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扫之前的伤感,可以说是活跃的过头反而让人感觉不安,紫英想,或许师叔只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好不去思考某些问题。
就像那时在巢湖与天河他们吵过以后,自己也试图以铸剑转移注意力。
总而言之,从鬼都回来以后,师叔的表现就一直显得很不正常。
“这些时候我闲下来总是会想一个问题……”不经意间,靠在一边的重苓说起话来,似乎是在跟他说,但却又感觉是说给自己听的“夙玉在穿上那件嫁衣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是喜悦还是更多地愧疚?”
“……”紫英站在一边聪明的闭着嘴不回答,他知道这个问题本来就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停顿了一下重苓继续说,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直到今日我才想清楚,我不是在探究夙玉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只是私心希望夙玉一直活在对不起玄霄师兄对不起琼华的愧疚之中。”
“……”又停顿了一下,重苓嘴边勾起一抹苦笑“天青说得对,其实从头至尾我都是在嫉妒夙玉,嫉妒她可以得到师兄的感情,怨恨她在得到之后还可以那么轻易的将它抛弃……”
“从头至尾,我只是站在一个弱者的立场上去以怨恨的方式给自己的无能胆小找一个借口。”
“师叔……”紫英抬起手想要拍拍重苓的肩膀,然而抬到半空似乎想起辈分不符规矩又尴尬的放下,却听得对方一扫之前的低落扬起声音——
“师叔,师叔你个大头鬼啊,师叔就是这么被你们这些后辈一口一口喊老的!”
声音里夹着一丝刻意,似乎是在极力掩饰原本的情绪。
“……有一句话,不知道紫英应不应该说。”
“说,在我面前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师……恩,真的不打算去东海看看?”
“……”把玩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正常“去东海,看什么?”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似乎是打算装糊涂到底。
然而紫英却是几位较真的个性,而且他不认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所幸把话挑明“去东海看玄霄师叔。”
“……”把玩着酒杯的手再次顿住了,其中的半杯酒险些撒个干净,这一次没有在回复之前的样子,重苓将酒杯紧握在手里。
“师叔,你做此打算当真不会后悔么?”紫英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重苓一字一句的问道,而后认为没什么能再说的了便行个礼离开“请师叔自己斟酌。”
“……”重苓茫然的看向紫英离开的方向,靠在树干上的身体慢慢的顺着依靠滑下去,仿佛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然而,被她紧握在手里的酒杯却碎裂成几片落在地上。
重苓用另一只手捂着眼睛,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不后悔,不后悔……怎么可能不后悔。
东海归墟
第二日清晨,菱纱早早起来,小心的不惊醒旁边熟睡的天河,看着挂在一边的大红嫁衣恍惚的感觉就像一场梦。
原本她是不期望会有这么一天的存在的。
如今却完完全全的实现了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说起来,这一切变成了可能却是要归功于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菱纱轻轻的走出木屋想要去找书屋之中的那个人说点什么。
然而走到树屋时却感觉不到里面的人气。
菱纱敲门的手一顿,略有些迟疑的推推门,却不料那扇门扉被如此轻易的推开一条缝隙。
里面依然没有传来声音回应,菱纱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用力完全推开了那扇门。果不其然,门内的空间冷冷清清,床铺是收拾好的,似乎人早已离去。
自从重苓住到山上以后这种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毕竟论辈分重苓是她们的长辈,想要去哪里不必跟他们交代,慢慢的他们也习惯起来。
然而今日却是略有不同,树屋的空间不大,菱纱扫视了一圈,很轻易的看见了压在窗框上的一张薄薄的纸。
走过去拿起来,上面有寥寥几行字迹,菱纱虽然没见过重苓的字,不过想来应该是她留下的。菱纱略微看了看便脸色一变,扭头冲下树屋甚至连门都忘记关了。
“紫英!”在跳下大叔的同时看见了正走上山来的紫英——近几日因了重苓的到来,紫英都是在山下住的,天河还因为这件事和菱纱商量是不是要再建一间屋子。
“怎么了?”紫英看了一眼菱纱来得方向,眉头一皱“是师叔有什么事么?”
“是……是这个。”菱纱也不多解释只是把手中的纸张交过去要紫英看。后者疑惑的表情在看过纸上的内容以后大变。
“怎么办。”菱纱急切的询问“东海……应该是很危险的地方吧?”
“我去找师叔,你和天河在这里呆着就好。”紫英抬起头对菱纱说道,而后一不做多的犹豫扭头准备离开。
“……”菱纱也知道以自己和天河目前的状况要去东海只怕还是拖累,只能点点头轻轻唤道“紫英……”
“?”准备御剑离开的紫英生生顿住,转过头。
“要小心,尽早回来。”
“你放心。”
东海。
一口气到达东海边,紫英有些犹豫,他并不知道东海归墟眼的位置,看着这茫茫大海不知从何下手。
昨夜他以为自己尽到了义务去提醒重苓,然而不曾想重苓办事这般效率。如今想到东海归墟可能存在的危险却是紫英自己有些后悔。
“这里。”正在想着,耳边传来并不大的声音,自己目前御剑站在半空,这声音应是传音秘术,紫英马上四下望望,不出意外的看见不远处一座孤岛上有一个人影伫立。
“师叔。”御剑飞下,在近距离看见果然是重苓,紫英跳下来,低下头。
“说了别叫我师叔。”重苓望着平静的海面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似乎并不意外“我想你也是应该不知道归墟的地点的。”话语间,似乎认定了紫英一定会跟来一般。
“归墟眼一行凶险万分……”
“所以你又后悔了?”重苓接口道,轻轻嗤笑起来,回头看看紫英满眼嘲笑似乎在等他的说辞“昨夜,是你自己给我提议的。”
“……”紫英确实踌躇了一下,然而又想起那些时日,一面是从小到大教育自己的门派一面是好友的两难抉择。
从那时他站在梦璃之前与同门拔剑的时候他就知道,有很多事迈出一步就不能回头。
“紫英愿同往。”最终他没多说什么。
“恩。”重苓似乎也料到了他会如此说,满意地点点头,复而叹息“紫英真是成长了不少啊。”最后这句化为嘴边叹息似乎是说个自己听的。
东海底。
一路随着重苓走来,用避水决潜入水底正看见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大约就是归墟眼的入口。
紫英不知道重苓是怎么知道这条同往天界大牢的路的,不过他也没有问,他知道有些事重苓若是愿意自然会说。
“……”重苓站在洞口前几步之外却是没有在前进,倒是细细端详起来,紫英疑惑的站在身后问道“师叔?”
“……”重苓挡下了想要走上前的紫英,自己向前两步抬起手想虚空摸去,而后紫英看见了让重苓停下的原因。
在重苓的手向前三寸以后便再也不能向前,手指尖指的位置一道不易人察觉的闪电在虚空中划过。
“结界封印?”紫英猜测道。
得到的是重苓的首肯“东海归墟关押的都是天界认为罪大恶极的人,为防他们逃脱自然需要强力封印,这不过是第一关,里面恐怕更是困难重重,进去以后要小心。”
“那么,似乎已经有了进入的办法?”紫英一挑眉,却是听出了话里的隐藏意思。
“恩。”重苓点点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紫英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距离刚刚好。”
“”紫英听得不明白,却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重苓双手指尖交叠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人界的语言,听起来奇怪无比,与此同时脚下缓缓转出一个巨大的紫色法阵,强光一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换了一番景致。
洞内空间非常宽阔,抬眼望去头上的石壁距离非常遥远,由于是海中洞穴四壁湿润,却没有还睡灌入,有风从洞内传出来。
“这是……”紫英疑惑的看看身后洞口纹丝不动的封印。
“我们已经进入归墟了,刚刚那是空间法术中的越行术,我跟老哥学了十年才小有所成,不想竟然真的会有用上的一天。”说到这里重苓又是一阵惆怅。
原本在拜入琼华学会御剑以后她以为永远也不会再用上这个术法。
“……”
“走吧。”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重苓重新打起精神往里面走,紫英自然一步不离的跟着走进去。
一路走来很奇怪的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走过洞穴的长路,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空间变得更宽阔了一些,似乎是在整个山体之中挖出来一个巨大的空间。四周幽幽的飘着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活物的光球照亮了空间。
“是谁?”忽然不属于二人的第三个声音响起来,两个人齐齐转过头,双方同时看清了对面的人。
“掌门。”紫英先一步行礼。
来者正是琼华最后一任掌门,夙瑶。
不过此刻她却没有顾得上礼节,直直的盯着紫英身边的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而诧异着。
“……”紫英并不奇怪掌门无视自己,而是安静的立在一边看着两个人对视的场景。
“你是……夙苓?”夙瑶迟疑了半天终于上下看看疑惑的开口。
相比较而言,重苓的态度却要淡定很多,对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师姐微微笑着回答“是我,夙瑶师姐。”
伏魔封印
〃没想到又见面了,师姐。〃一阵沉默以后到是重苓率先发话,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阵尴尬以后,夙瑶看着面前的人仿佛终于确定了对方身份一般长叹口气〃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竟然是你来看我。〃说罢忽然觉查出了不对语气变的厉然〃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东海归虚又岂是凭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总是有办法的。〃重苓笑笑并不多解释到是话峰一转〃师姐可愿出去?或者我可以……〃
话音为落却听夙瑶断然拒绝道〃不必了,蒙玄女娘娘提点,我已知错,只求于此悔过五百年后重入轮回。〃说到此,夙瑶闭上眼睛一脸悔恨〃只可惜琼花百年基业……〃
〃师姐又何必如此恪责自己,琼华所错又不是一代两代。〃重苓看看夙瑶不禁心生怜悯。必竟当年同门一场自己也曾受到照顾,见师姐如今地步不觉想要安慰一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听见重苓的话,夙瑶脸色一变,而后似乎又放弃了一般长叹口气〃也罢,当年同门中就数你与天青思维离经叛道,今日想来却又是你们看的对,今日你这番论调,到也不能让人说什么。〃
〃师姐,做人要知道便通才过的好。〃
〃到是你在教训我了。〃
〃师妹可不敢。〃生怕夙瑶生气,重苓忙说。
〃有何不敢?不过是阶下囚而已。〃夙瑶却是不在意的摇摇头忽而抬起眼想起些事情〃沿这条路尽头可以看见玄霄师弟。〃说着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师姐?〃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重苓促不及防,刚刚的一脸嘻嘻哈哈瞬间僵化带着难以至信。
〃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玄霄师弟?〃挑了一下眉毛,夙瑶看着重苓变化不断的表情有些理所当然的问。
〃师姐,你怎么知道的?〃重苓神色复杂,几次长口才问出这句。
〃你又有几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当真以为这些年的掌门我是白当的?〃夙瑶却是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说至一半却说不下去。
夙瑶看看对方仿佛又看见了另人怀念的光阴语气软下来〃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那些摆在禁地的凤凰花是什么意思么?〃
〃……〃长久的沉默以后,被戳中心事的重苓浮起一个苍白的微笑小声道〃原来师姐都知道。〃
〃别怪师姐。〃第一次,夙瑶的口气软下来。
〃怪师姐什么呢?〃重苓当然知道夙瑶在说什么摇摇头〃站在师姐的位置,有很多是不得已为之,重苓怪不的师姐。〃
〃……〃
〃……〃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最终重苓行了个礼〃如此,夙苓告辞了。师姐,保重。〃
夙瑶看着几欲离去的重苓忽然开口〃师妹,你可曾后悔?〃
已经转身的人身形一窒长时间沉默后发出一声狭长的笑声〃后悔,有用么?〃背对着看不见表情。
然而夙瑶没有再问看着对方离来的身影发出一声长叹。
曾几何时,那个惹人喜爱的师妹也变成了一个人。
人生,果然孤独才是永恒。
沿着夙瑶所指胡方向走过去,是一道常常胡道路,漆黑胡空间可以感觉到周围石壁在靠近,似乎椒空间更狭小国。
忽然,夙苓胸口一闷,眼前漆黑不由得伸手扶助旁边胡石壁,紫英看在眼中关切问了一句“师叔,可是哪里不适?”
“……”夙深吸一口气,慢慢缓了过来摇摇头对他露出宽慰胡微笑“无妨。”
“……”紫英虽然不语,眉宇间却是一片关怀之情。
“大约是进入伏魔封印胡效力范围了,所以刚刚有些不适。”自己一手教授出来的徒弟,夙苓自然明白紫英的性子,只好解释几句忽然又笑起来〃若是遇见这个也说明师姐没有指错路。〃
所谓伏魔封印,即是专门为魔所准备。
重苓不禁暗笑道,天界还真是看得起玄霄师兄。
一路过来两旁逐渐狭窄,忽然走到一处两边石壁拓开,空间豁然开朗。
眼前一个具大的石洞,尽头有一点幽幽的光看不清是什么。
两人顺着光线走过去逐渐看清那是一张石桌上的烛台。
烛台旁坐着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但是重苓忽然感觉心跳加快,似乎暗暗期待什么。
对方先于二人发现,台起头厉声训问〃什么人?!〃
遥远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回响在空间中许久才停止。
〃〃重苓看着已至近前的人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