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兵差这才发现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个路过的。”
兵差们冷笑了一下,显然不信我的话,但是他们也不再追问。
我又问:“你们摆这个干吗?”
兵差一说:“当然是吓唬他们,我们被关武杀了,也不能让他们活着的好过,必须得吓唬吓唬他们!”
“那你摆好了,万一他们晚上不出来看呢。”
“晚上不出来白天也得出来吧,”兵差一说,“他们迟早得出来看!如果他们一直不出来看,我们就上去吓他们……”
兵差二插嘴道:“不过我觉得关武那小子心狠手辣,就算看到我们也不一定会怕。”
“我们现在都是鬼了,还会怕他?”兵差一这句话说得底气异常不足,看来“鬼怕恶人”这句活还是有点道理的,尤其是这两个势利的兵差,就算死了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性格。
“哎,”兵差一拍拍兵差二的肩膀,“那酒再往里放点。”
兵差二的肩膀马上被拍掉了,他一边愤怒地嘟嚷,一边安上肩膀,过去调整酒的位置。
我被他们的样子给整笑了,说:“你们都是鬼了,就不能一挥衣袖,把东西都变好?”
兵差一鄙视地看着我:“你是《聊斋志异》看多了吧?我们活着就是个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死了就会法术了,要真这么好,大家还活着干吗,都死了当鬼得了。”
兵差二说:“别理他,他不懂。”
兵差一点点头,然后忽然发现我手上的瓜子,惊道:“这不是我们的东西吗?”
“人死被人欺啊。”兵差二说,“咱生前多风光,谁看到衙门的人不给爷点面子,现在死了,什么小猫小狗都能骑到爷的头上。”
嘿,他们还能跟我拿乔!
我正要呵斥他们,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嘎吱”一声,像是有人在开门。
“来了!来了!”两个兵差很兴奋地隐去了身形。
我也连忙躲到原来藏身的地方。
一分钟后,那个男学生走下楼,他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哆哆嗦嗦地看着那烛光祭台,喃喃自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差爷们回魂了?”
他走了两步,脚底下发出“嘎吱”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满地的瓜子皮、花生皮。
男学生脸更白了:“差爷回魂来吃瓜子和花生了?”
我暗地里想:真对不住啊,那都是我吃的。
男学生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对着祭台磕了几个头:“差爷,如果你能显灵,就保佑我杀了关氏兄弟,为你们报仇!”
此时那两个兵差现身了。
男学生惊得想叫,嘴巴张了张,却没叫出来。
两个兵差也没想到下来的人是他,道:“你不是把门堵住了吗,怎么出来的?”
男学生说:“虽然我挪动了桌子,但是并没有把桌子挪到门口。我早就知道是关武杀的你们,所以我对他们留了戒心,本打算半夜偷偷潜到他们房里杀他们,没想到看到了烛光,才下来看看,求官爷助我一臂之力,除掉那两兄弟!”
两个兵差对视一眼,点点头:“我们把大半灵力附在你身上,你可以变得力大无穷,切人跟切豆腐一样。到时候我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杀了关氏兄弟给我们报仇!”
说完,两个兵差的魂魄中果真飘出了什么东西,附在了男学生身上。然后两个兵差的魂魄变得愈发透明了。
就在这时,小二楼传来了关兴的声音:“谁?”
两个兵差赶紧隐去了身形,男学生左右看看,就往我藏的隐蔽地方躲。
他走近了,自然而然看见了我。
我小声跟他说:“对不起,这儿有人了。”
男学生想出去,但是这时已经听到关兴走下楼梯的声音了,于是男学生一挤,藏到我旁边了。
这时关兴已经走到了楼下,睁大眼睛看着两个兵差费尽心思搭起来的祭台。
我身边的男学生双手握着刀,显然十分紧张。因为这空间很小,他已经贴到我身边,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浑身发抖。
我见他这样,又想到他身世也算可怜,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小声对他说:“别紧张,来,吃点瓜子吧。”
男学生用力地摇摇头。
这时关兴转过身,开始观察其他地方有没有藏人。两个兵差趁机跑到那祭台的桌子上,相互比画着调整了半天姿势。
关兴转着头扫视四周。
男学生更惊慌了,我说:“我还有花生。”
男学生再次摇摇头,半秃的额头上全是汗。
眼看关兴就要看到这里,两个兵差拿起桌上的干粮,欢快地吃了起来。
关兴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看那祭台。
两个兵差马上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僵着脸看着关兴。
“你们……你们……”关兴伸出手,指向两个兵差,吓得说不出话来。
兵差一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然后兵差二桌子底下的手勾了勾,向男学生发出暗号——该行动了!
“怎……怎么办……”男学生双手握刀,刀尖朝外,已经做出了要戳人的姿势,可是他还是紧张得没办法行动,“我……我……我从来没杀过人……”
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我感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说:“就是这样,你不能杀人!”
“你说什么?”握着刀的男学生慌张地转过身。我俩靠得近,他那刀又抓得紧,这么一转身,只看见那刀光一闪,我的胸口就被那削铁如泥的刀切开了一半,胳膊更是只连着一层皮了,血溅了那男学生一脸。
那男学生也没想到他转个身会这么厉害,马上就愣在那了:“我……我杀人了?”
我一看,这是教育他的好机会,连忙说道:“你杀了我一个,就够了,不要再杀他们了……”
这时候楼上已经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要男学生再迟疑一会儿,关兴就能改变被砍掉头的命运了。
谁知道那男学生看了我一眼,坚定地说:“既然已经杀了,杀一个杀两个都一样,我豁出去了!”
说完,就转身向关兴跑去。
你不能在这地方破罐子破摔啊!
敢情还是砍了我才让你下定决心杀关兴的!我那个气啊,一伸手就死死地拽住了男学生的衣服。
我本来以为我一手抓住了男学生的几层衣服已经足够阻拦他了,谁知道被两个兵差附身的男学生真的是力大无穷,“呲”的一声把所有的衣服都挣烂了,他光着身子就朝关兴奔去!
“关武,别出来!”
关兴大喊一声,扭头就跑,此时,赤裸的男学生已经跑到了他跟前,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关兴的头飞了起来。
“哥!”关武在楼梯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哎呀!我啧了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还是没救上!
而且现在看起来还全赖我,要不是我被男学生砍了,他也下不了决心杀人。
“哥!”关武从楼上跑下来,抱着关兴的尸体痛哭。
赤裸的男学生冷笑道:“哭什么?”
关武抬起头,眼睛都气红了,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哥?”
赤裸的男学生道:“我不杀他,难道等着你们来杀我吗?”
关武身体颤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赤裸的男学生把自己看到关武杀人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关武抹了一把眼泪,从胸前掏出一把刀,说:“没错,可是这是我做的,和我哥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杀我哥?”
“你俩是兄弟!”
“你要杀,杀我就行了,为什么要杀我哥?”
“不止你哥,你也得死!”
我一看到这进度了,想,坏了,接下来就是这俩人相互残杀的时候了,我没救得了关兴,至少得把他弟弟救回来!
这样想着,我已经扑到了两个人中间:“不要动手,动手你俩都得死!”
“滚开!”关武一刀划在我脖子上,我正在庆幸他力气不足,身后的男学生又来了一刀,彻底把我的头砍掉了。
他爷爷的!你们互砍吧,砍死拉倒!
我一边空中飞舞一边愤恨地想。
然后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昏了一会儿就醒了,再一看,所有的人和鬼都消失了,地上的血和断肢也消失了。不仅如此,连屋子里的格局都变了,现在这个格局更像我的小二楼,显得更加明亮,还摆放着精致的家具,甚至还有个皮沙发!
我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次不比以往缺胳膊掉腿,全部身体就只剩一个头,而且最近频繁地被砍,恢复的速度也就慢了些,现在只长出了婴儿般的身体。
身体变小了,头脑还是一样,我现在这身体比例就跟名侦探柯南一样。可是柯南是骗人的,头太大,根本站不起来啊!
还好我之前被砍的身体和那个尸体还在,我费劲地把自己的衣服扒下来,可就算扒下来了,我也穿不上。
我正在惆怅的时候,忽然听到门那里有人喊道:“这里有座房子!”
坏了!有人来了!
要是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就糟了!我连忙拖着我的衣服,手脚并用,往一旁爬去,能体会到爬行的时候头还拖在地上的感觉的人类,我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个。我好不容易躲到一个花瓶后面的时候,脖子都快要断了。
这时只听得门外“嗵嗵”两声巨响,然后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吴昱跟在他们身后,连声说道:“我们就这样砸门闯进来,是不是有点不好?”
“我没精力管他好不好了。”年轻女人拖长了声音说,“我都要饿死了!我要去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吃的!”说着,她跑到各个屋子去看,边看边叫道,“这屋子真大,我的天哪,后面还有个小花园!”
“如果屋子主人能知道我们来……咳咳……咳咳,”中年男人一边咳嗽一边说,“他也会高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咳咳。”说完,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头、老太太也没吭声。
这才多久没见,中年男人就已经虚弱得直不起腰了。
我正奇怪地看着他们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这都是谁啊?”
我一扭头,看见男人头正飘在我旁边。
“关兴!”我一看到他这副样子,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不由自主地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男人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说:“我是密斯特马啊!”
男人头震惊了:“你是洋人!”
我呸!原来他这会儿还没学英语呢啊!
男人头羡慕地看着我:“洋人好啊,洋人有钱,还能造好多稀罕玩意儿,我弟原来就是可以出国当洋人的。”
我呵斥他:“不许崇洋媚外!”
男人头看着我的身体,说:“不过你们洋人长得有点奇怪,身体这么小,走路得劲儿吗,而且你们都不穿衣服啊?哎,你见到我怎么不害怕啊?我觉得咱们俩长得很像啊,你就比我多出一点身体,你有姐妹不?给我介绍一个啊?”
我真心不想理他,他的真爱女人头早就随风而去了。
吴昱奇怪地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说话?”说着,就往我们这里走来。
坏了,我想,我们说话声音太大了。
男人头兴奋地说:“哈哈,完了,要被发现了!等他过来我就跳出去吓唬他。”
看来他一个人在这个宅子里待得非常寂寞。
年轻女人跑进来,兴奋地说:“我找到米和面了!谁会做饭?”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致看向那两个老人。
“我们来吧。”老夫妻无奈地说道。
“哎呀!太好了。”年轻女人说,“只有米和面,不过你们不要只做米饭嘛,想点花样吧。”
“就是。”中年男人也说,“咳咳……现在……咳咳,就是考验你们手艺的时候了。”老夫妻冷笑了一声,走了。
年轻女人长舒一口气,靠在沙发上:“终于找到一个像样的房子了,这里真是太奇怪了,忽然冒出一个破庙和一堆穿着古装的人,又忽然冒出那么浓的雾,现在又出现一个这么气派的大洋房!”
“大洋房?”我脑子里电光石火一般地闪过一个念头,连忙问身旁的男人头,“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姓孔,是打仗的,还有一个女儿?”
“是啊。”男人头说,“不过他们家的小姐已经嫁人了,嫁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我说:“冷宝源!”
“对对!”男人头笑着说,“你知道啊。”
果然没错,现在我又来到吊死鬼孔婷死前的时间段了!
这次我一定得把孔婷给救下来!
按照之前出现的情况,孔婷应该很快就要出现了吧。我看向躺在沙发上的那三个人。孔婷如果一会儿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碰到这些人该咋办呢?
年轻女人完全没把这当别人家,脱了鞋,躺在沙发上。
中年男人见她那玉体横陈的模样,淫笑着凑上去道:“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
他的手还没碰到女人的身体就被女人打掉了,女人一边嫌恶地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说道:“别碰我!”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女人跳起来,跑到吴昱身旁坐着,对中年男人说:“你离我远点!”
这就奇怪了,上次他俩不还如胶似漆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又翻脸了?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看着年轻女人。
吴昱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连忙笑着说:“哎,我给你们猜个谜语吧?”
“好啊,好啊。”女人亲昵地拉着吴昱的胳膊,“你说,你说。”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看你七十二变,虚无缥渺,让人捉摸不透啊。
吴昱说:“在一个偏僻的旅馆,来了两个男人投宿,其中一个是杀人犯。可是这两个人同样年纪,同样身高,穿着同样的衣服,连长相也很相像。但是旅馆主人看了一眼,就看出来哪个是杀人犯了,你们猜为什么?”
女人说:“那男人威胁老板了?”
吴昱摇头:“不是。”
“老板看到杀人现场了?”
“不是。”
女人想了一会儿,说:“那我猜不出来了,为什么啊?”
吴昱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