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淳雅郡主还想再到风城白云道观禁足一年么。”温绍轩下楼,只不过去后院如了厕,再返回大厅,竟不想这里已经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如淳雅郡主这般的女子,他是最最看不上眼的,甚至是满心满眼的厌恶。
痛脚被戳,淳雅郡主气得险些跳脚,恶狠狠的瞪向说话之人,咬牙道:“温绍轩你少管闲事。”
想她从小到大在星殒城那都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但却因着那件事情被皇上惩罚,这一去风城白云道观就是整整一年。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熬到期满,她立马就带着人返回皇城,路过琴郡听闻香阳楼有赏花大会,还有名琴罗雀,她便来了。
若她能得到罗雀,那将会为她重回贵族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要知道,贵族圈里的小姐公子,任谁不以拥有一架出自琴郡的名琴为傲。
尤其,罗雀可是在整个金凤国都排得上名次的名琴,她如何能不动心。
此刻,淳雅郡主今生的最痛,耻辱被温绍轩一句话道了出来,怎能不叫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温绍轩给撕碎了。
“绍轩,你怎么会在这里?”理郡王世子微愣过后,露出笑脸走到温绍轩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
“一会儿告诉你。”
“好。”理郡王世子墨子钰,其父为当今圣上的堂弟,因着其生母位份低的缘故,今上登基之后,只受封为一等郡王。
墨子钰乃理郡王嫡子,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庶兄,一个庶姐,下面有一个嫡妹,四个庶妹。
他跟寒王,温绍轩兄弟,以及穆国公府,韩国公府,北定侯府的几位公子打小玩在一起,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温绍轩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不过区区一个臣子的儿子,你也有资格敢教训本郡主,看本郡主今日不好好教训你。”
丫的,你以为没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是不是,本小姐的大哥本小姐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你丫的竟敢当着本小姐的面说本小姐的哥哥没有资格。
好,很好,就由本小姐告诉你什么是资格。
雅间里,已然动怒的宓妃没有察觉到自己收敛的气息已经不经意间流泄出来,坐在她身边的人,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空气骤冷,气温骤降,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窜上心头,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一时间,温绍云,温绍宇,墨寒羽主仆以及溥颜,心里都斗然浮现出两个大大的字:完了。
什么完了,当然是淳雅郡主要完了。
说是迟,那时快,在宓妃意识尚未做出反应之前,她就已经出手了。
啊——
果不其然,当温绍云几人心头浮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楼下一脸轻蔑怒瞪温绍轩的淳雅郡主,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张妆容精致,明艳动人的脸因难以忍受的疼痛变得扭曲而狰狞,份外的骇人。
那惨叫声,让得参加完赏花大会未曾离开的众人,莫不都反射性的环抱双臂,脸皮也抖了抖,难以想象究竟得有多痛,才能发出那么凄厉的惨叫声。
嗖!嗖!嗖嗖!
若是之前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么此刻,从楼上往楼下飞射而来,甚至带着红色丝线的绣花针,就足以让他们瞧得清楚明白了。
七根带着丝线,却细如毛发一般的绣花针,仿佛放慢动作似的,划过众人惊愕的眼,直接穿透淳雅郡主的身体,没入她周身的几处大穴。
她若出手,必定奇快,但这次宓妃偏偏就放慢了动作,让所有人都瞧见那针是如何扎进淳雅郡主身体的,敢藐视她大哥,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
惊恐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淳雅郡主之前还能站着,可此刻她却已是狼狈不堪的痛得满地打滚,借此来缓解身体里的剧痛。
“郡主你怎么了?”两个贴身婢女惊叫出声,回过神赶紧扑上前准备扶起满地打滚的淳雅郡主,然而已经痛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淳雅郡主手一挥,便将两人狠狠的推开,倒退着跌坐在地。
宓妃身轻如燕,犹如天女一般自三楼缓缓飘落而下,如水的眸子冷似寒冰直射淳雅郡主,嘴角勾起一抹轻狂嘲笑。
湖蓝色的长裙随风飞扬,荡漾起优美的弧度,泪滴状的蓝宝石在眉间轻晃,折射出璀璨的光华,白嫩如葱的十指此时轻捏着红色的绣丝,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俯视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淳雅郡主。
“你是谁,竟然胆敢行刺郡主,仔细皇上诛你九族。”杨柳顺着那红色的丝线,瞪大的双眼落到宓妃身上,又惊又怒的她伸手就直指宓妃的鼻子。
诛她九族么?
在皇上诛本小姐九族之前,本小姐一定先诛了你的九族。
眸色一冷,宓妃纤指一弹,一枚绣花针直接射向威胁她的杨柳,快得几乎肉眼难以捕捉它的速度就已经没入了杨柳的眉心。
不过眨眼之间,倒地绝了气息。
死不瞑目的杨柳正好倒在同为婢女梧桐的脚下,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梧桐的裤角,双眼瞪得奇大,眼里满是惊恐之色。
区区一个婢女,不胆威胁她,还胆敢指她的鼻子,找死。
“你…你你你…你要干干什。什么…”惊惧万分,警惕的望着宓妃,梧桐吓得半死,郡主的性命都握在这个浑身透着肃杀之气的女人手里,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能不怕么?
说杀人就杀人,而且还是用绣花针杀人,想想就觉得恐怖。
“妃儿。”温绍轩微愣过后,快步走到宓妃身边,眼前的宓妃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更多的却是感动与心酸。
他的妹妹他知道,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绝对不会主动伤人。若是淳雅郡主没有对他出言不逊,她又怎会下杀手。
思绪不由得回到雷县被围杀的那一天,他也见识到了宓妃这冰冷肃杀的一面,虽然有被吓到,不过自责与愧疚居多。
这一刻,他越发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半年里,在药王谷中,他的妹妹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抬头看向温绍轩,宓妃身上的杀气淡了几分,面部表情柔和了下来,冰冷的眸子里渐渐恢复了温度,即便是隔着面纱,依然让人感受得到她情绪发生的转变。
“她好歹是个郡主,别伤她性命。”
换言之,只要不弄死了,怎么着都可以。
宓妃冲温绍轩眨眨眼,心里不禁闷笑,原来她家温润如风,清雅飘逸的大哥也是一个腹黑的主儿。
右手微微用劲,没入淳雅郡主身体里的七枚绣花针随之被宓妃扯了出来,华丽的衣裙随之被撕得粉碎,殷红的鲜血更是顺着针就喷溅了出来,有种诡异的妖冶之美。
专门用来杀人的绣花针与平日里绣花的绣花针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前者乃宓妃改良后制作出来方便随身携带,而后者明显要比前者粗一些。
“痛…好痛…”从出生到现在,淳雅郡主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如此不堪,如此痛不欲生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究竟钻进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却在她的血液里行走,每动一下就疼痛难忍,让她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给结果了。
“郡…郡郡主,奴婢扶您。”梧桐扑到淳雅郡主身边,这次没有再被推开。
不是淳雅郡主不想推开,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推,非但如此,她更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显然引得宓妃亲自出手,只是这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啊——
婢女梧桐的双手刚扶住淳雅郡主的手臂,还未曾使劲儿,后者立马发出杀猎般的惨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使得本就惨白的脸色骤然间越发的惨白如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婢女就往一旁滚了两圈。
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她恨不能去死,她不要任何人碰她。
一碰,就生不如死。
黛眉微挑,宓妃手动了动,跟着宓妃跑下来的温绍宇出声道:“你不是说没资格吗?那么本小姐教你的这资格可够份量?”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这次暂且饶了你的性命,下次再敢对本小姐的兄长出言不逊,别说你只是一个亲王的郡主,就算是皇帝的公主,本小姐也照杀不误。”
什么是嚣张,这才是。
什么是张狂,这才是。
很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宓妃今日的话,温家三兄弟都不禁眼眶泛红。
也不知上辈子的他们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有这么一个视他们为生命的妹妹。
浑身抽搐,哆嗦颤抖,刺骨的疼痛令淳雅郡主面部扭曲,纵使心中恨极,嘴里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除了憋屈的点头之外,她还有第二个选择?
“唔,本小姐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既惹得我不痛快,那么你也别想痛快。”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宓妃突然俏皮的眨了眨眼,恶作剧般的道:“从这里一步一步走出琴郡,别想让人扶着或是坐马车,谁碰你一下,你便要品尝一次万针锥心之痛。”
闻言,淳雅郡主惊恐的一颤,脸色‘刷’的一下越发惨白。
怪不得刚才梧桐碰她一下,她就痛得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本小姐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只要你一步一步走出琴郡,保管你全身上下哪里都不会再痛一下。”
作为一个尽职的翻译,温绍宇一边开口替宓妃出声,一边又不禁为被她恶整的淳雅郡主默默点上三根蜡烛。
看来,他家宝贝妹妹就是淳雅郡主的克星。
惨,真惨,真的好惨。
“要是不走的话,三个时辰之后,本小姐保证你这辈子就算大罗神仙也休想让你再站得起来。”
她的七根绣花针,其中一根扎进了她的痛穴,四根分别扎在她的双手双腿关节处,两根则是扎进了她的脊椎里,由暗劲带着在她的血液中穿梭,早已伤及她的根本。
针她虽已取出,但若是不把残留在她体内的暗劲化去,那么后半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渡过余生了。
嘶——
香阳楼内,众人无不闻言色变,倒抽一口凉气,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这位姑奶奶。
“幽夜,派人盯着淳雅郡主出城,去信给沐王,告诉他若是教不好女儿,本王不介意替他教上一教。”墨寒羽声如冷玉,气场更是狂霸。
“是,王爷。”
幽夜领命,大步上前抓小鸡似的将淳雅郡主拎在手里,直接就给扔出了香阳楼。
同时还伴随着淳雅郡主声嘶力竭的惨叫,以及她贴身婢女跟护卫的叫嚷声。
呼啦啦的,一群人总算是滚出了香阳楼。
宓妃瞥了眼墨寒羽,冲他呲了呲牙,早不出手晚不出手,等她收拾完了才出声,不是马后炮么?
“老夫多谢世子出面相护。”楚大师上前对着理郡王世子鞠了一躬,又转身看向温绍轩,道:“也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直言。”
“楚大师无需如此。”墨子钰跟温绍轩赶紧往边上一退,避开了楚大师的鞠躬礼。
即便不是他,往日遇到淳雅郡主欺辱人,他们也是会站出来的。
“二哥,我想看看楚大师的琴。”撒娇似的扯了扯温绍云的袖口,宓妃仰起小脸,睁着如水的眸子望向他。
这样的她,与之前那个浑身泛着杀意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人,仿佛之前那个她,压根就不是她。
一切,不过只是幻觉罢了。
“楚大师,我妹妹想看看你的琴,不知可不可以。”只要是宓妃的要求,温绍云就无法拒绝。
楚大师一愣,看向站在温绍云身旁,给人感觉恬静乖巧的宓妃,实在很难跟前一刻还手段凌厉狠辣,气势轻狂张扬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楚大师笑道:“这有何不可。”
他无非是想替罗雀寻个新主,怎料会闹出这样的事情,甚至还弄出了人命。
蓝色的绒布揭开之后,呈现出摆放在桌上的名琴——罗雀。
此琴为松花木所制,观其树龄约在百年以上,的确算得上极为难得了。
七根琴弦则为罕见的冰蚕丝制成,根根如雪般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之光。琴身并非是松花木的原色,而是上了色彩明艳的漆,还雕刻出了三五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如同一幅色泽明快的水彩画,呈现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仅仅只一眼,宓妃就知道,这架琴不适合她家大哥。
“晚辈温绍轩,本是特意想来拜见一下楚大师,同时也是想求得一架古琴,今日得见罗雀,却是知晓此琴不适合了。”
楚大师笑望着温绍轩,很是喜欢他的坦诚与直白,若非这罗雀只适合女子,他倒是很想将罗雀交给温绍轩。
只是,可惜了。
“公子若是不嫌弃,他日若有制琴的好材料,老夫定当亲手为公子制一架古琴。”
这,算是他的承诺。
“如此,晚辈就先行谢过楚大师了。”
“呵呵,该说谢谢的是老夫啊。”
甚是无聊的看着温绍轩跟楚大师彼此寒暄,宓妃打定主意,一定会寻来制琴的好材料,为大哥量身打造一架独一无二的古琴。
“大哥,既然罗雀与你无缘,赏花大会也结束了,咱们就回了吧。”
“也好。”
一只手抱住温绍轩的胳膊,一只手比划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那模样,既可爱,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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