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掏出自己的印信径自盖了下去。
“娘娘……”挽妆虽不喜那金一,但眼看着母子俩为了金一颇为闹翻的架势,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便出声轻劝道:“娘娘不若再考虑一下?”
“妆妆,连你都觉得哀家过分吗?”安慧宁将旨意交到齐华的手中,看似对挽妆说话,实则却是对齐华语重心长地说起来:“哀家不是在意金一的出身,而是从那种地方出身的女子,心机若不够重怕早就死在那里,哪里还能爬上龙榻,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哀家也不是偏心锦翾,锦翾这孩子虽聪慧,但并没有那金一的心狠手辣,所以才会遭了她的道,自缢在冷宫。
这些本就是宫里的生存之道,哀家也不是因此怪恨金一,说到底,锦翾诞下轩儿是哀家的儿媳,金一诞下卿儿也是哀家的儿媳。只是哀家的儿媳是一国之母,必须要有博爱之心,容人之量,如果是个太心狠手辣之人,将来难保不成会危害到皇嗣。
皇儿,哀家怕的就是一旦她坐上皇后之位,得到那份呼风唤雨的实权,就会大肆迫害皇嗣,所以哀家才会力阻她登位。”
“母后……”听安慧宁说出这些肺腑之言,齐华有些动容,他以为她不过是在记恨锦翾之死,他知道她从来都是满意锦翾的,没想到她是在为他盘算,为他计较。
“皇儿,哀家的话也就说到这里了。你听与不听,哀家都再也管不到了。”安慧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哀家视妆妆为亲生女儿,希望你将来无论何种情形下也要对她多加照拂,还有……你的弟弟齐安,他是哀家与先帝的老来子,自幼对他多溺爱,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素来贪玩,并无争位之心,你也要替哀家与先帝好好地照顾他。”
她的目光在说完这些话后,就一扫先前的浑浊,变得清澈起来,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她带着贴身婢女,躲在屏风后面,偷偷地瞧着那个与父亲说话的人。那人生得可真好看,就是有些……眉宇间总藏着一丝的忧愁。那时她便在想,要是那人没有那丝忧愁,露出笑容一定更好看。
许多年了,她一直都想抚平那人眉宇间的那丝忧愁,可直到那人没了,她也没能如愿以偿。她想,他的那丝忧愁,大概只有那个叫问雪的女子才能抚平的。他对她恩宠有加,打破先例,后宫内只有她一位皇后,他说他给不了他的真心,却可以像对妻子一样地对他。他说过的,承诺的,全部都实现了。她得到了他的宠爱,却得不到他的爱。
她就要走了,她似乎能看见绚烂盛开的彼岸花,还有藏在那些花儿深处的木桥。
奈何桥,她听说在奈何桥边上会有孟婆,孟婆会给每一个到来的人一碗孟婆汤,喝了之后就会忘记前尘旧事。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喝还是不喝呢?
她的眼带着疑问,缓缓地在挽妆与齐华的面前闭上,抚着挽妆发丝的手也随之掉落下来。
“娘娘……”
“母后……”
她走了,就这么走完了属于她的一生。挽妆望着她的脸,平静从容,还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似乎在说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等那个人了,那个总是让她孤零零地在栖梧宫里的人。
里面的声响传了出来,门边的金一速度最快地朝屋内冲去,跟在她的身后是季兰与齐珞,还有瑞英带过来的容轩。
“娘娘……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眼泪随着话语落下,挽妆冷眼看着装模作样的金一,齐华没有瞧见,可挽妆却是看得清楚,她明明是掐了一把自己,眼泪才流下来的。
“小心身子。”齐华安抚着金一,将她扶了起来。“你还要照顾卿儿。”
“是啊,娘娘您别太伤心了。”季兰闻言,连忙凑在金一身边,劝慰着。
齐珞在季兰的身后,从一进来就看见了挽妆,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挽妆转过身,将容轩从瑞英手里牵了过来,让他跪在安慧宁的床榻前。“给你祖母磕头吧。”
容轩抬眼瞧了瞧挽妆,默默地听了她的话,“噗通噗通”地朝床榻磕了三个响头。
外面还是个极好的天气,挽妆站在佛堂的外面,撒着金光的太阳高悬在空中,不时有白云穿梭来去。晴朗的天,看在挽妆的眼里却是一片素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心动(1)
犹记得,慧淑太后出殡的那日,天气并不晴朗,而是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将整座京畿都笼罩其内,仿佛一幅烟雨城市的画卷般。0挽妆悄悄地混在人群中,跪在湿润的地上,埋着头,恭敬地送着慧淑太后的最后一程。
今上本有旨意,特地准许挽妆以白丁之妻的身份与出殡的队伍随行,可挽妆却拒绝了。
慧淑太后没了,容轩送往了凌府,她似乎已经与皇室没有过多的关联。至于曾经的齐华哥哥,也只是停留在曾经而已,每一次相见都让挽妆更加深刻地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如今是今上,是一国之君,再也不会是她的齐华哥哥。也许,将来她对他有什么作用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她,或者失去利用价值后就抛弃她,如同凌姐姐一般。这样的他,她无法接受,与其这般还不如先行了断。
膝盖跪地发麻,似乎去年她也曾这样跪在湿润的地上,跪的时间虽不久,却同样地让她的心都凉了。
长龙般的出殡队伍,将那片雪白带走,留下青砖灰墙的朦胧。挽妆揉着发麻的膝盖,被从云小心地搀扶起来。那个人,终于走完了她的一生,挽妆不知道她过得是不是快乐,在挽妆的记忆里,似乎只留下了她独自坐在栖梧宫里,仰头望向夜空里一颗又一颗星星时的寂寞模样。
她,曾经因为凌姐姐之事埋怨过那个人,可如今那人走了,她反而想起的都是那人对她发自真心的疼爱,临死前还牵挂着她的幸福,还专为她留下懿旨。
太后娘娘,您安心吧。0妆妆现在,过得真的很快乐。
挽妆最后望了一眼,出殡的队伍已经走了很远,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小点般。
“回去吧。”她轻声出口,从云便扶着她朝文府走去。
文府里,自然是有许多事等着挽妆。手边上又是一叠的账本,近来的进账越来越少。不知是否因为文老爷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除了京畿与翼州分店还能勉强支撑,其余各州的分店都纷纷亏损,连着关了不少的门店,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京畿本宅这边将田地变卖了不少,以弥补那几个分店的亏损,也导致本宅的进账越来越少。
“要不今年除了望梅居和庸人居,及清荷苑外,都不再供应冰了吧。”裕成见挽妆愁眉深锁,便轻声建议道。
一旁端坐着的谷雨香听闻,不由得朝裕成狠狠地瞪了过去。“姐姐,这天儿开始热起来了,我的清曦苑人本就不多,用不用冰都无所谓,但是向妹妹身子弱,白妹妹受宠脾气不太好,怕是不用不行。”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实在太明显。挽妆本就忧心着夏日里因用冰之事开销增涨而愁眉不展,此刻实在没有心情与谷雨香虚与委蛇,听她的这些花招。
“这样吧,望梅居那边是一定要用着的,公公身子刚有好转,各种上等药材也是不能断的。其余各房改成三伏最热的时候才供应冰块,少爷的也是如此。”
挽妆合上账本,丢在桌子上,起身朝楼上走去,摆明了要送客的架势。谷雨香没讨好好处,但见挽妆如此,也只好随之起身离去,临走时还狠狠地瞪了几眼裕成。
“小姐……”待到了楼上,从云才对挽妆念叨起来:“小姐让少三夫人辅助管理府内开销之事,可我瞧着,少三夫人似乎越来越不安分了。”
“嗯?”挽妆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她明知道府内近来开销困难,裕管家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给出建议而已,小姐都还没发话,她倒说出别人来了。”
原来如此,挽妆会心一笑,将茶杯搁在桌上,撑着头仔细地看着从云。女儿家,到底长大了,也有心事。
从云被她瞧着奇怪,自己当即上下左右仔细看来看去,也瞧见有哪里不好的,可她的目光仍旧在自己身上。
“小姐……”
“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这话说的在理。”挽妆笑着朝她凑去:“裕管家名义上是文府的管家,可实际上却是公公的养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做事又稳妥,的确是个好归宿……”
被挽妆说中心事,从云脸上顿时红热一片,娇嗔道:“小姐,你说什么呢!”
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身影,挽妆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原来逗人是这么好玩的事,难怪睿渊会乐此不疲。
夜里,睿渊自然又是宿在清荷苑。这几日,他一直在为店铺之事忙碌不已,挽妆为他宽下的外衣上都有着夜露的湿润。
“用过饭了么?”挽妆将手里的外衣递给从云,亲手斟了杯茶给睿渊。
“在店上用过了。”睿渊顺势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他已有好几日都没仔细地瞧过挽妆了。这几日,多数时候都是他回来时,挽妆已经歇下,他不愿惊醒她,就悄悄地躺在她的身边睡下。清晨时,她还未醒,他却又赶去了店中。今日,他特地早早地回来,去见过父亲后就径自朝清荷苑赶来。
挽妆的指尖轻轻地抚着睿渊的脸,他的面容透着倦意,似乎还瘦了些。“就算再怎么忙,也要顾着身子。你若是熬坏了身子,我可不要你。”
话语是赌气般的语气,可话里的心思却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睿渊没有生气,反而勾住她的下颚,就着那片水润色泽吻了上去。
这样火辣的场景,是从云没有预料到的,姑爷也真是的,一点都不顾忌有人在场。她额际上自动跳出三条黑线,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自发地将门关上,看来几日的清净怕是又没了,她又得带着一群小丫鬟躲到楼下去。
挽妆的目光落在从云离开的背影上,察觉到她的不专心,睿渊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询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动了。”
“嗯?”睿渊不明所以,却也不急,等着挽妆的解释。
“不若,你明日抽个空问问裕管家,可对我身边这个丫头有意思没?如果他也觉得这丫头不错,那么就请公公给做个主婚人吧。”
“好。”睿渊的声音很低很轻,以至于话里的无奈与担忧并未被沉浸在幸福中的挽妆听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春心动(2)
随着慧淑太后的下葬,京畿终于结束了近日来一直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天空里难得透着湛蓝的亮色。0
睿渊提着袍角,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缓缓地转过身来望向跟在他身后的裕成。
“裕成……”
因他忽然驻足而被迫随之停下脚步的裕成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睿渊,他今日一出门就乖乖的,似乎有话要说又犹豫再三给憋了回去,闹得裕成摸不着头脑。
睿渊对视着他的目光,想想还是作罢。如此再三,直至到午饭时分,睿渊在京畿分店内与掌柜的刚讨论完相关事宜,裕成让下人赶紧送进了吃食,他再次抬眼看了看裕成,搁下手里的筷子。
“裕成……”
又开始了,这样被反复地憋来憋屈,裕成光听着他声音就开始头皮发麻。
“少爷,您要是有什么话对裕成说的,就直说吧,裕成愚笨,猜度不了您的心意。”
瞧他愁眉苦脸地看向自己,睿渊才后知后觉他今日已唤了多次裕成,每次话到嘴边却都说不出口。
“您先下去吧,我与裕管家有些话要说。”睿渊偏过身,对掌柜的说道。他也是没有办法,本想着昨夜就那么忽悠过去的,哪知今早刚起时,挽妆又提及那件事,还说若他不肯开口,她就亲自找裕成来说。
掌柜的垂着头,从裕成身边擦肩而过,还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少爷,何事要裕成去做?”
“你……”睿渊瞅瞅他,貌似伸头缩头都要挨一刀,与其晚上回去被挽妆踢下床,还不如遵了她的意思。0“我记得,父亲领你回家时你才八岁,和我差不多大,如今你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
无缘无故地提及这些,裕成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睿渊摩挲着天青福花瓷碗,装作偶然想起地说:“这些年来,你为文家多有辛劳,我与父亲都看在眼里。我与你,虽不是亲兄弟,但也有亲兄弟的情谊。眼下,我已经成婚,可你还独自一人,教我心中委实不安啊。”
“少爷……”这架势,是要为他说媒么?
“你觉得少夫人的贴身婢女从云如何?”
“从云?”忽然提及这个名字,让裕成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自从被老爷带回文府的那一日起,他就决定他的一生都会奉献给文家。
睿渊小心地观察着裕成的脸色,发现他听闻从云的名字时有些错愕,但却没有抗拒之色,这才继续说起来:“那丫头虽说只是个婢女,但少夫人也从未拿她当成婢女看待过,模样不错,手脚也麻利,脑子也聪明,不论家世的话,在文府里也算是个拔尖的姑娘。少夫人有心将她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我……我……”裕成思忖再三,却是咬着牙给出了一个令睿渊瞠目结舌的答案:“从云姑娘虽是好,但裕成并未有娶亲之想法,裕成多谢少夫人与少爷的厚爱,不过未了不耽误从云姑娘终生,还是请少夫人为她另谋夫君人选。”
“你这又是何苦?”睿渊是过来人,从他的目光里察觉到那一丝隐秘的爱,原本以来这事就是个水到渠成之事,可没想着他还是拒绝了。
“少爷理应知晓,从云姑娘虽好,但毕竟是外来之人,若是嫁于裕成为妻,怕会耽误老爷与少爷的大计。”想起那个大计划来,裕成脸上的愧疚之色也悄然不见,万事皆以文府为重。
听他这样说来,睿渊不免轻叹几声,劝说道:“就算要实施那个计划,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婚事,你若真心喜欢,届时带着她一起去便是了,何必为了那事而错过自己终生的幸福呢?”
“可她不是文府中的人,万一要是泄露了文家的计划,裕成就会是文家的千秋罪人……”
“裕成……”睿渊还想再劝说一二,裕成却脸色坚决。他之前犹犹豫豫,怕的就是被裕成直接否定,可惜这话到底是白说了。不过他也明白,裕成对于文家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