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问题。
正好在朝鲜战争爆发一年以前,在审议批准北大西洋公约之际,舒曼对
法国国民议会发表了一项声明,声明强调:“德国目前没有武装,今后也不
会有武装。。。接受德国加入北大西洋联盟,允许德国成为具有自卫手段的
民族或成为能帮助他人自卫的民族,同样不可想象。”舒曼的声明代表了欧
洲大多数国家的愿望。但朝鲜战争使事态急剧发生变化。1950 年7 月25 日,
美国的麦克洛伊也发表了一则声明:“如果爆发侵德事件,应该给德国人以
自卫的手段。”声明的意义与舒曼声明调子完全相反,可以从两方面理解麦
克洛伊的话,一方面表明美国人打算坚守欧洲防线,另一方面它又是在向欧
洲各国元首暗示,美国当前不可能同时坚守东西方两条防线。
阿登纳当然明白美国人的意思。他对麦克洛伊说:“我相信世界的命运
并不取决于朝鲜战场,而是取决于欧洲的心脏。我也相信,斯大林不仅有对
朝行动计划,而且还可能有对德行动计划。在朝鲜发生的一切,在德国都可
能重演。同样的命运在等待着我们。”
他的行动同样是迅速的。6 月底,阿登纳已就建设一支联邦警察问题向
盟国高级专员们提出了请求。8 月29 日,他又就安全问题和重新调整西德与
占领国关系问题向西方三国提交 了一份备忘录。8 月30 日,阿登纳总理要
求增加西方驻扎在联邦德国的军队,并要求联邦德国要有建立一支拥有重型
武器的警察队伍的权利,与民主德国拥有的警察力量相等。
到1950 年8 月,北朝鲜军队在朝鲜半岛上迅速向南推进。对西方国家来
讲,形势变得更为紧张。法国人本来抱着“有了舒曼计划,士兵们再也不用
去打仗了”的观点,这回,即使是对军事问题向来不感兴趣的让·莫内也感
到法国不能再躺在舒曼计划上安然睡大觉了。8 月底,莫内在忧心忡仲中结
束了在夏朗德的蕾岛小别墅的渡假,迫不及待地给当时的总理勒内·普利文
写了一封长信。他说:“我很担心的是我们各方面的情况发展得过快,以至
把各方面的事情都混在一起了;甚至还没有明白过去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便
与背运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向普利文指出,法国军队在印度支那的困境以
及为此付出的代价,妨碍了法国在欧洲防务中发挥作用。而无论是放弃印支,
向对方妥协,还是寻求中立,都不是法国的出路。法国“需要有一个新的、
有力的和有建设性的思想作指导,使欧洲的防务和本国的经济同时发展并且
使东方恢复和平。如果法国能够在一个有效的建议中提出这个建设性的想
法,美国是愿意听取的”。莫内的意思是希望从一个广泛的共同体的范围内
解决重新武装德国的问题。
英国人已经作出了表态。8 月11 日在斯特拉斯堡举行的欧洲委员会的咨
询大会上,“老雄狮”丘吉尔又作了一次震撼人心的讲演。他说:首先欧洲
还不会大难临头,因为美国的核力量可以使苏联不敢在欧洲轻举妄动。但这
只是个短暂的时期,它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所以应该利用这段时间成立一
支强大的欧洲军队。欧洲军应该有德国的参加。阿登纳在8 月底的行动实际
上是对8 月11 日斯特拉斯堡决议作出的一种响应。工党政府虽然没有在决议
上签字,可贝文显然也觉得让德国人参加可以减少英国人的负担。
9 月初,美国政府的态度更加明朗化。杜鲁门总统下决心向欧洲增派美
国部队,但条件是欧洲人必须在重新武装上作出足够的努力。美国国会的态
度也很明确:没法想象让别人去保卫一块领土,而那块土地上的居民却在那
里袖手旁观。国会认为要在欧洲尽可能向东设置防线,势必动用联邦德国的
人力和经济资源。9 月12 日,美英法三国外长在纽约举行外长会议。会上,
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便明确表达了美国的上述立场。他的话令法国外长
舒曼大吃了一惊,他说:“我要在1951 年秋天看见穿上军装的联邦德国人。”
美国人的步子迈得太快,确实令法国人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舒曼在启程
去纽约之前去看望莫内,莫内提醒他,他那反对德国重新武装的立场有可能
坚持不住。舒曼认为会议不可能提出此问题,重新武装德国不是随便在什么
条件下都能实现。这会儿,法国已经失去了莫内设想的主动提出建议的第一
次机会。艾奇逊同时通知舒曼和贝文:“只有欧洲人自己武装60 个师,美国
的增援部队才会派往欧洲。”他还说,“欧洲的60 个师中可以由德国人组成
10 个师。”到目前为止,法国政府的考虑只停留在让德国对欧洲防务作出经
济贡献上。舒曼愤愤然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急不可待呢?先
去统率您自己的军队去吧!欧洲各国的军队是否能统一是以后的事;至于德
国军队的参加,更是遥远的事。”舒曼原想得到英国同事贝文的支持,结果
发现贝文赞成艾奇逊的观点。在北约理事会上,美国正式提出武装德国的草
案,法国行使了否决权,却遭到了孤立。法国政府一下子进退维谷,只能尽
量拖延时间。法国政府从巴黎向在纽约的舒曼发出了指示:暂且避开重新武
装德国的建议。美国答应于10 月28 日回纽约继续讨论,这样,法国才有了
一个月的缓冲时间。
纽约会议放宽了盟国对联邦德国的限制,在外交事务、经济问题和立法
监督上给了联邦政府以更多的自主权力。在外交事务方面,盟国在保留否决
权(尤其是对苏联势力范围内国家方面,或是出于安全原因而特别提出的对
其它一些国家关系方面)的基础上,授权联邦德国建立外交部,并独立自主
地奉行自己的对外政策;在外贸和外汇管制方面,盟国高级专员只有在需要
实现明确规定的目标时才行使其职权。例如,出于安全原因对某些产品的贸
易进行监督,以便保证德国贸易政策符合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的原则;在立法
监督方面,原来事先经过高级专员委员会审核的办法予以取消,从现在起,
联邦和各州的法律在德国主管部门公布后立即生效。高级专员委员会只有权
对那些与盟国立法相矛盾、或严重危及占领基本目的的法律和指令予以废除
或宣布无效。在实现上述目标之前,阿登纳向盟国作出了两项承诺:第一,
承认战前德国所欠的外债和战后由于经济援助而产生的债务,以确认联邦政
权的连续性;第二,保证与盟国的合作,并在共同防务所需的原料与产品不
足时,予以公平分配。
决定还是需要由法国人自己来作出。用让·莫内的话来说,摆在法国人
面前有三条路:或者无所作为;或者只在德国范围内处理德国问题,这可能
会使正在讨论中的欧洲建设和舒曼计划化为乌有;或者在欧洲范围内作出某
些决定,便可用广义的舒曼计划把德国并入欧洲联合之列。让·莫内倾向于
后者,但事情来得太突然,法国舆论还必须有一个过程才能适应德国参加欧
洲军事合作的问题。
阿登纳则敏锐地预感到这是一次非常有利的机会。用他的话来讲,自有
国家以来,体现国家本质的军队始终是反映国家主权地位的重要标志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联邦德国可以以支持西方重新武装西德的要求来换取盟国
的政治经济让步——使重新武装成为西德争取主权有价值的政治手段!阿登
纳明白西欧各国政府面临的问题不是坚决反对美国的提议,而是希望设法寻
求某种妥协方案,以冲淡一支强大德国军队所构成的危险冲击,把德国的军
事力量置于有效的制约机制之下。冷战势态表明:美国已经决心要推行新的
政策,而西欧国家仍然完全依赖美国,如果美国在经济上和军事上撤出欧洲,
西欧将不能抵御苏联势力向易北河以西推进。联邦德国所应做的是配合美国
政策,力求使盟国重新武装德国的政策服务于联邦德国争取主权和平等地位
的外交政策方针。
9 月24 日晚,美国高级专员来到阿登纳在勒恩多夫的寓所,征求他对重
新武装德国的看法。阿登纳向麦克洛伊的表白今后者兴奋。他说:”我们准
备参加统一的欧洲军队,我们绝不会通过恢复本国的军事力量来复活军国主
义。”他又把同样的意思向法国专员弗朗索瓦—庞赛作了说明,表示他和大
多数德国人都不能容忍普鲁士精神,不打算复活德军参谋部,不想以军事力
量统治本国,更不想把国家拖入新的战争冒险中去。这种又清楚又明确的态
度传达到了巴黎,法国政府的态度有所松动。让·莫内提醒法国人:“这位
伟大的爱国者(阿登纳)会毫不迟疑地提防着一切外国政客重建独立的德国
国防军,这难道不是异乎寻常和前所未有的幸运吗?”法国既然不能阻止美
国重新武装德国的要求,就应以全力抓住时机,把握问题的主动权,让武装
的德国纳入自己可以控制的轨道。
于是,由莫内在幕后策划斡旋,法国总理勒内·普利文在1950 年10 月
24 日向法国国民议会提出了一项关于组成“欧洲防务集团”和“欧洲军”的
建议,此即所谓的“普利文计划”。时距28 日三国外长华盛顿聚会仅有4
天。
莫内实际上是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他将正在讨论之中的欧洲一体化的
概念引申到军事领域,以削减人们对控制德国军事部队能力的担忧。这同时
有两个好处,一方面满足了美国人武装德国的愿望,同时又把不受欢迎的德
国重新武装涂上了受人欢迎的“欧洲”色彩。当然,这种做法有可能使正在
进行的煤钢联营谈判面临风险,但总的来说冒险还是值得的,它使法国走出
了孤立的困境。当时除比利时以外,所有的北大西洋公约国家都同意了美国
的建议,差不多所有的欧洲盟国,特别是荷兰、丹麦和挪威,都认为把大西
洋防务扩展到联邦德国是确保其自身安全的必要条件。法国面临孤立处境,
已是别无选择。
阿登纳希望重新武装为西德带来的是平等参与国际社会的机会,而普利
文计划与美国武装德国并给与其平等地位的初衷有很大出入:法国人提出建
立的“欧洲军”,是把德国的军事职能实质限制在辅助性的水平上。从计划
内容来看,它含有一系列对联邦德国歧视性的规定,如西德加入“欧洲军”
但却不能单独行动,不得设立自己的国防部、国防军以及参谋本部等;计划
将防务一体化水平规定得很严格;设置一个部长级的“欧洲防务委员会”,
还要设立一名向欧洲议会负责的欧洲防务部长等。按照当时的情况,这个防
务部长只能由法国人来担任。显然,法国是想以尽可能小的代价,为自己获
取最大限度施加影响的地位。
阿登纳既看清法国的意图,也懂得德国的处境,因此他在特别强调愿意
接受欧洲一体化这个基本原则的同时,也清楚表明联邦德国的立场,即如果
所有成员国在里面都是平等的话,联邦政府可以考虑接受普利文计划。11 月
7 日.法国总理通过弗朗索瓦—庞赛向阿登纳递交了一份声明,对同年10 月
24 日发表的欧洲防务共同计划中的某些措词作了必要的解释和补充,特别指
出计划对德国不存在任何歧视,对德国与其它所有伙伴国一视同仁。阿登纳
立即采取相应行动,准备从欧洲一体化的积极一面来支持普利文计划。
显然,需要有一个时间过程才能使公众认同阿登纳的言行。在阿登纳参
加为欧洲防务效力的第一批计划讨论时,在德国,滑翔机和击剑运动因具有
“军事性训练”性质,依然被禁止。赞成和反对重新武装成了德国政界和新
闻界长期争论的焦点,是否让德国人穿军装成了基民盟与社民党再次相互纷
争的话题。赞成阿登纳重新武装政策者五花八门,其中既有诚挚的“欧洲人”、
相信苏联侵略危险的人士,也有听天由命的怀疑论者、曾经“受屈辱”而现
在看到复仇机会的人,以及认为联邦共和国在政治上大有可为的政治现实主
义者,等等。反对者中不仅有担心德国民主前途的民主人士、具有很高道德
标准而因良知拒服兵役的人,也有无政府主义者或极端民族主义分子,他们
认为德国必须拒绝各种限制。有关重新武装的争论,在联邦德国持续了整整
4 年。
争论在加入欧洲防务一体化的国家中同样激烈,其中尤其以法国为甚。
从1952 年到1954 年,法国的历届政府都被欧洲集体防务问题的争吵搞得瘫
痪,公众辩论之热烈,令人想起德雷菲斯事件。欧洲军成为戴高乐派猛烈抨
击的主要对象。戴高乐将军说:“所谓欧洲军计划,是一项奸诈的计划草案,
它威胁看法国的主权,可能以法律形式剥夺法国的主权。这样,我们的军队
就将消失在这一混合体中,就将成为在‘全欧洲’这一冠冕堂皇的名义下进
行交易的筹码。然而,真正负责和享有主权的欧洲实体并不存在,建立这样
的实体还需要巨大的努力,而且只有‘伟大的领导者美国’,才有能力领导
欧洲,使欧洲的力量得到恢复”。戴高乐的全部理论归结起来,无非是说欧
洲还未成为政治实体之时,建立欧洲军是毫无意义的,只能是美国的附庸。
戴高乐的话不无道理。欧洲共同防务体制远未具有法国政府最初所建议
那样的超国家性质。防务一体化所涉及的领域远比煤钢联营的具体经济领域
重要得多,也广泛得多。比、荷、卢三国尤其怕因此而被大国控制,都希望
为自己保留最大的特权,荷兰人甚至要求把欧洲防务共同体纳入北大西洋公
约组织,这便使得这个组织一体化的程度大打折扣。况且,一体化的准备工
作过于仓促,它的出台令人不禁想起早产的婴儿。朝鲜战争爆发后,欧洲冷
战形势更加严峻。一时间,联合成为欧洲最时兴的政治口号,煤钢联营到防
务和政治共同体的讨论都几乎是同步进行的,戴高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