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投几时休- 第14部分

　　　　皱纹脸道：“据江湖上一些精通时事的朋友说，火焰花这一两日将从秦岭深山出来购买物事，只要埋伏在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总有机会遇着这火焰花。咱们也去那儿等她吧，有便宜捡便宜，没便宜就权作看一场热闹。”皱纹脸说完这话，掏出银子结了账，会同刀疤脸长痣汉，大摇大摆，投城南而去。

　　　　朱龙飞对这皱纹脸的话也十分上心留意，心想这火焰花招惹这么多江湖好汉，前途恐怕凶多吉少。对这火焰花的江湖事迹，朱龙飞多少也有些耳闻，对火焰花的所作所为尽管不是完全苟同，但对火焰花还是心生好感，可惜未见识火焰花真容，心中当然有些积憾，今日遭逢这场玄武落花会，岂能失之交臂？当时作急结账走出胡杨堡酒家，就在附近的布匹店买了一尺黑纱布，放入怀中，也三步迸作两步，匆匆忙忙径投这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而来。

　　　　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附近，石缝水沟下边，以及草丛树簇之间，至少潜伏将近二百多条江湖好汉。这些人千辛万苦，忍饥耐寒，聚集此处，无非是为了响应后梁捉拿火焰花的号召，为了一千两黄金的悬赏。一千两黄金呀，试问世间雄豪，有几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利诱？

　　　　据说梁朝对擒获火焰花的悬赏有详细规定：生擒者奖黄金千两；得其首级者奖黄金五百两；得其肢体者奖黄金一百两；得其五官手脚指者奖黄金十两。官府以赏金为诱饵，其险恶用心是借这些爱财如命的江湖豪杰之手把火焰花碎尸万段。

　　　　神力帮与天都帮各自派出五十多名武林高手参加这场玄武落花会，他们凭着自己强硬的实力，同时也借官府的势力，把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划定为他们缉捕火焰花的控制范围，在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一公里范围内的地方，绝对禁止其他江湖豪杰踏足染指，谁敢破坏这个规矩，就动刀子砍谁的头。照理说，就伏击火焰花的优势地点而言，已被神力帮天都帮占尽天时地利，其他被拒在包围圈外想分一杯羹的江湖好汉还有什么油水可捞？他们好象一点机会也没有，只是赶来这里凑热闹，替别人助威添兴而已。如果你这样就错了，证明你是初涉江湖的小毛头，经验阅历太浅了。确切地说，这帮充满投机行为的江湖好汉更象一群在草原游荡的野狗，歪着头盯着虎豹追捕猎物，逮到机会说不定能一口把虎豹千辛万苦捕捉到手的猎物抢走呢！这种可能性在江湖上不停地复制，以致激励着无数后尤者。

　　　　朱龙飞走到的一个山旮旯儿，这里离终南山羊肠岭三岔路口距离甚远，但也潜藏几十条江湖汉子在此守株待兔，这些人都很乐观，正等着天上掉馅饼哩。

　　　　朱龙飞打从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大汉面前经过，山羊胡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朱龙飞，并揶揄道：“小子，你捡到过银子没有？”本来到这儿求财的人都很冷漠，没有人愿意跟陌生人搭讪，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在这乱世，混帐事情太多了，别说你没本事招惹事端，你就算有闲心有能力招惹事端，只怕也管不过来哩。

　　　　朱龙飞在这山羊胡子面前停下脚步，瞄了他一眼，看那人也没有什么恶意，陪笑回应道：“我运气不好，只有一次捡着一文钱。一文钱能干什么呀，我气得一脚把这文铜钱踢到阴沟里，我宁愿踩上狗屎，也不愿意踩着一文钱。”他的意思是说：他这人不会把金钱当回事。

　　　　旁边一个头裹黄巾的中年汉子搭腔道：“我活四十岁，还没捡着一文钱呢，这钱好象跟老子有仇一样，远远避开我，我也搞不清甚么时候得罪它，怎么对我这样吝啬呀？我整天向它叩头哩，对它们足够尊敬，但它们总是心不在焉，不拿我当回事，净往人家口袋里钻。如果捡到一文钱，我绝不会放过它，非把它砸扁不可”

　　　　山羊胡子颇有同感，道：“不错，有时候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为了钱，大家什么事也干得出来。”言外之意，象眼下许多江湖好汉纠集一起对付火焰花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都是钱作怪。

　　　　朱龙飞对山羊胡子明知所为之非，却又故意为非作歹，真是世故油子，无药可医，冷笑道：“你认为这样很好玩吗？”

　　　　山羊胡子道：“也不见得有趣，但大家都这样玩，我能不陪他们玩吗？我可不想出家当和尚呀。”

　　　　黄巾汉子对山羊胡子的话极为认同，喝彩道：“说得有理，就是这门混帐。”

　　　　朱龙飞无言以对，人的看法俱从阅历中出，人家的人生该怎样过他无力介入或干涉。



………【（三）狩猎火焰花】………

　　　　山羊胡子又昂首对朱龙飞质询道：“神力帮与天都帮的声势阵仗你都瞧到眼里吧！你说你能从中混水摸鱼吗？”他这句话既为难朱龙飞，同时也对自己所作所为有些怀疑。

　　　　黄巾汉子不以为然，抢答道：“世事难料，天机不可猜测，各人各有狗运歹命，说不定这位小官命硬，担架得起这场富贵哩，天晓得呀？”

　　　　朱龙飞向那山羊胡子请教道：“神力帮帮主与天都帮两大护法的本事怎样，有何特别？”

　　　　山羊胡子道：“神力帮帮主王妙手的夺魄云烟掌，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杀人无数，罕逢敌手。这王妙手得罪黑道白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至今他依然轻松活着，作威作福，无限风光，足见这人确实有些能耐；天都帮两位长老，吴同心与吴同德的本领也是十分邪门。天都帮看上大安县的大家乐赌坊，派出吴同心跟这大家乐赌坊的老板何冠群讲数侃价，话不投机，双方动上刀子。大家乐赌坊的守门神四大金刚何天霸、何天贵、何天池、何天福联手围攻吴同心，吴同心举掌轻描淡写给这四大金刚每人一记胸印，结果这班壮汉全部四脚拉义，东倒西歪。抬去求郎中急救，郎中说这些人的五脏六腑尽碎，还魂无术。后来请来仵作开腔验尸，果然如郎中所言。看来这天都帮的人不好招惹呀。”

　　　　朱龙飞晓得吴同心一招夺人性命的武功可能是五内推崩掌，这世间会使这种邪门武功的人越多，人间的悲剧也随之暴增，看来必须设法遏制一下天都帮的发展，否则他们迟早遗祸江湖，造孽人间。

　　　　黄巾汉子忽然嬉皮笑脸道：“我求神佛显灵，保佑这火焰花别落在王妙手等人手中。”

　　　　山羊胡子奇怪地道：“天开眼啊－你怎么发这善心，那你来这儿干啥？”

　　　　黄巾汉子道：“我来这发财呀，我听人说这火焰花是个美人，长得很标致，怎甘心羊肉落入狗口？当然最好让我撞大运踢到宝，我要英雄救美，人财两得。”

　　　　山羊胡子点头道：“这个黄粱大梦不错，只怕你跟美人无缘，她要跟你保持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哩。”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天公又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初似洒水，后竟倾盘，直至凌晨方歇。这些人藏在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饭也没吃，还要忍耐寒风冷雨的吹袭，以致不少人震颤发抖，口中念念有词，怨天骂地。但是这班在漆黑山野中等待猎物上钩的妖魔幽灵，没有一个打退堂鼓，他们却是疯子狂人，行为当然怪异，你不能以正常人的眼光度量他们。

　　　　这是一个清明时节，大雨过后，乌云依然厚重，山野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特别是一个叱喝牲口尖锐的女声传来的时候，在这寂静的凌晨时分显得如此刺耳。埋伏在这周围的江湖好汉都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暗叫道：“来了。”不会错了，他们等待已久的人终于现身了，除了胆大包天的火焰花之外，不会有别的妇女出现在这片荒凉的山野。

　　　　这些枭豪悍匪纷纷从埋伏的树丛土窝里跃出，摩拳擦掌，自觉血脉贲张，兴奋莫明，不要命似的向火焰花所在的方位扑去，仿佛现在已经是分钱的时刻，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落在人后，屎也没得吃。

　　　　朱龙飞从怀中掏出黑纱布，把面庞蒙上，施展轻功，翻山越岭，直奔羊肠岭三岔路口。只见三岔路口一箭之地左右大小的地方，将近二百多名江湖好汉将三个妇女围困在道路中间，那三个妇女的坐骑已被勾镰拦索拖翻在地，她们只能背靠着背，作困兽之斗。核心地带，已有十几余个神力帮或天都帮的高手跟这三个妇女刀来剑往，殊死搏斗。血肉横飞，腥气弥漫。喊杀声撼山震野，松明火把点缀山头，蔚为壮观。

　　　　这三个妇女，领头那个用黑纱巾蒙了脸庞，看不清其真面目，身穿黑色劲衣，胸脯前面绣有一朵火焰花纹，肩背上的玄色披风中间也有一朵红色的火焰花，这妇女肯定是火焰花无疑，她使一条用钢丝织造串联起来的特制皮鞭，皮鞭在她手里，仿佛赋有生命灵气，若银蛇出洞，巨龙盘缠，鞭梢过处，人仰马翻。火焰花身后两名妇女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也是一般的玄色劲衣，但衣服没有火焰花纹。这两个女子，一个用刀，一个用剑，跟这些枭豪悍匪争锋打仗，巾帼不让须眉，刀剑飞旋轮转，饮血噬肉，招无虚发，把神力帮与天都帮那些打头阵的亡命之徒杀得鬼哭狼嚎，叫苦不迭。

　　　　在外围把守押阵的神力帮与天都帮的好手们，看见其他江湖好汉向他们靠拢，又气又恼，疾言厉色，阻拦截止。他们象一群护食的畜生，岂肯让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肥肉落入狗口？而其他江湖好汉也象嗅到血腥的豺狼，不得一点好处谁肯善罢甘休？针尖对上麦芒，两眼一瞪，那有什么好结果，拳头刀子说了算。因这神力帮天都帮不肯让出小许既得利益，让本来是替自己助拳的朋友变成自己的敌人，一场混战，就这祥隆重开场。

　　　　王妙手作梦也想不到火焰花竟然变戏法似的招来上百名援兵，只能气急败坏，内外驰援，到处奔走杀人，应接不暇。吴同心吴同德也自觉哭笑不得，筹划失算，只能怪自己没脑袋。但也迁怒这些江湖好汉不识大体，因此大恸无名，举起无情霹雳手，对这班不守规矩的奸民刁贼镇压遏制，严惩重罚。见谁灭谁，杀人如踏草。

　　　　突然有人惊叫道：“火焰花跑啦！大伙儿快来帮忙，快来堵截！”王妙手听见手下帮众呼救求援，急忙掉头转身赶来对付这火焰花。吴同心吴同德也权衡厉害，掂量轻重，暂时放下跟那些江湖好汉纠缠，寻思逮住火焰花后，再设法处置其他事体。也同一时刻聚拢火焰花身周，找这火焰花霉气。三大高手出马把火焰花围在核心，接仗伊始，互有胜负，大家都不免因此负伤挂彩。这王妙手等人不是没能力取火焰花的性命，而是死尸不值钱，如果把火焰花杀死，他们至少无端损失五百两黄金，这样他们便亏大了。王妙手等人都想把火焰花生擒活捉，以便换取更多的钱财，但急切之间，又难以得手，双方陷入僵持不下的态势。



………【（四）神功初成】………

　　　　火焰花对这王妙手也恨之入骨，皮鞭一抖，使出一招“蟠龙盘柱”，卷向王妙手的脖子。王妙手自恃艺高胆大，欲夺鞭梢跟火焰花竞技角力。那知火焰花的皮鞭好象有智慧一样，突然低头钻向王妙手腰际，把王妙手拦腰抱着，然后猛力一甩。王妙手惊叫一声，身子象陀螺一样翻滚转动，跌到丈余之外，方才住歇。王妙手落地之前，拧腰弓背，使了一招“灵猫翻身”，保证四肢同时着地的形态，即使如此，落地一刻，仍感手脚剧痛难受无比，若以腰背触地，不死也落个重伤。王妙手在这江湖干舔血的营生，也不止一次在对手面前吃亏，那天不是赌命的日子？但他每次历险逃生，绝不反省思悔，好了伤疤忘了痛，依旧干着这行烧杀掳掠的勾当。

　　　　同心吴同德两人觅到火焰花鞭招用老，不等她撤招再发，早便联手齐上，各自运劲发掌，偷袭火焰花的双肋。火焰花身后两个女子连忙撤招回援，但又要对付其他喽罗的刀枪，百忙中也只能举手迎接这两吴的掌击。

　　　　忽见有个从包围圈外往内闯的蒙面人大喝道：“快用刀剑招架，不要接掌硬拼！”这蒙面人的话显然是给那两个女子提点指示。但在这间不容发，短兵相接，手忙脚乱之际，谁会仔细思量这蒙面人话中的含意？只听噼里啪啦几声炸响，那两个女子跟两吴对掌之后，立即吐血倒地，昏了过去。细看她们用来跟两吴接掌的手臂，已是扭曲变形，断成数截，可知两吴的掌击是何等厉害，谁敢不知天高地厚与他们接掌，不死即伤。

　　　　火焰花悲愤莫明，回鞭横扫狂挥，猛攻两吴。两吴早有预防，先行跳出皮鞭的打击范围，远远避开。火焰花只是击毙几名神力帮无足轻重的小脚色，她眼见强敌稍退，毕竟妇人心肠，不免善感慈悲，竟然妄想回头抚救同伴。但她那两个同伴中了吴同心吴同德的五内推崩掌，俱受重伤，早已奄奄一息，返魂无术了。王妙手籍此契机，乘虚而入，在火焰花背上猛按一记夺魄云烟掌，随即撤招疾退。王妙手这一击只用了七成功力，意在伤人，而非夺命，指望火焰花中掌之后，失去抵抗能力，束手待擒。那知火焰花身上背着个包袱，内中有些金银钿软，缓冲化解了王妙手部分凌厉内劲的冲击，虽然受伤不轻，仍有还击能力，回手一鞭，又卷住王妙手的双脚，把这老儿掀翻几个筋斗。

　　　　蒙面人冲到火焰花面前，拉起她便跑。火焰花听见这蒙面人曾经好意提醒她们不要跟吴同心等人对掌，晓得这蒙面人是友非敌。眼见强敌伺环，也有些六神无主，身不由己，只好随那蒙面人胡乱跑了几步。

　　　　王妙手与吴同心吴同德三面包抄，很快便在一个陡坡截住蒙面人及火焰花的去路。窄路相逢，根本没有可能不接招。王妙手在左，吴同心在右，各自举掌直拍蒙面人的胸口。山穷水绝，走投无路，蒙脸人也只好伸手接下王妙手等人的攻击。这蒙面人其实是朱龙飞，他甫用掌与王妙手双掌对接，立觉不妙，对方的内劲如山洪暴发，排山倒海地向他淹灌，他急忙打开劳宫闸门泄洪，让王妙手的内劲，通过他左手的督任两脉，过膻中而出肺腑，因为他六腑容器未曾大修，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