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季兰再怎么咄咄逼人,银泰也自是没什么可怕的。她不过一个王妃而已,可他的师傅就连是皇后也要敬上三分,只要他不出错,常季兰就拿他无可奈何,再说,太后本来就不喜这位珞王妃。
见银泰纹丝不动,季兰怕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还想逼出个什么来时,挽妆却忽然站在她的身前。
“不要闹了。”语气淡淡的,像极了昨夜里齐珞所说的口气。
“你……”季兰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她还没有机会说出口,瑞英就从里面步履匆忙地出来。
“妆妆小姐你来得正好,快跟奴婢进去。”瑞英扫过一眼她身旁的常季兰,却无视地拉了挽妆就往里面走。
☆、第三十七章 隔花(2)
“瑞英姑姑,可是太后有何事?”莫名被瑞英拉进院子的挽妆轻声问道,太后总归年纪大了,身子也时常会有些不舒服,但瑞英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行事稳妥,怎的现在如此匆忙。
听了挽妆的询问,瑞英才低头附在她的耳边,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你进去便知道了。”
挽妆带着一脸的担忧跟在瑞英的身后,太后是安家的靠山,而安家是常家的靠山,而她的靠山是常家,因此太后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们觉得不安。当初太后要选她入宫,也有出于扶植安家势力的考虑,但挽妆态度坚决,安慧英也一旁双眼通红,最终使得太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家即便是有闺女入宫也比不得从前的辉煌,这是从前肃宗的恭顺皇后安青说过的。
安慧宁靠在重叠起的枕头上,冷眼看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这人的美貌不输凌锦翾,性子比她更温柔,或者说因为是青楼出身,所以更知道怎么样讨人欢心。
“母后,”金一吹了吹手里的白玉花瓣碗,用勺子舀了起,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温度适中才递到安慧宁的嘴边。“这是郑御医为母后开的药,母后喝了身子就会清爽些。”
安慧宁扫过一眼,既没出声拒绝,也没动嘴喝下去,两个人就这么笑意盈盈地面对面地僵持着。直至挽妆的出现,安慧宁的脸上才浮现了一丝笑容。
“到这里来。”她朝挽妆招了招手,那个地方坐着的人正好是端着药碗的金一。
挽妆为难地看了眼金一,站到她身旁,向了她请安问好。“原来金妃娘娘也在,民妇给娘娘请安。”太后摆明地拿她当挡箭牌,却让她此刻不知觉中得罪这位正当宠的妃子。
挽妆是硬着头皮过去的,幸好金一没有生气,依旧笑得和蔼可亲,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她。“母后的身子近来一直不打好,以前在宫中,你也不太方便来探望,如今在行宫里,你可要好好地替我与陛下尽尽孝道。”
挽妆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再次叹了口气。笑着说话,不代表没生气,有些人就是笑面虎。不知怎的,提及笑面虎时,挽妆不可置否地就想起了文睿渊,常年挂着一副风流的笑容,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还好你来得及时。”挽妆刚坐下,安慧宁就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去,径自喝下。
“齐华哥哥喜欢,太后娘娘也跟着喜欢,不好吗?”见屋内只剩下瑞英一个人在伺候后,挽妆才试着说出这句看似劝慰的话。
瑞英侯在床边,将安慧宁喝完的药碗接了过去,挽妆起身将她嘴角的药汁擦拭干净。
“男子大多看中女子的容貌,她确实挺美的,若是个大家出身的,哀家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可偏偏是那样低贱的出身,哀家还能同意她位列妃子之位便已是极限。”
到底还是差一个出身,挽妆低垂着眼,轻轻地揉着安慧宁的肩膀。“可若是因她而让齐华哥哥与您之间有什么误会隔阂,始终不好。”
安慧宁舒服地闭上眼睛,这样的手艺还是要挽妆来做才最得她的心。“傻丫头,她不会蠢到去动什么手脚的,哀家是陛下的亲身母亲,她要真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哀家也就放心了。因为一旦她这么做,陛下就会对她产生厌恶的。”
到底还是知子莫如母,挽妆仔细想来,事实也的确会像安慧宁所说的那样发展,齐华不是个昏君,后宫里的这些事他都清楚。
“倒是你,回京之后多跟皇后说说,少使点小性子,什么事别一倔到底,伤了陛下的心,让别人捡了好处。”
“是。妆妆回京就去见凌姐姐,凌姐姐自幼就性子傲,还得娘娘您多担待点。”听她这样的说法,挽妆明白一定是凌姐姐与齐华哥哥之间为了什么争吵,以凌姐姐的性子不会先低头,从前也一直都是齐华哥哥让着凌姐姐的,这次怕是真气坏了,才会带着金一出来避暑。
“哀家担待有什么用啊,”安慧宁握住挽妆的手,让她坐到面前,轻声道:“哀家知道她呀就是性子倔强了些,心倒是不坏,只是她的夫君是天子,不是普通人,有时候许多事情没必要争得那么清楚,一笔一笔地算来,伤的会是自己。”
挽妆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妆妆会好好地劝劝凌姐姐的。”
安慧宁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凌锦翾有挽妆一半的聪慧就好了,那个金一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的人,论手段,凌锦翾很难斗得过她。
吃了药,又歇息了一日,安慧宁的脸色自然好了许多。她一番梳洗之后,才让瑞英去叫那些候在外面的各家夫人小姐们晋江,自己由挽妆搀扶着随后到正屋。
齐华给安慧宁挑的这处院子是新选的,从前她住的那屋子因上月走水,正在修葺当中,他特地让徐多福好好地选了处安静的院子来给她落脚。这院子除了齐华的居所外,离其他人所住的地方都很远,院子里种满了许多的梨花,春天的时候满院子的飘白,但到了夏日里,绿色便遮满了整座院子,那星星点点的阳光里还偶尔能瞧见小巧的梨子。
常季兰走在最前方,身后是各陪同避暑官员的夫人女儿们,她得意洋洋地昂着首,由银泰的指引到了正屋。屋内左上方首座已经端坐了一个人,正是光鲜亮丽的宠妃金一。
“给娘娘请安,娘娘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最美的。”常季兰自然不会放过能够讨金一欢心的任何机会。
金一依旧淡淡地笑着,没怎么亲近也没怎么疏远,轻飘飘地偶尔答她一句话。屋内不时有其他人随着附和。
一声“太后娘娘驾到”,瑞英便随之掀起了竹帘子,挽妆扶着安慧宁慢慢地度步进来。众人见到她的到来,纷纷住了口中的话题,一长溜地给她请起安来。
安慧宁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挽妆正要下去时被她抓住衣袖。瑞英会意地在挽妆的身后搁了张凳子,挽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下去。
“到哀家这里来,就不要拘束,这里不是宫里,大家就当做是陪家里老人坐坐,说说话。”
“是,太后娘娘。”安慧宁的话语刚罢,便有人急着抢功回道。
常季兰本是坐在右边首位的,无奈挽妆也坐的是右边的位置,这样比划下来,生生地将常季兰的首位逼成了二位,常挽妆还是高高在上。
她有些气恼,正想说什么时却忽然瞧见金一看过来的眼神。那是在警告,警告她别轻举妄动。
☆、第三十八章 隔花(3)
常季兰出人意料地没出声,挽妆在无人注意之时悄悄地扫过一眼她,想不到她终于学聪明了,知道在太后面前闹起来,输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金一打头,带着满脸的笑容奉承着安慧宁,当着众人的面,安彗宁自然不能像之前在里屋那样不给她台阶下,她们之间的角力才刚开始,谁要先沉不住气谁便是输了。安慧宁不是凌锦翾,虽然先帝只娶了她一位妻子,但那些天天都巴望着圣宠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算计别人她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晓。
这么假笑着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安慧宁就揉着额头,称有些累了,回里屋歇着去,留下一干人等自己说着话。
太后前脚刚走,这厢里常季兰就冷笑着望向挽妆。
“虽说你是我嫡出的妹妹,但怎么也这般不讲规矩来了。”常季兰摇着团扇,轻笑着说:“莫非从官家小姐降成白丁之妻,就什么尊卑都不讲究了。”
席间已有人随着常季兰的话偷笑起来,挽妆也淡淡地笑起来,但并没有出口反驳。瞧她这般服输的模样,素来在她那里讨不到好的常季兰更来了劲头,继续说道:“不过也是,若是有品级的人家你也怕是嫁不进去,也只有文睿渊那样的白丁才能忍着娶你回去……”
她甚为得意地说着,席间也有人开始小声地附和。话说得如此难听,金一都没有出声制止,想必她也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毕竟挽妆最要好的人是皇后凌锦翾,而不是宠妃金一。
“姐姐若真的要这般说,妹妹倒还想起一件往事来,当年的月下邀约……”
“够了!”挽妆的话语刚出,常季兰就变了脸色,她一边大声地喝住挽妆,一边偷偷地拿眼看过金一。
席间因她的这一声,霎时安静下来。金一轻轻地咳嗽几声,由身边的宫女从座位上扶起:“听陛下昨夜里说,今日想去狩猎,不如我们都去看看吧。”
她起身带头,其余人等随即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狩猎之地而去。
常季兰走在金一的身后,摆明要讨好这位宠妃,与她不同的是挽妆刻意地落在最后面。从云有些不满地瞪了瞪前方的人,被挽妆一个响指打了过去。她明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是凌姐姐得宠,那些人便围在凌姐姐身边,如今得势的是金一,那些人又都围了上去。这样的趋炎附势,是她最不屑的,而且金一知道她与凌姐姐交好,岂会容得下她,她还不如远远地躲着,免去随时可能降临的责罚。
徐多福远远地就望见这群花花绿绿的女人到来,忙堆上笑脸给金一请安。
“陛下呢?”金一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陛下偕同珞王爷一干人等进林子打猎去了。”徐多福亲手给金一上了茶,眼光偷偷地打量着下方各自落座的家眷们。
挽妆带着从云坐在某个角落里,看见徐多福投来的目光,微微地点点头,那人随即收回担忧的目光。
天气十分炎热,从云跪坐在她的身旁给她打着扇,她自己也摇动着团扇。日头高照,真不知齐华哥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这种天气去打猎。目光所到之处,众人也都是满脸的汗水,恨不得马上就回到清爽的屋子里去好好歇着,但金一在上面端坐着,也只好都硬着头皮看过去。
就在众人都快成汗人时,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她们还没来得及起身,便看见齐华带着众人返了回来。
“陛下……”金一欢喜地起身,急匆匆地从位置上下去。
“传御医。”齐华并未正眼看他,只冲着她身旁的徐多福吼了去。徐多福这才注意到,齐华身后是被人扶住的齐珞,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苍白,像是受了重伤。
顺着徐多福的目光,一直跟在金一身后的季兰才看见自家相公受伤的模样,怎么会突然受这么重的伤。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齐珞。
不止她,挽妆也瞧见齐珞的伤,那样惨白着脸的齐珞是她从未见过的。衣服上的血点在她的眼中晕染开来,让她的眼前整片的都是红色。
“齐珞哥哥……”忽然有种恐惧涌上心头,挽妆在想,齐珞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的。就算他是和季兰恩爱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的心十分酸痛都好,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让她能再看见活生生地他就好。
她扒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向齐珞跑了过去。
她的一举一动,早就映照在齐珞的眼眸之中。从看见这一群的家眷开始,他就在寻找着挽妆的身影,瞧见她此刻担忧的面容,他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她,到底还是他的挽妆妹妹。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的常挽妆。
正当挽妆就要冲到齐珞的面前时,忽然被人扯了出去,那股力道很大,让她踉跄着朝一旁跌倒过去。
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更是随即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她的耳边传来熟悉的调侃声:“夫人这般担心我?为夫只是受了小伤,不碍事的,夫人不必再担忧。”
“我……”挽妆对上那双戏谑的眼,说不出话来。
她……方才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一见到齐珞受伤就慌了神,竟然当众向他跑去。
文睿渊待她站稳后,才松开抓住她的手。声音很低,附在她的耳边埋怨道:“夫人你可是我文睿渊的夫人,不是李齐珞的王妃。”
他说的有道理,她再也不是当年的常挽妆,再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担忧齐珞。他是季兰的王爷,她是睿渊的夫人,他们之间的姻缘早就断了。
“我……”挽妆愧疚地转过身,眼睛不敢看向他,只低低地说道:“是我做错了,以后不会了。”
那人意料之中地,狠狠地按过她的额头,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教挽妆错愕不已。“吃那么多,没见多长点肉,连个常季兰都挤不过。要是下次再挤不过她,我可要你好看!”
☆、第三十九章 隔花(4)
见挽妆被自己的话惊呆在原地,睿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自己扶着腰走到前方,向齐华请了个先行离开的旨意。
直至他的背影渐渐地淡出人群,挽妆才回过神来,连忙提着裙子向他追去。
齐珞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这次没能抓到她的离开,可是没有关系,以后他还有的是机会。能够确认挽妆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就算受的伤再重又有何妨?
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冷笑,常季兰并没有察觉到,看见齐珞的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那猩红的血色在单薄的衣裳上蔓延出来,她惊慌地哀求地望着匆匆赶来的御医。她忽然害怕起,假若李齐珞真的不在世上了,她应该如何活下去?有这番的想法,是为着他王爷的身份,还是其他呢?季兰也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去想清楚,她满眼,都是这片绚烂的红色。
那厢里众人都在关注着珞王的伤势,而对于远去的文睿渊并没有任何人留意到。
他撑着双腿,步伐有些蹒跚起来,胸口的伤处因之前为救挽妆又重新裂开,似乎血迹再次渗透出来。
自知先前做错事的挽妆埋着头,未发一语地跟在他的身后,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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