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颍雒挪蝗险耍咕圆辉市硗獯!�
张红卫说完了,拔起身体,居高临下犀利的眼神不停逐个打量每一个人。有人就在猜测,他说,出门不认账,是不是点明了就是要秋后算账?他这个调子定得好,把“民主”和“集中”的原则同时都用上了,也就是说,大家还没来得及民主,就已经被他先给集中了。
张红卫见没人应茬,似乎很有些无奈,缓缓把脸转向杨明峰,威严的声音问他:“达总提请会议,请大家预先思考的那几条,都发给大家了吗?”见杨明峰使劲点了点头,他拖着长声继续说,“嗯,我看接下来这么着吧,咱们把达总的意见,暂时作为一个提纲,共同学习,一条一条先讨论起来。”
杨明峰闻声赶紧站起来,绕着会议桌轻步走到张红卫身边,将打印出来的达文彬“八条”摆在他手边上。张红卫好像早就知道达文彬抛出的是哪些,随手掂起这份几小时前刚“解密”的材料瞄了一眼就丢下了。他还是看着自己眼前的本子,说:“第一条是,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势,我们应该学会怎样科学地应对。好,我这里就想要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搞了这么多年,现在的构架,到底是以经济为中心,还是以任务为中心呢?”
张红卫对无人捧场似乎早有准备,所以直接对坐在他对面,来自科研处的一位老助理员客气地说:“张师傅,您是老师傅了,最有发言权,还是您带头说说吧。”
“我觉得还是以经济为中心。”张师傅说着刚要站起来,被张红卫急忙压了压手制止了,他亲切地笑着说,“张师傅,就是研讨嘛,今天不必搞得那么正规。畅所欲言,我也是来向大家学习,开阔思路的。”
张师傅有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在国企里干了一辈子,大风大浪见过多了,也不再指望能更上层楼,这次之所以被征召进来,实际上是起着远宏活历史档案的作用。张师傅不慌不忙自顾自点上了一支烟,沧桑老到的声音说:“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是二级核算体制。就是集团对下面部、厂、所进行经济指标考核,部、厂、所再对所属研究室、车间进行考核,经济指标是与员工收入挂钩的,这不是以经济为中心吗?”
“嗯,有道理。”张红卫在本子上随手划拉了几笔,眼神就落在刘立新身上,平缓但不容抗拒的口气说,“刘立新,你从经济管理的角度说说看。”
“我觉得吧,”刘立新看了一眼张师傅,沉稳洪亮的京腔里透着自信,“还是以任务为中心。因为什么呢?我们对下属单位考核指标的确定,归根结底,还是以任务量为依据的。任务和效益是成正比例互动的。”
“要是这样认为,你们每年定的指标就不大合理了嘛。”张师傅一只胳膊肘支在会议桌上,侧身面向刘立新,软中带硬的口气说,“既然你说是以任务为中心,那么科研经费就应该全部由科研管理部门统筹规划,凭什么经济处要拿走百分之二十?”
对这个科研处上上下下都耿耿于怀的老问题,刘立新无话可说。他看着张师傅友好地笑了一下,便靠在椅背上,不言语了。
张红卫今天真民主,很罕见地竟然挨个提溜,逐个点名。真想不到,在聚集如此众多顶尖高手的场合,还有自己登台表现的机会呢,这不是唐老鸭要混到台面上去了吗?往大了说,至少是“中央委员”的待遇呢。别看杨明峰此前是个不入品级的小“会虫”,一般都是演“哑巴”,可“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拜神”,对开会发言的规则那可是一清二楚。
切记首要的一条,有得说才说,没啥说的,千万别勉强。不要怕别人把你当成哑巴。要是实在推托不掉,干脆来一句:“没想好,向大家学习。”蒙混了事。
要是有话要说,一定要准备发言提纲,把想要表达的意思1、2、3……整理罗列清楚再开口。这样做的好处是,既能防止自己口误或跑题,又能全面表述自己的观点。当然,有意要胡搅和的,在考虑清楚后果之后,也尽可以满嘴跑火车,谁也不能拦着你胡说八道嘛。
第三嘛,就是个技巧性的活儿了。一般来说,立场要鲜明,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怎么样,深奥吧?那刚才刘立新和张师傅怎么就下结论了?张师傅那是破罐破摔,刘立新是……呵呵,他可是别有用心呢。
杨明峰埋头一口气写完了自己的发言提纲,才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向各位同志继续学习。可听着听着,更疑惑起来了,同是来自各机关的精英,这差别咋就那么大呢!生产处的,强调的是任务第一,天经地义。人家说的似乎很在理,完不成任务,你卖啥呀,喝西北风啊。质量部门的意见是,要以ISO9000质量体系为核心,合理配置资源,响应用户需求,才能进一步提升经济效益!
要说这里面说话最有水平的,还属党群工作部的那名美丽的少妇了。她的理论是,既然中央指示“两个文明一起抓”,因此效益和任务便绝不可偏颇一方,而且还当场提出动议,要组织广大团员青年,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以“激情在远宏闪光”为主题的大型增产节约活动。
听到她的豪言壮语,杨明峰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束猛然绽放的奇葩,既与众不同又新鲜,既具有煽动性,还似乎不太着边际。他不禁侧脸看了看刘立新,不料他却低着脑袋,不住地摇头浅笑,明显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杨明峰不明白,要是时光倒流三十年以上,像她这种奇葩,满大街都是。
终于轮到孟凡群了,果然不出所料,小孟也是打好了草稿的。他正襟危坐,略微不安地眼角斜了一下张红卫,微微抬了两下屁股,用浑厚的男中音开始说了:“集团公司领导和张总提出来的这个题目,确实是高瞻远瞩,点到了摆在我们面临一系列问题的核心上。尤其是我们具体负责经济工作的同志,更是感触颇深。我认为,不管是以经济为中心,还是以任务为中心,都不够全面。我理解的是,最终还是要以市场为中心,以任务为导向,以经济为杠杆……”
杨明峰听了小小地吃了一惊。小孟这番话还真有水平啊!不仅巧妙回避了论题的主要矛盾,而且还引入了市场意识,侃侃而谈之下,似乎两方面都涉及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这不是他应有的实力呀!难道这家伙早就知道了“达八条”?要是这样,最有可能的来源,就是那天在刘立新计算机上的泄密事件了。在小孟表达自己强烈的市场意识之时,张红卫一直都在侧耳倾听,等他讲完了,张总脸上立马露出赞赏的笑容。
“不错!”张红卫满意地连连点头,“你们这为集团理财的部门,能有这种觉悟,把集团的内部管理提升到一个市场的高度来考虑,视角新颖,确实是难能可贵呀。我常说,集团内部有市场,外部也有市场。如果把这两个市场有效地结合起来,才是真正的以经济为中心嘛。”
张红卫正说着,商小溪悄悄地从门缝里溜进来了。她蹑手蹑脚走到杨明峰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转身就又扭腰踮脚,迈着猫步溜出去了。张红卫抬眼看着这个小美女,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假装翻看面前的笔记本。这一走神还真有效,倒是觉得有些饿了,低头一看表,猛然醒悟,瓮声瓮气问杨明峰:“小杨,晚饭安排的是几点?”
“六点。”杨明峰刚听商小溪嘀咕完,张口就说。
“哎呀呀,时间过得真快,都过点了,抱歉抱歉。”张红卫眯眼睛看了看手表,立马合上本子装进提包里,笑着说,“我只顾听得过瘾,你们怎么不提醒我呀,让大家陪我一起挨饿。”
“张总,您不自觉,谁敢提醒您呀,再饿也得陪您一起忍着。”娇嗲磁性的女声,来自于刚才还在畅谈用“激情”创造“双丰收”的那名党群部美女。
“哈哈,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把你们这些智囊们饿坏了,那可就是远宏的重大损失啦。”张红卫打着哈哈,已经站起来了,“晚上多吃点,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上午还要培训。”
吃罢晚饭,已是华灯初上了。夕阳在山,海阔天澄,黄沙、碧水、岱山,斑斑点点的灯光映衬下,人头攒动的度假区显得别有一番韵味。热闹中隐含着暧昧,暧昧下透着躁动。淡淡余晖点染下的海滩,释放出一天的炙烈,好似忽而化身为一位温良柔美,风情万种的少妇了。
远宏集团的精英们,还真有点团队意识,饭后自动聚成松散的一队,像小小的一群五彩热带鱼,随意游弋在凉爽松软的细沙之上。腆胸叠肚的张红卫打头,左边傍着妩媚可人的“激情”美妇,右边是结实健壮的孟凡群。要不是后面还稀稀拉拉尾随着些道貌岸然的闲杂人等,真容易让人误解为携着二奶,带着保镖来海滨度假的大老板。
走着走着,看上去一直是得意扬扬的张红卫,忽然昂起胸膛,莫名其妙地慨然长叹一声道:“这人呀,一旦面对辽阔无际的大海,顿时什么烦恼都忘了。”
“张总,你们这些当大领导的,每天要处理N多事情,真够劳累的。抽空参加我们的瑜伽班吧,保管让您看起来更年轻,更有活力。”美妇单腿蹦跳了两下,似乎是要抖落渗入鞋里的沙粒。
“嘿,听你这个意思,是说张总显老了?”孟凡群打趣地说,“我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张总,都觉得他比我们年轻人精神头还好,思维还敏捷呢。”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诀啊,”张红卫叉开五指抬手梳理着在海风中瑟瑟舞动的黑发,得意地说,“多学习,多思考,总是让脑筋转起来,人就能保持活力。”张红卫点了一下美妇,开心地呵呵笑着说,“对了,你们年轻人把这个叫激情。”
“张总,我们可跟您学不了,哪有您那个层次呀……”美妇仰起月色下愈显俏丽的一张脸,不错眼珠地看着张红卫。聆听张总的教诲,她是崇敬中带着幸福的样子,而且好像总是如饥似渴。
在队伍的最后面,是几个我行我素的散兵游勇。杨明峰和朱宏宇夹着刘立新不停说笑,后面跟着拎鞋赤脚,短裤吊带的商小溪。
朱宏宇虽是初来乍到,但与商小溪熟悉得很快,让人怀疑可能两人早就认识,还也许商小溪天生就喜欢和斯斯文文戴眼镜的小白脸搭讪吧。
“商小溪,你调到我们远宏来吧,还让你在人事处管培训,怎么样?”朱宏宇半真半假地对啪嗒啪嗒正用脚丫撩水的商小溪说。
“我才不去呢。”商小溪白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你们那里天天斗来争去的,太累人,衰老得早。”
“咦,你怎能这么轻易就下结论?”杨明峰笑着说,“我们可都是惜香怜玉,色大胆小的正人君子,会保护你的。”
“切!管不着,反正我知道。”商小溪对三人撇着嘴说,“自称的正人君子就更坏,我可受不了。”
“哎——商小溪,你可不要打击一大片呀。”刘立新摇头晃脑地说,“没准你还要嫁到远宏来呢,”他瞅了瞅杨明峰扮了个鬼脸,“是不是,小杨?”
呵呵,刘立新大概看出来了,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杨明峰美滋滋地看了看商小溪,好似随口问她:“是不是呀,商小溪?”
“美得你们。”商小溪秋波微转,有些扭捏地说,“我还小着呢,怕遇到国企大骗子。”
嗯?朱宏宇干的就是听话听音的活儿。看见三个人虽是相互递话打趣,可却句句不离商小溪,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便抱了胳膊,退后几步暗自观察。别说,还真看出来有那么点意思。朱宏宇就跑到商小溪跟前,凑在她耳边挑逗的语气低声说:“哎,你看上我们哪个帅哥了,告诉我,我给你拉拉去。”
“一边去,我这样的美女还用你拉!”商小溪红了脸,使劲推了占她便宜的朱宏宇一把。朱宏宇不备,倒退着踉跄了几步,一下踩到海水里,皮鞋全湿了。商小溪哈哈脆声大笑起来:“太好了,往后记住啊,只有别人追我的份儿。”
刘立新看着吭哧吭哧从水里拔腿费劲赶上来的朱宏宇,压低声音对杨明峰坏笑着说:“这湘妹子可够辣的,像朱宏宇这种性格肯定治不了她。”
商小溪也是后悔自己刚才下手重了,愣愣地正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听见前面音乐爆起,突然来了精神头,眉开眼笑兴奋地对大家说:“哟,这里还有演出呐,快看看去。”
朱宏宇和刘立新跑在前面,后面是杨明峰等着商小溪。两人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就脱离了大伙儿。
音乐响处,是在海滩上用警戒绳圈起的一块小小场地。场地四周,六七盏雪亮刺眼的碘钨灯把中心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场子面海一侧,乱纷纷摆着十几套塑料桌椅,桌面上堆满了花生、毛豆、羊肉串,现在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各色人等,不管男女,每人手里都举着一瓶啤酒,在音乐的伴奏下喷着白沫,叮当乱响。
就凭杨明峰有限的社会阅历,也能从那些人的装束上一眼看出来,这是某个地方政府会议的夜间娱乐专场。
演出位置站着一个看年纪有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子,正摇头晃脑,拿着无线话筒白话。尽管他抡胳膊抖腿,努力要装出一副久经沙场的江湖老客的模样。可是结结巴巴的串场词,稚嫩的面相,献媚讨好的表情,再配套着黑色对襟闪绸长褂,不折不扣就是个从侦缉队里溜出来的小汉奸!反而引得周围观众发出阵阵嬉笑。
坐在最前排的一个肥头大耳戴着宽幅黑边眼镜的矮胖子站起来,举着刚打开的一瓶冒着白沫的啤酒对小孩吆喝道:“小兄弟,别紧张,把这瓶酒喝了就好了。”
小孩点头哈腰接过酒瓶子接声道谢。退后几步,仰脖挺腰,做了一个天狗望月,海口鲸吞,顷刻间便把整瓶啤酒全灌了进去。
“哇,太棒了——”躲在灯影里的商小溪,使劲拍着巴掌,拽了拽杨明峰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坏笑着扭脸问他,“你行吗?表演给我看看呗。”“嘿嘿,不行!”“你不是吹你什么都行吗?原来也有不行的哈!”
“不行,不行,喉结动了,不算!张科长,你说是不是?”有个敞胸露怀的瘦子,站起来大声起哄。
“对,不算!重来!”刚才那个矮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