咱家收你做关门弟子也不是没可能的,咱家在东厂的身份地位你是知道的,做了咱家的弟子,过几年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档头职位?”
“咱家也不担心你敢坏事,你好好地想想,你还有路吗?你所有的路都是死路,死的很惨很惨的死路,唯独咱家留给你的,是一条活路,让你活的很好很好的路,回去慢慢想去吧。”
这个华公公有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
小宝回想着华公公的一言一行,突然心中一动,冷汗就下来了。
你真当老子是没见过世面的瓜皮吗?既然要抓住洪公公的谋划,那么自己作为洪公公最大的证据已经送上门来了,为什么还不收网,还在等待什么?
现在按道理讲下面自己和月儿的行动也很简单明了,只有一条,就是等着让月儿把自己安排到恭妃床上去,而华公公在等什么呢?等着自己真的和恭妃把生米煮成熟饭吗?
月儿和自己都已经全部落入华公公手中,凭借东厂的酷刑,不可能不交代洪公公的谋划,那么现在收网跟过段时间再收网,只不过添加了一个后果,就是恭妃的声誉。
华公公也想等待自己与恭妃把生米煮成熟饭。
但这绝不符合东厂的利益,恭妃一旦倒台,大殿下必然受牵连,太子之位想也不要再想,满朝文武也绝对不会让一个母亲有如此污迹的儿子登上大宝之位。
那么?华公公到底想干什么?
换句话说,华公公真的是在帮着东厂做事吗?
麻皮的,为啥老子的路都是死路呢?为啥会混到这地步呢?前世混得不好是自己不会做人造成的,可这一世贼老天还是一点机会也不给老子留下,直接把老子就塞进死胡同里来了啊。
小宝欲哭无泪。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尿意憋醒了,爬起来找地方解决,这可有些费事了。
明代的屋子里自然是没有卫生间的,皇上娘娘们的寝宫内有隔开的宫房,布置得花团锦簇,香气宜人,可那也轮不到小太监们去享用啊。
麻皮的屋里怎么连个夜壶都没有呢?小宝咬着牙咒骂。
晚饭后他去过一次,茅房在重华宫院子的西北角靠墙处,还要走出去,穿过几个小院落和小花园才能到达。没办法,小宝骂骂咧咧起来穿衣服,穿鞋子,摸索着往门外走。
深夜的重华宫没有一丝灯火,远处巨大的宫楼飞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威严而神秘,而近处的树影花丛就显得鬼影重重了,被初秋的凉风一吹,小宝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跌跌撞撞顺着石板路终于摸到茅厕边,小宝很谨慎的四下看了看,确定并无一人,这才放心的走进去。没办法,他可是皇宫内除了皇上老爷子外,唯一一个站着尿尿的爷们啊。
茅厕只是一圈矮墙围住,里面一溜摆开七八个粪桶,月光下看的倒也清楚,每个桶沿上都铺着一个蒲草垫子,显然是充分考虑了太监们的生理特性,给他们坐下来方便准备的。
小宝再一次鬼鬼祟祟确定一番再无旁人,这才放心大胆地掏出自己的宝贝,长吁一口气,哗哗地开始高山流水的畅快。
放完水后,他习惯地打了几个寒颤,慢慢收枪提裤,往地上呸了一口,转身便要离开。
不对,有情况……
不对,有鬼……
眼前的一幕吓了小宝一跳,差点没喊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嘴,一步一步往后退,两腿开始发软,想跑都没了力气。
老子见鬼了,老子见鬼了,他差点没哭出来。
小宝前世就怕鬼,那是小时候在农村夜夜听奶奶讲山鬼野狐吃人的故事带来的严重心理后果,没想到穿越后,这个心理毛病也被带了来。
粪桶在动,没错,惨白的月光下,他刚尿完的粪桶一点点在动,慢慢退缩到墙壁里面,最后消失在墙壁里,墙壁上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紧接着,另一只粪桶也开始动起来,慢慢缩回墙壁。
粪桶一个一个的消失,墙壁上的洞口越来越多……
他瑟瑟发抖,实在憋不住了,感觉自己的小腹处又开始鼓胀起来,,要吓尿了……
“谁?是谁?”他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喊道,声音如同挤出嗓子口,沙哑的让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喊什么。
一个缩进墙壁一半的粪桶嘎然停住了,好像也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从洞口里传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小的净军火者,打扰公公出恭了。”
小宝长出一口气,麻皮的净军半夜倒粪桶,是有这个规矩,吓死爹了。
不过这个声音咋就有些熟悉呢?
他心里一动,赶紧试探着问道:“墙外的,莫非是,是魏大哥吗?”
“你是小宝?”洞外一个惊喜的声音传进来:“可是小宝兄弟吗?哥哥是魏忠贤啊。”
说着话,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洞口里探进来,带着一股臭气,不过月光下也能看得清楚脸庞,正是魏忠贤。
 ;。。。 ; ; 华公公的笑容始终那么慈祥,伸手端过旁边小几上的茶水,不紧不慢抿了一口,道:“什么大事,就要小丁子你来告诉咱家啦。”
小宝脸色煞白,当机立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总管大人明鉴,小的,小的确实不明白。”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满脑子就是这两个字。
怎么办,他跪在地上脑子转的飞快。
这里就这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监,我能不能跑得出去?
我要不要掐死他杀人灭口?
不对,我要是杀不死他就耽误时间跑不出去了。
不对不对,我就是杀了他,跑了出去,又能往哪儿跑?这儿可是深宫大内,再说了,我肚子里还有颗穿心烂肚丸呢,跑出去又能怎么样?
死了死了,这下死了。小宝的小心脏砰砰乱跳,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哑口无语。
华公公慈祥的老脸上,两个昏黄的眼珠射出一股寒光,腰背挺得笔直,顿时全身神采来了一个大变样,一个垂死的老太监顿时化作掌控生死的煞星。
“小丁子,你年纪还小,根本就不了解东厂的手段。”他缓缓地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寒意浸透到小宝全身骨髓。
“净身房的洪大权让安定门外的泼皮二坏子三愣子从你爹手上花二两银子买了来,在净身房留下你的宝贝,仅仅在你大腿上割了一刀,逼你服下一颗毒药穿心烂肚丸,就等着我们东厂过去要人,好把你安排进重华宫。”
“你进了重华宫,洪大权在恭妃娘娘身边的卧底客印月主动和你接头,然后就会密谋让你诱奸恭妃,造成宫闱丑闻,逼万岁爷动怒,至恭妃与大殿下于死地。”
“我说的有错吗?”
小宝听傻眼了,华公公一字一句,将他从入宫到现在,每一个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步骤都娓娓道来,竟是一丝一毫差错也没有。
他一咬牙,就要跳将起来,临死前也要掐死这个老太监,上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即使这么快就收回去,他也要捎带一点利息走。
人死鸟朝上,不死继续玩,大不了等下自己确认跑不出了,找地方一头撞死,他可不想进东厂的大狱。
他看过很多东厂的记载,能死在进东厂大狱之前,那可是无比的幸福。
华公公见他蠢蠢欲动,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盏往空中一抛,小宝顿时就傻了眼。
那茶盏去势若电,咔嚓一下就将院中一颗大树的树杈劈为两半,树杈轰然垂下,带起漫天落叶。
武功,又是该死的武功,为什么老子哈戳戳的啥的不会呢?小宝恨自己。
院墙上嗖地飞出两道黑影,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墙头向里观望,华公公微笑着摆摆手,黑衣人躬身退下。
铜墙铁壁,绝没有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华公公又开口了:“你怕什么?我又不想杀你。”
小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当这老太监又在哄他。
华公公笑道:“你看,咱家对你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也没拿你怎么样啊?咱家的身份在这儿,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小宝大着胆子嗫嚅道:“那,那总管您……”
华公公叹气道:“好啦,实话对你说吧,咱家对你的家世和你打小到现在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你是个好孩子,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势力背景,可惜这次运气不好,被卷进这场泼天大案。”
“你的事情目前只有咱家一个人掌握,东厂内任何人都不知道,咱家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咱家老啦,你好好配合咱家把这件事办圆满了,咱家就给你一个满意的前程,如何?”
小宝听华公公话头松动,好像有一线生机,不由得振奋起来,小心翼翼试探道:“不知道,不知道总管要让小的做些什么?”
华公公道:“很简单,也不怕你知道,郑妃娘娘的事想必你们在民间也有所耳闻,她为了让三殿下继承大统,不惜逆天行事,组织了一个升云盟,在宫内外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这股势力的唯一目标,就是害死大殿下,拥立三殿下为太子。”
“我东厂受太后娘娘重托,倾全力也要维护大殿下周全,至于拥立大殿下为太子,那是朝廷上大臣门的事情,跟咱们无关。”
“郑妃娘娘深受万岁恩宠,自是权势滔天,无数攀附之徒纷纷投靠,臆想拥立三殿下成功后谋到天大的好处,因此升云盟这些年势力与日俱增,能人异士不计其数,甚至有很多都已经渗透到东厂内,这也是我颇为顾忌的原因。”
“要想彻底击溃如此庞大的升云盟,事前抓住洪大权、客印月和你这些三虾两蟹根本不足以成事,咱家一直要等到你们跳出来做下罪无可赦的大事,咱家再将他们所作所为公开在日月之下,圣上自然能明了是非,彻底醒悟。”
“所以,咱家即使发觉洪大权派你潜入重华宫,那客印月潜伏恭妃娘娘身边已有数年,咱家都隐而不动,
“一直到本案最关键的人物,你这个小崽子进来了,这才到了收网的时机。”
“咱家要你做的就是,一切不动声色,听从客印月的安排,那妮子前些日子已经暗暗将媚药带入宫中,想必不久后就要行动,你只需要将你们详细的行动时间与行动计划告诉咱家,就当你立下大功一件。”
小宝呆呆听了半晌,小心翼翼问道:“那,总管大人事成之后,不知如何处置小的?”
华公公微微一笑:“事成之后,你只需要充当本案的污点证人,将洪大权他们所有的行为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诉说出来,咱家自会保你脱身。”
见小宝面上露出不信的表情,华公公和颜悦色道:“你放心,你家世清白,咱家很喜欢你的机灵劲儿,这次咱家并没有向东厂透露你的身份,就是心里存了保护你的私心。”
“事成之后,咱家就说你是咱家安排的卧底,费尽周折才打入升云盟内部,这样东厂就会为你记下大功,你没有阉割并没什么大事,到时候咱家安排将你烦恼根去了,你踏踏实实进入东厂,勤勉做事,光宗耀祖的日子还多着呢。”
“至于你服下的毒药,你想想,东厂执掌天下奇门外道上百年,区区一颗穿心烂肚丸,何足挂齿。”
……
 ;。。。 ; ;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华公公居住的院门前,小宝一咬牙,人死鸟朝上,不死继续玩,反正已经无路可走,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华公公还是眯着眼睛躺在那里昏昏欲睡,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见满头满脸伤痕累累的小宝走进来,不禁有些诧异,瞪大眼睛跟瞧猴戏一般瞧着他。
小宝心里憋屈,但也不敢得罪华总管身边小太监,他可是知道,首长身边两种人不能惹,一是司机一是秘书,这小太监估计就是华公公身边的贴身小保姆兼秘书,万万得罪不起。
他强打精神给了小太监一个谦卑的微笑:“小公公安好,小的是新分配到重华宫的丁小宝,上午我随赵档头来过的。”
小太监抿嘴一笑:“知道,哎哟,我说丁小宝啊,你怎么落得这副模样?难不成是叫谁欺负了吗?”
小宝尴尬地笑道:“惭愧,惭愧,给咱们东厂丢人了。”
小太监又要说话,躺着的华公公咳嗽起来,他马上弯腰下去帮华公公安抚胸口,又拍又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华公公睁开昏花的老眼看见小宝站立一旁,示意小太监将他扶坐起来,慈祥地看着小宝:“这不是上午跟小赵子一起来的丁小宝吗?怎么有空来看咱家啊?”
小宝赶紧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道:“启禀华总管,小的在恭妃娘娘寝宫奉命打扫完屋子,回来听从总管下一步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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