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曾经的亲人,曾经的朋友,曾经的爱人,都已随风消逝了。我想,这大约就是他总是这样冷漠的缘故吧。他虽然活着,沐浴在阳光下,闻着生命的气息,却无法感到丝毫温暖。
像他这样活着的人,其实有很多。
戴面具的男子抬手拉下自己的面具,那是一张年青英俊的脸,这世上,年青英俊的人有很多,但这张脸却给人独特的感觉,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
那眉角,那唇角,那眼角,那鼻尖,尤其那眼神,都给人一种很锋芒的感觉,似乎如同刀锋一样直面刺过来。
“林然,是我的名字。”年青男子淡淡笑道。
“剑魔前辈的关门弟子林然?”斐忠的神情第三次发生变化。
剑魔,在以前那个时代,是许多年轻人心中的偶像。斐忠也曾年轻过,曾经,他也用剑,并立下志向,以剑魔为榜样!
年青男子随意的一振手中铁剑,只是轻轻一振,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手是怎样动的,就打出一条电光般的剑光,瞬间出现在斐忠面前。
斐忠没有动,因为那剑光到了他身前,已如水被高温蒸发掉一般不见了。剑光虽已不见,但那快绝无比的速度,那绝世无双的孤傲,却深刻在他心里。
能把剑用出这种速度和精神的,在地狱门只有天剑宗的高手才有这种能耐。斐忠已经肯定,眼前这人确实是天剑宗的林然。
“真是可惜了。”斐忠叹息道。
“可惜什么?”林然问。
“可惜你还那么年轻,又有绝世的才情,今天却不得不把命留在这里。有一点你应该很清楚,魔帝陛下不会再对你们留手。”斐忠道。
既然已经统一,既然已把妖皇他们定位为叛党,那么,对破杀狼而言,这些人的存在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不,还是有一个唯一的价值的,那就是四大尊者手中把持着离开地狱门的秘密。
“是吗?”林然只是微笑,“那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如果我死在这里,只能说明我的剑还没练到家,死了就死了,怨不得谁。”
林然顿了顿,唇角弯起,微眯起眼看着斐盅,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况且,算命的人说我命数极硬,就算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信命?”斐忠轻笑,非常明显的笑了,如果稍稍了解他的人现在看到他,一定会非常非常惊讶。
“偶尔信,就比如现在,我相信我的命会比你的硬。”林然道。
“希望如此吧。”斐忠点头,道。他的声音,又变的冷了起来,他的脸,他的气息,都开始冷下来。
两人突然都不再说话,在这高崖之处,其他人除了听到风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
“斐忠,磨蹭什么,还不快动手,取他首级来给本公子作酒樽。”
这时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虚空中传下来,这声音仿佛一把刀,把厚厚的血云从正中拉开一个大口子。
血云背后,恐怖的气势直压下来,哪怕是修士也感到一种死亡的逼近。
一架豪华的车,由八条血虎拉着,虎车之后,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铁血战士,人数其实不多,也就几千人而已,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战士全部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因为当他们站在一起,竟爆发出如同百万雄师的气势来。
黑木卫队!——这就是他们的名字,一群可怕的战士,强大,无情,冷酷,残忍,勇往直前,悍不畏死。
血虎车中,坐着一个邪气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色的华服,一头近似幽冥鬼火燃烧着的头发,眼睛也如两点鬼火,非常诡异。
他的身旁,站立着两个青袍老者,虽然静立如寻常老翁,但却给人稳重如山的感觉,似乎有两座巍峨的大山矗立在那里,令人望而生畏。
这男子,是黑木城城主的儿子,雷风。他的父亲是雷暴,一个把雷电玩的很厉害的罗天上仙,是魔神宫的老人了。
基本上,凡被破杀狼封为一城之主的,都是魔神宫的老人,并且修为顶尖,手下都有一两个罗天上仙作为副手。
作为雷暴的儿子,雷风在黑木城就是呼风唤雨的主,除了雷暴之外,他谁都不惧怕,有时候性子一上来,雷暴也要为他作出小小的让步,当然,这是指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不过,这也说明雷暴对雷风的宠爱。
这还要得益于雷暴并不是一个风流的人,并且他早已过了为感情所困的年纪。在他很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感情只会成为他修炼之路上的障碍,所以,他从来都把心专注到修炼上。因此,过去不知道多少万年了,别人都是“遍地开花”,他却只有一子。
老实说,雷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对雷风太娇纵,也太放纵,所以,雷风这个人,虽然修为不算顶尖,眼睛却已生到头顶了。
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人,玩弄过太多的生死,对于斐忠和林然的生死对战,不过如同看戏一般的乐趣罢了。
现在,这个看戏的人觉得“演戏”的两个人实在太不专业了。
“我说过,你今天必死无疑,哪怕你打赢了我,杀了我,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斐忠伸出右手,原本空空如的手中突然就有了一把血色的长刀。
一股绝顶的嗜血刀意透体而出,凌厉无比,薄薄的血雾笼罩整个空间。
“这些似乎并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还是看看是你的刀锋利,还是我的剑更快。”林然只是淡淡一笑,声音还在空中,他的人已消失在原地。
一道光,如同一条长线,划过空中,天地如同一块张开的布,而这一道光就把这块布从正中破开了。
真的太快!快到似乎比电光还要快!
这就是天剑宗的剑,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快,这样痛快的快,已经快到了一种孤傲的地步,每一剑都是最快,因为是最快,所以有理由傲。
而与此同时,斐忠也消失在原地,虽然他同林然一样都是玄仙颠峰,但他的速度绝对无法同林然相比,无论是身法速度还是手速,都一样有不小的差距。
这一点,斐忠显然很清楚,他早年的时候也用剑,也追求过快,不过后来发现他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所以,他改用长刀,追求稳。
他的长刀,并没有什么特点,就是非常稳!
用长刀能用到稳的人,千万不要小看,因为这样的人,每一刀都有无穷无尽的气势如潮般涌来,如同千万座大山化成滚石向你滚来。
快对稳,剑对刀,虚空中时尔见到无数电光一般的长线,密密麻麻如同一条条细小的光线纵横交错在每一处空间,令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时尔可见一刀破空,或横劈,或斜斩,或正中劈下,恢弘的气势令人心惊,如同有无数万丈高的巨浪扑面而来的时候,却被那刀锋一刀劈成两半。
轰轰——!
天雷滚滚一般的声音,响彻数十万丈地域之中。基本上,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得到他们的交手过程,而其他人,就算放出神念也根本看不出来,不但看不出来,而且还会被他们身上炽热如烈日一般的精血之气直接震碎了神念,魂飞魄散。
当——!
刀剑最清脆利落的一次相撞之后,瞬间如同拨云见日了一般,一切狂风大雨,电闪雷鸣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断崖之上,风云依旧,两人相对而站,手中的刀剑依然还在。
然而,当斐忠的嘴角扯出一点点笑意时,他手中的刀就消散成粉了,飘洒到空中,随风而去了。
噗——!
血光飞溅,他的胸前,猛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滴滴鲜血从中渗透出来,而他的脸,瞬间如同白纸一般。
他的脸虽如白纸,却带着一种解脱的笑意。
“能败在你手里,不算丢人。你能打败我,也没有丢了天剑宗的脸面,更没有丢剑魔前辈的脸。”
斐忠缓缓道。
他轻轻说着话,是在对林然说话,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看林然,而是看向遥远的天空,带着一点莫名的神采,这点神采竟仿佛利剑一般刺疼了林然坚韧的心灵,心中仿佛一下子捕捉斐忠命运中的悲伤和寂寞。
他情不自禁的想,也许他将来的命运也会同斐忠一般。这点想法让他年轻的心蓦然感到生命原来这样沉重。
当斐忠轻轻说完,他眼中的神采已全然黯淡了。
在他人生的最后几个弹指里,他所见到的,必然是他一生中最美最遥远的回忆,因为当他的灯油已经燃尽,他的脸上却还带着笑,仿佛还有光在亮。
这个人在我的笔中只出现了一会,但却让我似乎捕捉到了许多人的命运,完完全全想象到了斐忠的故事,以及许多其他人的故事。
在这片天空下,在这片土地上,活着的人当中,总有不少活的很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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