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睡熟之前,宓妃心头都仍在盘算着明天都有哪些事情非做不可。
又有哪些事情,她必须亲自去探查一番才能安心,想着想着也就睡了过去。
此时距离星殒城百里之外的碧寒镇上,一队人马正风驰电挚的摸黑在官道上急驰。
黑压压,灰蒙蒙的夜幕下,鹅毛般的大毛迎风飞扬,朵朵晶莹的雪花仿佛是雪夜里的雪之精灵,纯净的,美好的。
清一色红棕色的高头大马,高扬着头颅,墨色的马眼晶亮有神,偶然可见暗藏其中的丝丝锐利,那神色高不可攀,似是稍带着几分王者的风范。
倘若有人在这样的深夜里,见得这样十匹拉风的骏马,不由自主的就会去猜想,拥有它们的主子会是怎样一个人。
而那辆由两匹骏马拉着在雪地里急驰,却丝毫不显晃动的马车,从外到里,从里到外,皆由树龄在百年以上的紫檀木制成,端得是财大气粗,奢华至极,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我是可爱分界线……。
翌日清晨,大雪初停,整个碧落阁都掩映在雪白的冰雪世界之中,寒风拂面,如刀子划过脸庞,院落中洒扫的丫鬟婆子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袄裙,微低着头干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身子都缩在衣服里面寻求温暖。
刚刚卯时初(早晨五点),准确的生物钟就让宓妃睁开了双眼,偏头朝窗外看了眼,天还未亮,四周都静悄悄的,唯有风声听得格外的清楚。
闭着双眼放松自己的身体,慢慢吐纳吸气几个小周天,宓妃方才从床上坐起来,拿了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起身走向暖阁的软榻。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有些东西一旦养成了习惯,再想要改过来真挺不容易的。
不管是入睡之前,还是睁开双眼之后,宓妃都习惯打座一个时辰。晚上打座的时间一般为半个时辰,清晨最少也会打座一个时辰左右。
辰时初(早上七点左右),丹珍跟冰彤会准备好洗漱用品安静的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待宓妃的传唤。
从青山镇回来的途中,两个丫鬟已经充分了解到她们家小姐的生活习惯,因此,每日清晨她们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其他的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
“丹珍冰彤。”
不一会儿,宓妃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两个丫鬟应了声,捧着东西鱼贯而入。
外面的天,这个时辰已然大亮,昨夜里的大雪停了,但寒风依旧呼呼的吹着,爬出地平线的太阳远没有夏日里那红彤彤的颜色,而是泛着白边儿,怎么看都懒洋洋的。
碧落阁的景致虽美,但却远没有药王峰灵气逼人,更没有药王峰能让宓妃放下所有的戒备。以往在药王峰上打座,她的全副心神都会投入其中,而在这里却是不能。
负责洒扫碧落阁的丫鬟婆子从一个时辰前开始忙碌,她们必须在主子起床之前,将整个院子通向各个房间的必经之路清扫出来,至少要保证路面上不能残留积雪。
这些个丫鬟婆子在碧落阁里当差,没少偷奸把滑,本该自己份内的事情,爱耍小聪明的总喜欢把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去干。
谁让宓妃受宠呢,放眼整个相府,就数她的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最多,再加上宓妃以前不管事,因此,整个碧落阁可说是很乱很乱。
这些年来,整个院子里绝大部分的活计,统统都丢给七八个勤劳实诚的丫鬟去做,其他的人就挑些轻松的,当着温夫人的面自然是好好的表现,背地里颐指气使的,真真可恶。
原本宓妃没打算现在动这些人,毕竟她现在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一时半会儿分不开身,不过这些人也的确是不安份,一个个都当她是死的。
还觉着她是以前的那个她,不会真的把她们怎么样。
由着丹珍冰彤伺候她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头的时候,宓妃吩咐道:“冰彤,你去将碧落阁伺候的所有人都叫到花厅。”
“是,小姐。”听着这话,冰彤心中一喜,觉得她家小姐终于是要清除那些个毒瘤了。
“把早膳也摆在花厅。”
“是。”
看着冰彤兴奋的,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远,宓妃转过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无语的撇了撇小嘴,比划道:“至于么,让她高兴成那样?”
“小姐今个儿想梳什么样的发型?”除夕宫宴要晚上才举行,深知她家小姐性子的丹珍,倒是没想过要在此时给宓妃梳什么繁复的发髻。
“简洁一些的,一会儿你家小姐我要出门。”
“是。”丹珍应了声,一双灵巧的手穿梭在宓妃乌黑的发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简洁大方,却又不失清新淡雅的发髻就展露了出来,“小姐你都不知道,有几个丫鬟奴婢跟冰彤都相处过的,她们对小姐很忠心,可是小姐不在的这半年,她们都被欺负惨了,现在已经沦为粗使丫鬟了。”
这么大的碧落阁,自入冬以来,堆积在路上的积雪都是那几个丫鬟清理的,本该负责这个活计的人偷了懒不说,还处处为难她们,简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敢情还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她跟冰彤知道了以后很生气,但小姐每日又那么忙,她们就没有说。
眼下小姐主动要清理那些人,冰彤哪能不高兴,连她都特别的兴奋,特别的高兴。
恨不得那些人赶紧滚出碧落阁才好,省得见了心里不舒服。
“还有这事儿?”宓妃心下了然,她在暖阁里打座,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丹珍并没有说谎。
“奴婢可以发誓,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宓妃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
“小姐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丹珍吸了吸鼻子,刚刚她其实还有些怕的,怕小姐误会她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才那么卖力的举荐那几个丫鬟。
“戴那套紫玉蝴蝶的首饰。”
“是。”丹珍先是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对蝴蝶耳环替宓妃戴上,随后才拿出三只形态各异,造型精美的蝴蝶玉钗别在宓妃的发间,正准备再拿出步摇的时候,宓妃摇了摇头,比划道:“就这样。”
丹珍微怔,看向铜镜中的宓妃,只见镜中之人肤白胜雪,精致的脸蛋白里透红,眉如远山含黛,眼如秋水凌波,瑶鼻挺立,唇不点而红,乌发间紫玉蝴蝶钗若隐若现,清新灵动,淡雅脱俗,竟不觉半点单调,那步摇若是放上去,反而失了几分清贵之气。
起身,屈指弹了弹丹珍的脑门,宓妃转身向花厅走去,打座了近两个时辰,她的肚子老早就已经饿扁,需要尽快进食才可以。
“小姐等等我。”
冰彤名字叫冰彤,其实却是一个急脾气的人,办起事来既迅速又极有效率,宓妃当初带在身边的这两个丫鬟各有所长,都是可造之才。
她们愿意忠心不二的跟随她,也愿意克服自己的缺点不断严格的要求自己,宓妃自然也乐得教教她们,毕竟随着她往后计划不断的实施与展开,她的身边需要各种各样的能人。
否则,岂不在她尚未达成所愿之前,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给累死了。
no!no!no!
那样的蠢事,她可不会去做。
花厅里,此刻聚集了碧落阁中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丫鬟之外,其余的莫不是东张西望,拉着自己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张嘴巴就没有一刻消停过。
宓妃神色淡漠的看着里面的人,倒也没有着急着进去,准备细细的观察一遍,“丹珍,去把李管家找来。”
“是。”丹珍应声退下,李管家是负责管理后院奴仆之事的,如果小姐要发卖某些丫鬟,还真得找李管家来才行。
站在外面听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宓妃方才提着裙摆走进花厅,冰彤迈步到她的跟前福身行礼,“奴婢给小姐请安。”
轻摆了摆手,其他人这才正了正神色,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似恭敬实则满心不屑的屈膝行礼,道:“小姐大安。”
莲步轻移,宓妃优雅入座,冰彤手脚利落的将几样冒着热气的早膳摆放在宓妃的面前,不言不语的伺候宓妃用膳。
这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混账东西,看她们还能张狂到几时。
孰不知,冒犯了小姐,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宓妃抬手示意冰彤让她们起身,随后就好像将她们都忘了似的,捧着碗安静乖巧的用着香滑软糯的南瓜小米粥。
主子不发话,身为奴仆的她们自然也是不敢多言的,是以,整个花厅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宓妃一点儿都不着急,神色平和从容,这也是心理战术的第一步。
她很想看看,也很想弄弄清楚,究竟她这碧落阁中都养出了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一个个拎不清楚也就罢了,甚至连自己个儿是什么身份也忘了。
终于,底下的不少人忍不住了,顶着某种无形的威压,哆哆嗦嗦的推出一个人来,让她代表她们开口问话,“奴婢们不知小姐将奴婢等召集来有何事要吩咐,奴婢们手中还有很多的活…”
啪——
没等这个模样生得俏丽,约莫十四五岁的丫鬟把话说完,宓妃端在手里的玉碗重重的搁在圆桌上,水眸掠过淡淡的光华,复又恢复成一汪清泉,不见丝毫涟漪。
“大胆,主子尚未发话,怎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插嘴。”
冰彤的冷喝声没能吓到那个丫鬟,只见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宓妃,心下没底但又不想失了平日里积攒起来的威严,于是辨声道:“你我同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就许你在小姐的身边耀武扬威,不许我向小姐进言么?”
哼,什么东西,以前小姐可最听她的话了,相爷跟夫人送来的珠宝首饰,但凡不是那种不能碰的,她都有。
小姐不在府中的这半年,想她绿娆在这碧落阁里,可真真就是小姐一般的存在。
只是这次小姐回来以后,竟然指定了丹珍跟冰彤两个丫鬟伺候她,其余人等不得进入她三米范围之内,可把绿娆给气得半死。
她想接近宓妃,然后说些好话诱哄宓妃,如此她还能继续在碧落阁里名为丫鬟,过着实为小姐的生活。只可惜,宓妃没能如她的愿,让得她没少在心里咒骂宓妃。
“小姐,李管家请来了。”丹珍走进花厅,向着宓妃行了礼,这才走到她的身后站定。
李管家一看这碧落阁大小丫鬟婆子都聚在这花厅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光是这么一想,后背就出了一层薄汗。
这都什么事儿啊,大过年的别这么吓他成不?
“奴才李恒给五小姐请安,五小姐大安。”
“嗯。”宓妃点了点头,起身走进那一群丫鬟里面,左手比划,右手则是拍向她挑好的丫鬟,“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几个留下,其余的全部带走,该发卖的发卖,一个不留。”
丹珍冲被宓妃拍了肩膀的丫鬟眨眨眼,示意她们站到一边,然后一一报出她们的名字,再把宓妃话里的意思,清楚明确的告诉管家李恒。
没有被叫到名字的丫鬟婆子傻眼了,小姐说什么,要把她们都发卖了,那怎么可以。
其他的主子哪有宓妃这么好忽悠,去了其他地方哪有呆在碧落阁里舒服享受,她们不能走。
“愣着做什么,带着这些人赶紧滚出碧落阁。”宓妃神色一冷,丹珍作为她的专用嗓子,将那极有气势的语气学得淋漓尽致。
李恒缓过神来,躬身拱手道:“奴才这就带她们离开,只是她们走了,五小姐的碧落阁…”
“新的丫鬟婆子自有本小姐亲自去挑选,这些个偷奸把滑的东西,本小姐这碧落阁养不起。”
抹了抹脑门上根本就没有的汗,李恒应声道:“是,奴才明白了。”
转身对着那些跪地讨饶的丫鬟婆子低吼,“赶紧的都跟我走。”
“小姐,求求小姐别赶绿娆走,求求小姐了。”绿娆被这突来的变动吓懵了,整个人呆呆的,直到李恒推了她一把,她才醒过神来。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欺负的主子上哪里去找,她不要走,死都不要走。
“李管家,劳烦你将这个丫鬟卖个好地方,千万可别亏待了她。”在绿娆手还没有碰到宓妃大腿的时候,她就转身坐回了凳子上。
故此,绿娆扑了一个空,又听到宓妃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怔愣当场,莫名的恐惧袭遍她的全身。
李恒只是稍稍一愣,很想抬头看宓妃一眼,但身为奴才的他又岂能直视主子,因此,只得无可奈何的瞥了绿娆一眼。
也不知这个俏丽的丫鬟怎么得罪五小姐了,最后竟是落到如此下场。他可不相信五小姐是真想让他替绿娆找个好地方,那话里话外,明明白白就是不想让这个丫鬟好过啊。
目光落到绿娆穿在身上的衣服料子,还有她一个丫鬟佩戴的首饰,顿时,李恒似是明了了什么,怪不得呢?
罢了,谁让这丫鬟得罪的是这相府最不能招惹的人,他定当好生关照她。
保证让她下辈子都记得他。
“是,奴才一定办好五小姐吩咐之事。”
“去吧。”
绿娆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各种耍赖求饶,诉说她以前是如何如何照顾宓妃的,对宓妃是如何如何的好,话里话外都明指暗指,宓妃是个黑心的主子,对待忠心于她的丫鬟都不放过云云。
她若不提这些,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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