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他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安,连寒暄也没有,我那父尊便让我将那折骨萧唤出来。
我抬了抬手,掌中光华消散之后,便余下一支通体透白的玉箫,玉箫上坠着一条青色渐变的流苏。握在手里,一手冰凉。
一连使出好几个阵法,任由折骨萧在我手中流转,散发出异样的光华。并不是杀招,却能让周围的空间扭曲发生变化,我想,若是杀招的话,别等天阙上的神仙打过来,我自个就能将这个魔宫给拆了。
七招之后,我从半空中收了折骨萧握在手里,垂眸看着澄亮的地面上映出我看似乖巧的面容。父尊似乎很满意,他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能听到他那风骚的拖尾与黑曜石地板间摩挲的声响。他在我面前停下,抬手并两指点上了我的额头。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下影像同文字,我知道,那是折骨萧余下的几套招式。
父尊开口,一如往常般威严,他说:“往后便照着这个练吧。”
我点头,屈了屈身子:“是,父尊。”
父尊点头,没再看我一眼,负手走出了大殿。然后便是殁水过来拍我的肩,他说:“不错嘛,往后祭出魔兵,便靠你了。”
折骨萧能够唤醒一个虚空,而那个虚空里,存在着强大的上古魔兵与凶兽。天界主导三界这么些年,父尊一直想取代天帝,是以魔族这么些年,一直蠢蠢欲动。
偏生唤醒折骨萧的人是我。
私以为,总在我耳朵旁边念叨着什么魔族大义,魔族兴亡荣辱的阿笑,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劳什子的公主。我有些郁卒,敛了折骨萧,走出了这座空荡荡的宫殿。
魔宫有一处景儿极美,据说是我那个品位独特的爹,为我娘给建的。就在他宫室后头不远处。
那里的莲花,白的,红的,紫的,都是极美,四季不败的。生来我便没有见过她,整个魔宫连她的一卷画像也没有。我也是闲暇时去翻魔史,才在上头瞧见了容姿绝色以及同我老爹琴瑟和鸣这么一句简短的描写。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殁水,至少他还模糊的记得自个的娘长的是什么样子,而我却没那么好运。殁水常说,他能得现下这幅好皮囊,自是遗传了父尊同娘亲二人所长,而我长的这般磕碜,却不知道像谁了,或许是基因突变什么的,委实教人心酸。
寻了个小舟蹬了上去,就那么躺着,拿法术催动了一会到了湖心。再抬头看天,在莲花莲叶的交错之下湛蓝湛蓝的,很是安静。
这回总没人打扰了吧?可没了旁人叽叽喳喳的唠叨这会儿又显得颇为无聊。本是想掏出之前珍藏的那些话本子来看,摸了摸干瘪瘪的袖子才忽而记起,我那几本才子佳人的故事早就叫殁水前些日子给我收了。想到这里更不不自觉地想将他祖上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但是考虑到这厮的祖宗同我的祖宗其实是一个诅咒,遂放弃。
不过……我眯眼看了看手上拿着的这本小札,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虽说偷看别人的**是不大道德的,可本公主可是魔族诶?既然是魔族,那么即便是做些不道德的事情,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于是当本公主怀揣着一颗因为做坏事而显得有些沾沾自喜的心,翻开那本小札之后,那小札的第一页是空白,第二页是空白,第三页在画了一朵红色的莲花之后,再翻过去才是正文。
“我告诉十一,蓬莱岛上的日子委实无聊了些。他告诉我,那是放眼望去,细数整个蓬莱,估摸着就我一人闲着。私以为他这话深深刺痛了本姑娘柔嫩的内心,是以我去了丹房,十分乖巧且勤奋自告奋勇地帮几个前辈师兄门炼丹。成绩还是挺斐然的,不过是烧了几之炉子同药鼎而已。”
写这话的,以自己来看应当是个姑娘。几句话平淡无奇,倒是戳中了在殁水眼中我那人神共愤的笑点。蓬莱岛上能有这么一个对我胃口的姑娘,倒也稀奇。依照平日里对蓬莱的印象,原本还以为那上头住着的都是些面瘫刻板中规中矩的人物呢。
笑着又翻了几页,都是一两句话概括了蓬莱岛上每日发生的一些趣事,也让本公主对蓬莱有些好奇了起来。比如他们蓬莱有个刚入门的小师弟,模样俊朗,引得无数师姐妹竞相对他发起猛烈的攻势,而这位小师弟的身价,在剑试之试之后水涨船高,而那些师姐师妹的攻势更是愈演愈烈了起来。据说这位小师弟试炼比试都极少受伤,可却时常在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各式各样带了法术的花球砸的青一块紫一块,好在也没砸到脸上。
“神器恒久远,我从来不知道,阿雪的形态变成长剑之后,更符合本姑娘的气质。”
“不得不承认,容兮他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神仙。十一说,好看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可我觉得,容兮他除了好看还是好看,谁叫我没读过多少书,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好词。”
容兮……这丫头还认识容兮?也对,她同容兮都在蓬莱,认识也不奇怪。不过话说回来,容兮那家伙,确实是长的挺好看的。真是应该叫殁水好好去看看容兮,省得他每次都在我面前说自己什么四海八荒惊才绝艳的美男子。这话我听听还好,若是叫蓬莱上那些神仙听到了,哎,想想真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十一问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般管容兮喊作师尊,我觉着吧,这不尊师重道的原因丝毫不在我,而是对着容兮这张脸,本姑娘实在是下不去口。”
“最近身子好些了,正巧碰上大师兄出关。十一总说大师兄博古通今,我便将当日剑试之试使用的剑术法术拿去问他,哪知大师兄只是挑了跳眉,便借口说要同孙大圣再来一局,便驾着小白云飞走了。我觉得吧,他一定是自己不知道又不愿意承认,怕我笑话他。”
“对了对了,那法术我得把它写下来,容兮要我往后不要再使。可那法术着实好用,以后若是遇到危险,借来用用,容兮他应当也不会知道的吧。”
“什么法术这么能耐?”本姑娘嘀咕了一句,将那一页翻过去。只见那后一页,只写了八个字。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
“这……这不是我……我的法术么……?”
记得史官闲聊时嗑着瓜子同我说过,娘亲坏我和姐姐的时候,被封天令伤了心脉,那一胎怀的并不是很安稳。并且我同姐姐莲姝初生时,身体潺弱,只能将三魂七魄祭在魔族长生殿的血池里头饲养。久而久之,我同我那个早夭的姐姐,便化成了一支并蒂莲花。
魔族血池葬养万千恶灵,我同莲姝自小被那些恶灵魂魄供养,修成人身之后,父尊便教习我二人这样的法术。
殁水说过,皎若云出,并蒂相携,说的便是我同莲姝。
作者有话要说:阿夜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 ; ;你等等我这几天都在写存稿,19号以后会加油更新的。
第十六章 流年如寄(三)
按理说;这法术只有我同莲姝二人练成;也只有我二人的精魂能够练成。将墨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墨香还在,说明这本小扎写的时间离现在并不久。莲姝她应当是早万把年前就死了的;那……
“这人是容兮的徒弟……”
“她的乾坤袋落在我这里……”
“容兮他有个徒弟叫做莲泱……”
“本公主……”
“哈……?”
本公主这脑子;锈了个万儿八千年如今总算是有些开窍了,容兮第一次见面说的话那样奇怪,却教本公主无端觉得亲切。原本还以为只是重名了而已;可是;这乾坤袋又怎么说呢?起初拾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注意;现下仔细看来,这乾坤袋上是被大神下过封印的;而这种封印……貌似只有乾坤袋原来的主人能够解开……
嗯……
要不要这么扯蛋啊……
莫不是我丢失的那段记忆;便同这小札有些关系?
我不是魔族公主吗?而且这莲华诀亦是我魔族的术法,蓬莱不是仙山以浩然正气著称?若写着小札的人真的是我,那么蓬莱当初又怎么会瞎了眼睛收了我?
莲泱……这么奇怪的名字,重名的应当很少吧。
想了想,便觉得有些头疼,料想是今日用脑有些过度的缘故。话说回来,我有一大段记忆都比较空白,问过殁水,他只说是我重塑魔身的后遗症,其它皆是含糊其辞。是以,我觉着吧,这事若是问他的话,铁定是个没结果的。倒不如……去问问容兮?
可是那蓬莱是仙山,我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说不定还没到蓬莱呢,就被东海那群水族给生吞活剥去了。嗯,我记得魔族的法术中好像有一种是可以收敛心魂的,将魔气全部封印起来,一般的神仙想是分辨不出来的。往坏了想,就算身份被揭穿了,我身上不还有折骨萧吗,这样想想便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直接挥了挥袖子转了身,匿去身形来到结界那头,架了小白云便飞向蓬莱岛。
遥遥看向蓬莱一片仙气蒸腾,琼楼玉阁,只觉得端正气派的很。捏了个伽印敛了周身魔气,却忘记了这术法竟是会将法术一并被封印起来的,随本公主一时大意,没了法术,小白云咻的一声化为烟雾,还未等本公主反应过来便早就已经大叫一声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好歹也是魔身,便是没了法术也应当不会就这么摔死吧?!
我在心里哀嚎,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我若是这么摔死了,也别想投胎了,我那个死要面子的父尊定会拘了我的魂魄投进血池,好好喂养喂养他那些子恶鬼魔兵。
然,幸得苍天有眼,虽然我没能注意到怀中折骨萧一纵而逝的光亮,却听得噗通一声,接着便是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水朝本公主盖了过来。
果然是天不亡我也!心中忽而大喜,扑腾了几下抬手拽了个东西自称着冒出水面,不得不再一次惊叹蓬莱这地方当真是个好地方,难怪说那些仙门怎么每隔几年出了个人才便想削尖了脑袋也要挤到蓬莱里头去。方才站在云头看的时候还是白天,怎的掉了下来,却变成了星光熠熠的夜晚?
水并不深,站起来也就齐腰。只是,一眼望去,无论是池水还是星河,都是一眼也望不到边。
水光倒影着漫天星光,就像两条银河两两相望。
嗯……这句形容词好像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
本姑娘歪着脑袋,原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不出,蓬莱竟有这么个地方?”原本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我,却听到耳朵上头有个声音温柔,却像是强忍了什么笑意一样,缓缓开口道:“这里是无垠蜃楼。”
“无垠蜃楼,名字倒是挺顾名思义的。”
“……”等等!本公主猛一回头,用力过猛差点没扭着脑袋。但见一袭现下在我看来比鬼还要可怕的白衣,目光惨兮兮地往上移了移,便又见着此时看起来壁柜还要恐怖的容兮!再看看我的手,抱的不是浮木也不是树枝,而是他老人家的腰……
这……干笑了两声放开,低着头都不忍心睁开眼去看自己窘迫的倒影。
容兮那厮却轻笑着说道:“小泱莫不是偏爱为师的浴池?”
本公主在心中哀嚎了一句浴你妹,等回过神来领会道浴池二字的含义时,才发现容兮虽然依旧是一袭白衣没错,可身上穿的并不似平日里那种规规矩矩仙风道骨的衣袍,而是一件十分淡薄的袭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搭着,只余腰间一根金色的系带系着,敞开一大片尚淌着水珠的胸膛以及精致的锁骨。
画面太美我都不敢看。
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是寒暄一番再同他问我他徒弟事情呢,还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他呢?正纠结着,只觉得发间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冰凉划过头皮,慌忙中抬手抹去,便听容兮在一旁说道:“没有法术总归是不大方便,这支簪子能够替你敛住周身魔气,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我看了容兮一眼,他在笑,那笑容太过温雅,再配上他那张脸,一不小心好像就会教人沉溺一样。遂突然不知何故地红了脸,低头去看水中的倒影。但见那支簪子,薄如蝉翼,栩栩如生的一朵千瓣红莲倦倦盛开,隐约间还有流光浮动。
方才容兮说这支簪子能够替我敛住周身魔气,又说什么物归原主。我低着头,在微漾的水纹里看着他的倒影。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说你有个徒弟叫莲泱,第一次见面时,亦将我当成了她。我以前有过一次魂飞魄散,据说后来是被人救了,前不久才恢复了魔身,是以被人搭救那段时间的记忆一丝也无。”
我施法将袖子里的那卷画轴拿给他,道:“这画是我在一个乾坤袋里头找到的,初见是只觉得这画中女子与我眉眼之间倒也有几番相似,还有一本小札,我读过之后,发现那应当是你那个徒弟写的。”言罢我抬手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又说:“你说这支簪子也算是物归原主,我瞧着那画中女子髻间好似也有这么一支簪子。”
说完我定定望着湖面,沉默了一会儿当才说道:“名字,术法,样貌,当然本公主比她可漂亮许多……嗯的意思是说,我同她有太多相似之处,可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巧合的巧合,我想说,或许你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认错人。”
“你并没有认错人,只是我不记得了。”
沉默的氛围颇为压抑,只听得容兮轻笑了一声,随后便是揽衣涉水的声音,他走了几步,尔后回头看我向我伸出手掌,干净修长。我怔了怔,估计也是他这张脸太好骗人了,说以说长的好看就是有有待,撇了撇嘴,还是踌躇着将手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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