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影红尘- 第29部分

………【第十二章　天仙一战（5）】………

　　　　此次楚云舒名义上是去青城求医，诊治伤病，实际目的应该不仅止于此。更重要的应该是洽商如何应对羽辉阁对巴蜀的进犯，进一步加强双方的合作关系，巩固彼此的势力。

　　　　不但是羽辉阁对楚云舒青城之行感兴趣，本地各路人马都在密切关注楚云舒的动态。

　　　　作为风媒界的翘楚，封戈此时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茶楼上，而应身在青城才对。听他话中之意，竟是无法前去，难免令人奇怪。

　　　　“原来段兄竟然还不知道，难怪有此一问。”看了段世昌一眼，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他确实心有疑意，封戈低声探头解释道，“段兄这两日可有看到青城弟子进城采购粮油诸物？”

　　　　青城山上弟子众多，日常耗用甚巨，加上上山进香的香客所需的各种物品，青城定期都要在城中采购相应物品运上山，同时也是青城弟子下山了解江湖变动信息的一种手段。

　　　　按理说，这两日应该就是青城弟子下山采购的日期，久居成都的段世昌当然知道。他每日坐在紫竹轩茶楼的这个位置，进城出城的人马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的确没有看到青城弟子进过城。

　　　　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段世昌哈哈一笑道：“封兄就不要跟我兜了，有话还请直说。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消息。”目光炯炯地看着封戈，就等封戈直接告诉自己这几天正发生的变化。

　　　　封戈挺直了上身，惊讶地再次问道：“段兄真的不知道？”

　　　　段世昌脸微微一沉，微怒道：“我何时说过假话？封兄难道还怀疑我不成？哼。”冷哼了一声后，他将头转向了窗外。

　　　　封戈忙又凑近了身子，俯身贴近段世昌微笑着道：“段兄息怒。既然如此，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昨天夜里我本打算去一趟青城，去了解一下楚少帮主求医的结果。没成想，刚走到青城脚下就被人拦回来了。”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呼了一口气。

　　　　段世昌不耐道：“是谁竟然敢拦封兄？”却也转过头来，拉近同封戈之间的距离。

　　　　封戈叹了口气：“我就是一个跑腿混饭吃的，又有谁真的把我放在眼里。你猜怎么着，拦我的人竟然是松竹禅院的度玄法师。”

　　　　段世昌一时情急，茶碗顿在桌子上过于用力，“呯”的一声。他忙转顾四周，发现茶楼上的茶客都在自顾自品茶，并未因此而注视他，才稍微放心。

　　　　看着封戈脸上的苦笑，他心中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也苦笑着道：“青城这次是劫数难逃了。”

　　　　封戈点头道：“段兄不愧段府智者之名，没想到才听到我一句话，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段世昌摇了摇头道：“这又有何难以猜测的。松竹禅院在青城山下本来设有分院，因佛道之争，百年前寺院毁于一旦，从此与青城结怨。松竹禅院向来又是受羽辉阁的供奉，此次羽辉阁同乾兴帮的巴蜀之争规模空前，松竹禅院想不介入都难，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的动作这么大，竟然要直击青城。看来这次乾兴帮有难了。”

　　　　封戈点头沉声道：“乾兴帮有难到未必，不过楚少帮主这次恐怕下不了青城山了。”

　　　　段世昌目光一寒，点头不语。

　　　　就在此时，急遽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如同奔雷由远及近。

　　　　一队精骑突然驰至紫竹轩茶楼。

　　　　人数超过二百人的队伍迅速包围了紫竹轩茶楼，擎弓掣剑，严阵以待。

　　　　居中指挥的一位年轻将领，站在茶楼门前，高声喝道：“本将军奉命捉拿乾兴帮乱匪，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以免误伤。”

　　　　此人声若洪钟，语出惊人。

　　　　此时在茶楼上的茶客多半是江湖中人，听得此话，倒也并不慌乱，只是心中越发惊异，不知为何向来甚得官府重视的乾兴帮竟然成了“乱匪”。

　　　　尽管心中惊疑，众人也多数并不想招惹是非，纷纷起身下楼，经过楼下禁军的查验后，陆续离开。

　　　　禁军有备而来，早已熟知紫竹轩茶楼中乾兴帮帮众的资料，无关之人均予以放行。

　　　　乾兴帮驻守紫竹轩茶楼的弟子早已将消息禀告了李卿辉。

　　　　李卿辉心中也自惊疑，却不形于色，暗暗传令众弟子集中到二楼，静观其变。他也不希望茶客受到牵连，安排人手疏导茶客。

　　　　李卿辉此时仍不忘向众人陪着笑脸，确是难得。

　　　　紫竹轩茶楼立时清净了下来，是多日来难得一见的。

　　　　段世昌和封戈也不得不下楼离开。

　　　　年轻将领看到现身茶楼大门的段世昌，略一抱拳，哈哈一笑道：“原来段兄也在此品茶，多有打扰，请恕我军务在身，不能下马相叙。”

　　　　段府在成都颇有势力，王侯将相多有交往，禁军将军也要给段府几分面子。

　　　　段世昌早已认出此人，正是禁军左虎卫都尉卫啸然。于是抱拳回礼，哈哈笑道：“卫将军过谦了，小弟可消受不起啊。不敢阻挠卫将军执行公务，小弟先行告退了。”

　　　　躬身一礼后，段世昌拉着封戈就走。他心中非常清楚，此时多问一句都容易惹祸上身，立马走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尽管心中万分不情愿，封戈也知道此时不宜驻留此间，也就随着段世昌离开紫竹轩茶楼。

　　　　两人拐过长街，闪身进入一条小巷，对视一眼后，同时腾身而起，轻轻攀上屋檐，俯身缓行于屋面。绕过几座宅子后，两人回到紫竹轩茶楼对面，隐身于屋脊一侧，静静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长街两侧的摊铺都已关闭，惊于骠骑的阵势，商贩早就推车提筐，惶惶而逃。由于走的过于匆忙，瓜果蔬菜散落一地。

　　　　行人也已趋避绕行，往日喧嚣的长街上已经变得冷清异常，偶尔有几声狗叫，也突然显得凄凉无比。

　　　　肃杀之气弥漫街头。

　　　　卫啸然看着紫竹轩茶楼空荡荡的大堂，冷然道：“乾兴帮主事儿的听着，若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将军就在赵侯面前给你们求个情，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用拼命，也省却本将军好多手脚。”

　　　　卫啸然傲然的抬着头，看着紫竹轩茶楼的牌匾，等待乾兴帮帮众的回应。

　　　　除了远处有一声没一声的犬吠外，整个长街没有任何人声。

　　　　对于卫啸然的话语，紫竹轩茶楼上的乾兴帮帮众没有丝毫反应。

　　　　沉沉的寂静令人难耐。

　　　　卫啸然冷哼一声，左手狠狠的一挥，喝道：“杀！”

　　　　他奉命前来，就是要杀人的。

　　　　刚才一番话，不过是要击溃乾兴帮帮众的斗志，更好地消灭他们罢了。

　　　　他喜欢看着别人临死前求饶的惊骇神情。

　　　　禁军分两路抢入紫竹轩茶楼。

　　　　一路挥刀直闯正门，杀入楼内；一路抛出钩索，由窗口腾身攀上二楼。意外的是，两路人马都没有遭到乾兴帮帮众的抵抗。

　　　　楼内根本就没有人。

　　　　乾兴帮帮众竟然离奇消失。

　　　　听到亲信的回报，卫啸然大怒，万没想到，乾兴帮帮众竟然在自己面前逃逸。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失手了。

　　　　卫啸然大喝道：“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众骑兵纷纷下马，涌向紫竹轩茶楼，展开全面的搜捕。

　　　　突地一名军士高声喊道“找到了，有地道。”

　　　　卫啸然也顾不得身份，直冲入楼内，来到二楼。

　　　　绕过厢房，他随亲兵来到一间客房内。看到搬开的桌下有一条宽可并行两人的通道，卫啸然强令身边的军士跳进同道，看探通道的走向。

　　　　那名军士咬牙在地道中潜行，刚走两步，脚底一空，突地陷入地面，锥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他大声地哀嚎起来。不过他的嚎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冲霄的烈火瞬间就将他吞噬了。

　　　　听到军士在地下的嚎叫，卫啸然心中突觉不妥，翻身退离地道口。不过仍是稍慢了一步。

　　　　脚下的楼板突然间纷纷碎裂，超强气流和火焰瞬间迸射而出，将卫啸然整个人抛离了茶楼，直震出数丈远，摔落街头。

　　　　站在地道口处的那些军士都身陷烈火，顷刻化为焦炭。



………【第十三章　人面兽心（1）】………

　　　　隐身一旁的段世昌暗暗乍舌。

　　　　乾兴帮竟然能设计出如此厉害的火器，帮中确是藏龙卧虎。

　　　　他向封戈使了个眼色后，悄然滑下屋脊，急速离开紫竹轩茶楼所在的街区。

　　　　封戈双目圆睁地使劲看着烈焰升腾的紫竹轩茶楼，犹自恋恋不舍。看着段世昌迅速离去的身影，回头看了看狼狈异常、跌落街头的卫啸然，知道禁军很快就会动员起来，搜索附近的宅院。迟走片刻，就可能身陷重围，难以脱身了。

　　　　封戈灵活异常地飘下屋顶，急急地追向已走的无影无踪的段世昌，心中同时也在暗叹，想不到平时看着完全一派纨绔子弟模样的段世昌竟然也有如此过人的轻功，竟是深藏不露。

　　　　段世昌站在醉仙桥上，负手而立，神态儒雅，全不似刚刚飞速疾奔至此之人。

　　　　封戈不禁暗暗摇头苦笑，不知道自己究竟凭什么能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还没有失手。

　　　　江湖上的高手实在太多了。

　　　　自己向来以轻功自傲，不想竟然要段世昌在这里“等候”自己。

　　　　“段兄好身手。”封戈由衷地赞叹。

　　　　段世昌神色肃然，回应道：“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不过是先行几步，到让封兄到处寻找，费了些时间。”

　　　　说话之间，段世昌脸上丝毫没有傲态。

　　　　封戈也就不再多说，话头一转道：“羽辉阁这次是倾尽全力了，竟然买通了禁军，看来是定要致楚云舒于死地了。”

　　　　段世昌点点头，沉声道：“不单单是禁军这么简单。据我猜测，羽辉阁应该得到了王昭远、赵季札等人的支持，不然禁军也不会公然来此拿人，还给乾兴帮冠以乱匪的名义。这是要彻底将乾兴帮在巴蜀的势力连根拔除。”

　　　　刚刚看到卫啸然段世昌就已经猜测到禁军背后的力量，听到卫啸然一句“赵侯”，马上就确定了其中的关键。

　　　　“赵侯”指的应该就是赵季札。此人为人狂妄，本身没什么才学，却大言不惭，曾主动要求领军出征，当前深得蜀主孟昶的信赖。

　　　　封戈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是这样。乾兴帮尽管富可敌国，但向来不太买王昭远等人的账。王昭远、赵季札等人收刮民财，欲壑难填，早就盯着乾兴帮这块肥肉呢。”

　　　　段世昌颔首道：“不错。乾兴帮对巴蜀的禁令阳奉阴违，通过自己掌握的水路势力，不断地向各地私运货物，早就遭到本地豪绅的嫉恨。有羽辉阁这样帮派同乾兴帮火拼，正是赵季札等人所乐见的。”

　　　　摇头叹息了一声，段世昌继续道：“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他们就不想想，真的让羽辉阁垄断了巴蜀商路，对巴蜀商业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为了赚取厚利，羽辉阁也会封锁巴蜀的私货，加剧了巴蜀地区货物外流的封锁程度，助长了巴蜀自我封闭的势头，只会让江南各地的货品加速流向各地，占据更多的市场，蜀货将被挤压在本地，我们还去赚谁的钱？”

　　　　封戈哈哈一笑道：“原来段兄竟是在想着自家的生意。”

　　　　段世昌正色道：“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情，事关整个巴蜀的民生，怎能轻忽？”

　　　　封戈长叹一声，无奈地道：“我们重视又能如何？那些贪官只是想着自己多弄些钱，哪管百姓死活。羽辉阁也过于阴毒，为了除掉楚云舒竟然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看了实在让人心寒。若是让羽辉阁得势，这巴蜀江湖怕是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段世昌双目闪射灵光，看着脚底缓缓流过的溪水，缓缓地道：“也许，我们应该帮帮楚云舒，别让羽辉阁赢得那么容易。”

　　　　封戈双目也一亮，轻声笑道：“只要段兄支付足够的酬劳，我们风灵会这次愿意为段兄跑跑腿，传递几个消息。”

　　　　段世昌哈哈一笑道：“还是封兄的脑筋灵活，我还没想好的事情竟都被你说出来了。封兄还等什么，难道还信不过我段某，怕我回头赖账不成？”

　　　　封戈摇头轻叹道：“以后跟段兄打交道还是要多加几分小心，不然早晚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段兄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段世昌神情一肃，凝重地道：“封兄即刻动身吧，怕只怕我们也已经晚了一步了。”说罢，手掌重重地拍在桥栏上的石狮头上。

　　　　封戈略一抱拳，郑重道：“尽人事而听天命吧。”说罢转身离去，不见如何运功使力，身形晃动间，人已远去。

　　　　段世昌看着封戈远去的身影，心神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是否正确。

　　　　楚云舒俊雅挺拔的身姿和雍容的气度确是令人心折，如此一个人物若是死于霄小暗算的确令人扼腕。

　　　　不过，如此锋芒毕露的楚云舒也会令江湖人感到不安，尤其是乾兴帮内的某些人。也许，楚云舒的存在将会成为乾兴帮分崩离析的一个重要诱因。不知道现在出手帮助楚云舒是对还是错了。

　　　　站在段家的角度考虑，强大如昔的乾兴帮或者分崩离析，最终同羽辉阁拼个两败俱伤的乾兴帮，段家都能稳健如昔，从中获益。此时帮楚云舒一把，也许就是以后的一招妙棋。

　　　　而且，楚云舒是个值得做朋友的人，从个人角度来说，段世昌从心里希望他能摆脱羽辉阁的围剿，为险恶江湖增添一道独特的风景。

　　　　段世昌收回扶在石狮头上的手掌，缓步离去。

　　　　“咔”的一声轻响，石狮头化作碎石，散落桥上及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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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唐靖轩众星捧月般被乾兴帮众人迎入梓渝庄内，隐身远处的封戈心中一阵懊悔，顿时升起力难回天之感。

　　　　封戈搓着双手，一时间竟无计可施。

　　　　自从上次看到阴景华同唐靖轩同进同出之后，他就认识到羽辉阁同乾兴帮内部当权之人有勾结，乾兴帮内乱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