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娃不能动,只能站在原地背对着她,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赛娅的紫眸在崖娃的身上游离了一会儿,看到了他头上的虹环,知晓了他的身份,脸上稍微柔和了一下,原来是宠侍。 “转过来,我看看。”赛娅每发出的命令都好像透着魔法,随着她的声音,崖娃僵直的身体也慢慢转了过来。
“你很面生,在我的记忆里,法肯索的虹环宠侍只有四位,你叫什么名字?”
赛娅是权精灵,所谓的权精灵,就是王所属的家族成员,她的等级虽然划在圣精灵之下,不过实际的权利却远远高出这个界限,她的名字赛娅。卡卡尼亚,她可以任意的出入黑精灵城和白精灵城,也是唯一可以直呼王名字的精灵,这是只有权精灵才享有的特权。
“崖娃。”崖娃努力的使自己说话不磕绊。
“崖娃?”赛娅觉得头有些发紧,她怎么没听说过宠侍殿里有一个拥有这么怪异名字的宠侍。
“既然你是虹环宠侍,你怎么能够漠视基本的礼法?”
“没……有,崖娃……没有!”
“你的舌头受伤了吗?还是看到我感到害怕?”
“不是,崖娃说话……不好。”
赛娅的手稍微使了点力握了一下,崖娃的身体立刻舒展开了,双脚恢复了自由,他抱着琉璃瓶,抬起了头,用一双水水的眼,盯着赛娅瞧。
“你不用紧张,好好的说话,我问你,你现在住在宠侍殿哪个宫里,明天我要去宠侍殿看看嬷嬷,说不定可以再见到你。”面前这小人儿长的不算是非常出众,最多只能算是可爱,可是当她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时,却再也不想移开,这双眼,让她想起了白精灵城的生命之泉,干净,清澈!
“崖娃……没住嬷嬷……那里。”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住在宠侍殿?”赛娅听的有些头晕。
“恩!”崖娃重重的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
“那儿,崖娃……住那儿!”崖娃稚气的举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那座宏伟的银白色宫殿,那里就是王殿!
赛娅身后的众人,统统将眼神落在了崖娃的身上,伴随着微弱的惊呼。
“王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离开的时间也不算是很长,这段期间精灵城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姐姐……崖娃……有事,崖娃……走了。”说完,崖娃转身拉开步子向前面跑去了。
赛娅刚才脑子里面一直在整理思绪,一时间没有注意跑开的人。
“你们刚才听到他叫我什么吗?”好像是……姐姐?
身后的一行人全部低下了头,都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们都听的很清楚那个称呼,一个要命的称呼!
“费米,立刻叫艾美尔来见我。”
“赛娅大人,艾美尔大人不在城内!”
“那就把蒙德请过来。”
“是,赛娅大人。”
她赛娅。卡卡尼亚一直希望能够化解白城和黑城几万年来的怨气,为这她不断的努力。
她目睹了阿上的消失,感受到了索雅的深情,还有法肯索悲伤的愤怒!从头到尾她一直是个旁观者,可是精灵界的子民却为了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做些什么!可是她的努力却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效果……
记忆里的两个人,他们是卡卡尼亚家族的骄傲,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却拥有比亲兄弟还相像的外表,索雅儒雅高贵,法肯索温柔稳重,他们的个性都非常的谦和近人。
天神将他们选为精灵王之后,法肯索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因为黑精灵这个名字而消失,他带着自己的使命温柔的对待着自己的城民,那个时候的精灵界是互谐的,平静的。
可是随着黑精灵城的生命之泉不断灼热,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些事情,伟大的天神不信任温柔的法肯索,怕他用强大的破坏之力伤害白城以至于整个精灵界,那个时候连赛娅都为法肯索流下了心疼的眼泪,然而温柔如他,法肯索虽然痛心,可是却默默的承受,终于用他的真诚获得了天神的认可。
于是一个头戴天使之环的阿上翩然降到了精灵界,来到了黑城,他是个乐天开朗的人,在他看到法肯索的第一眼,他的心沦陷了,他被法肯索那种宽阔的包容和温柔的笑容吸引了,可那时候的法肯索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黑城所有子民的身上,他的那双紫眸里再也装不下任何的感情了。
阿上悲伤的离去,违背了天神的旨意流连在精灵界,索雅收留了他,每每看到他对着藏起来的祈愿晶石默默流泪,而后又甜蜜的微笑,索雅的爱从那一刻开始放在了阿上的身上。
黑精灵之泉每每灼热的时候,是阿上最开心也是最痛苦的时候,他会带上这颗偷来的石头去见他心中的爱人,可是每次的相见,法肯索看着阿上的眼睛都会更添一层忍耐和……鄙视。
法肯索的笑容也在那个时候变质了……
阿上明白自己的行为瞒不过精灵王的双眼,可是法肯索却没有使用无上的法力惩罚他,只是用一双布满霜雪的紫眸看着他,希望他能够自己悔过,将祈愿晶石还给黑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灵界里把阿上奉成了大精灵,将他说成是黑城和白城的平衡,是精灵界的神柱。
为此,阿上流下了更多的泪水,他的开朗不见了,终日陷入了无尽的萎靡,索雅将他的心摆在了阿上的面前,可是阿上却只能接受不能回应了,他的爱很无力。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是惩罚,天神对他的惩罚,他拼着最后的一点时间独自一人来到了黑城,向法肯索卑微的告白,却得到了无情的打击和怒骂,他在那一刻,看到了法肯索眼中的火焰,那是恨,阿上是个罪人,他觉得是自己的双手将法肯索本该温柔的心揉成了褶皱,他在法肯索的心里永远只是一个贼,一个戴着光环的贼。
他消失的那一天,索雅为了他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想用自己的王者之血赋予他精灵的体质,同时愿意为他戴上尊贵的灵后之环,而阿上却拒绝了,他宁愿选着死亡也不想看到两个温柔的人为了他犯下的错而痛苦,就这样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承重的爱恋消失了……
索雅永远记得他临走的时候向祈愿晶石许下的愿望……
“祈愿石,为我开启愿望之门吧,请允许我破碎的灵魂给予法肯索永远的宁静,还给索雅同等的爱情,完美的东西从此远离我,精灵界将获得真正的平衡……”
索雅握着充满阿上灵力的祈愿石,流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不过阿上的祈愿好像并没有灵验,当法肯索为了黑精灵城的子民向索雅低下头的那一刻,索雅无情的拒绝了,他在心中默默的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打开愿望之门,他要阿上复活,索雅自私了一次。
温柔的法肯索愤怒了,带着一身的怨恨将他高大的身躯没入了灼热的生命之泉,银白的头发慢慢转黑,紫色的双瞳褪去了光芒……
从此以后,黑精灵城再也看不到那张谦和温柔的笑脸,法肯索变了,冷漠,无情,嗜血将他化成了真正的黑精灵……
赛娅望着窗外,回忆着往事,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犹如昨天,她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真的回不去了吗?
“赛娅。”蒙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你来了。”
“才回来吗?为什么不休息一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蒙德的话里透着非常直白的关切之意,他一直爱着面前这个人,他心中的女神赛娅,而赛娅也爱他,他们却不能在一起,因为赛娅不只是权精灵,她还有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称谓,那就是‘圣女’,精灵界的圣女,代表着永无止境的孤单和寂寞。
赛娅摇了摇头,紫色的双眼看着蒙德升起一波一波的光华。
“蒙德,我今天见到一个宠侍,很奇怪的宠侍,他说他住在王殿,请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
“我不明白。”
“如果连你都不明白,那么我看任何人都不会明白了。”
“什么意思?”
“赛娅,那个孩子叫崖娃,是个平民,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黑精灵城的,不过可以肯定的事,是他带来了祈愿晶石。”
赛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些不信,有些彷徨。
“……”
“赛娅,你为了两座精灵城累了这么久找寻的转机,可能就是那个孩子。”
赛娅想起了那双琥珀色的大眼,干净,清澈。
可能吗?真的可能吗?
崖娃回到王殿,兴奋的到处找法肯索,此时的法肯索端坐在书房内,看着命运轮。
命运轮是一本书,一本书永远没有结束的书,上面记载着死亡、悲伤和祸乱。黑精灵的使命就是释放这些黑色的力量,不过这是有规则的,命运轮赐予死亡让人们珍惜生命,赐予悲伤让人们懂得快乐,赐予祸乱让人们捍卫和平。
作为黑精灵的王,他可以不受约束任意的收取生命和灵魂,交给地狱的使者或者天堂的神明。法肯索现在正认真的审视命运轮运作的秩序,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哥哥……你……看。”崖娃跑到法肯索的面前,身后跟着两个很为难的女官。
法肯索的思绪被崖娃的叫喊声打乱了,可是他却没有发怒,只是抬起眼毫无波澜的看着满身汗水有些狼狈的崖娃。
“崖娃,回房间去。”
“哥哥……崖娃做的……你看。”崖娃不死心的举起琉璃瓶。
“过一会儿再看,现在很忙,你们两个带他过去。”法肯索说完,又将眼睛放在了命运轮上。
“是,王。”
“哥哥……”才说了两句,崖娃就被两个女官带回到了寝宫。
他在寝宫一直安静不下来,侍侯的女官想拉他去沐浴,换下一身污渍和汗渍的衣服,可是崖娃死命的抱着琉璃瓶,怎么也不去,他想等哥哥回来,女官们说不动,只好作罢。
可是崖娃吃晚饭的时候也没看到法肯索,女官说他外出了。
于是他抱着那个琉璃瓶在那里等啊等啊,一直到法肯索再次回到王殿,可是他依旧没有出现在崖娃面前。
崖娃忍不住又跑出寝宫找了法肯索两次,第一次,法肯索在王殿内跟很多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那个话题在短时间之内不会结束。
第二次,法肯索又回到了书房,不过不停的有人上来见他,一个,两个,三个……崖娃不想数了,反正不会是他。
怀里抱着的百花露,好像变得有些重了,忽然一天的疲劳在此刻垄上了双眼,由于没有洗澡,崖娃不敢上床,抱着有些重量的琉璃瓶卷曲着身体坐在一张有靠垫的椅子上发呆,大眼半开半合,有一下没一下的眨动着,过了一会儿,终于缓慢的闭上了。
夜已经很深了,法肯索回到寝宫的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人儿,卷着身体在一张窄小的椅子上以一个非常危险的姿态睡着了。
他快步的走了过去,稳住了摇摇晃晃的崖娃。
“崖娃!”法肯索低唤着崖娃,同时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试图让他醒过来。
崖娃迷迷糊糊的半开着眼,看了看面前的人,软软的伸出手搂住了法肯索的脖子,将自己的头埋入了他的怀里磨蹭了几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睡着了。
法肯索无奈的笑了一下,现在这个小人儿身上散发着一股百花露的浓烈香味,可是他的头发被干涸的汗水凝成了一股一股的,衣服上也全是五颜六色的污物。
法肯索抱起崖娃向着浴池的方向去了。
暖暖的,身体变轻了,崖娃觉得很舒服,好像在水里一样,他张开眼,反复眨了几下眼睛,崖娃直起身体,法肯索的脸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此刻,法肯索抱着他坐在浴池里,旁边有两个女官看着他们,虽然半身都泡在水里,可是他和法肯索什么也没有穿,崖娃的脸红到了耳根。
崖娃将脸埋在法肯索的颈窝里,小嘴凑到法肯索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法肯索笑了一下。
“你们下去吧!”
“是!王。”两个女官慢慢退开了。
崖娃一直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时,才抬起头来,对着法肯索灿烂一笑。
“哥哥……崖娃今天做了……百花露。”
“一个人做的?”
“还有……米纳斯。”
法肯索抚着崖娃的脸,轻轻的笑着。
“米纳斯告诉……崖娃,百花露……另外一个……名字。”
“……”法肯索的身体轻微的怔了一下。
“千叶茶……对不对?”
“对,是千叶茶,这个米纳斯知道的东西还真多。”千叶茶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很遥远的记忆,很遥远。
“米纳斯……说,哥哥的阿娘……在天神那里,不能给哥哥……做百花露了,崖娃学会了……崖娃以后给哥哥……做。”
“你给我做?”
“崖娃……替哥哥的阿娘……做给哥哥喝,就像……看到阿娘……一样。”
法肯索失神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小人儿,听着他说的话,心中涌现出一股非常安心的东西,一波一波袭上他的双眼,眼眶有些发烫。
“崖娃……忘记了回家的路,哥哥不能……忘记阿娘的味道,崖娃……帮你留住……阿娘的味道,这样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
精灵们的王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坚强的不可摧毁的,可是平静的背后谁也没人去理会他一直保留的习惯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不仅仅是记念,更是一种缅怀,缅怀过去无忧的时光,无虑的日子,还有那份毫无杂质的爱,曾几何时,他忘记了母亲对他说过的话,忘记了百花露名字的意思,忧虑悲伤抹去了他的笑脸,愤怒和仇恨带走了他的温柔,从此以后他的心一直都在受伤,谁也看不到他流血的伤口,时间的沙砾,将他的伤口渐渐的风干石化,他的心变成了坚硬的顽石不在为任何一个人跳动,而崖娃稚气的话,在那么一瞬间令他的心活了过来,那种强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