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顾家。
在顾儒廷的带领下,杜丞欢轻步走进了顾家客厅。
客厅宽大、华丽而现代,所有的家具和装饰都是按照客厅的结构定制的,错落有致,富丽堂皇。
站在这个讲究的像宫殿一般的房子里,杜丞欢彻底的晕菜了。怎么都没想到,顾家竟是这样的“豪门”。
她不由的想起小山村里,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家,真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了。
客厅里坐着好多人,除了并肩而立的顾儒廷,她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她站着不动,等着顾儒廷来介绍。
顾儒廷还没来得及张嘴,一个大红色的影子就窜了过来。杜丞欢觉得这个影子像是地里冒出来的,要不然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几乎要把她吓翻好不好?
杜丞欢有一秒钟的眩惑,闯到她面前的是个年轻少女。这女孩有种与生俱来,令人心跳的力量。
大红色的连衣裙包裹着她略显成熟的身子,皮肤白皙水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最吸引人的就数那对眼睛,又黑又大又漂亮,却也相当傲慢。
“爸!”那女孩在杜丞欢身上来来回回的大量一番后,大声怪叫。“你劳师动众亲自出马,就领回这么个货?这会是咱家的恩人?你老长途跋涉该不会领回个赝品吧?现在招摇撞骗的骗子可满大街都是呢。”
骗子?她是骗子?杜丞欢的脸立马冷下来。
错,她杜丞欢是最最底层的小人物。贫穷、粗衣、寒酸,这些东西更体现了她小人物的身份。
但是,她有两种东西是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那就是自尊与傲骨。
我,贫穷寒酸,你可以无视。但决不能鄙视,更不能污蔑。
她不由自主的挺直脊梁,把头仰起,双眼似笑非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自卫的前奏,也是反击的先兆。
感觉到了杜丞欢的锐利,顾儒廷赶紧斥责女孩:
“歆儿,怎么说话呢?”顾儒廷转头对杜丞欢说:“欢儿,这是我女儿顾歆,娇养惯了,不懂礼数,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顾歆不服气的瞪了眼。
爸爸何时在外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这会儿为了这个土里吧唧的乡下妹居然让她丢脸。
好!好!好!
杜丞欢是吧?我还告诉你,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本想狠狠还击,可听顾儒廷这么一说,杜丞欢也只得作罢。她不是怕,只是不愿意拨顾儒廷的面子,不管怎样这几天顾儒廷对她还是极好的。
她回头对顾儒廷微微一笑,说:“顾伯伯放心,我不会。”
顾儒廷赞许的点了点头。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想让我杜丞欢忍气吞声咽下你的下马威,办不到。
她回转头,看着顾歆声音轻和的说:“其实,你说得很对。现在的骗子还真是多如牛毛,一棍子扫下去,可能就会扫趴下十几个。所以,这走在大街上还真得千小心万谨慎。不过呢,俗话说的好,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的眼睛。我是不是骗子,那就要看顾伯伯——你爸爸的眼睛是不是够雪亮了。”
这话说的够巧妙。
如果有谁把她当作是骗子,那这个人也是在怀疑顾儒廷的智商。她杜丞欢可是顾儒廷千里迢迢亲自带回来的,真是骗子,那么也只能证明顾儒廷这个“老猎手”实在是太逊了,居然被她这只“小狐狸”耍得团团转。
“你……”顾歆被堵得哑口无言,更多的是气愤。
捕蛇人,没捕到蛇反被蛇咬了。给了杜丞欢一个刀子眼,退到了原来的沙发里。
杜丞欢不以为意的看了看顾歆,正准备收回目光,一道亮光吸引了她。
那道“亮光”与顾歆坐在同一张沙发里,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悠闲的靠在沙发深处。
他微垂着头,手里正起劲的把玩着一只手机。以杜丞欢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额头饱满,鼻子高挺,略显棱角的下巴。他只是慵懒的坐在那儿,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灵气的气质,和傲气的神态。
一个侧身而已,仅仅一个侧影却足以让任何同龄都自惭形秽,任何女子都怦然心动。
“我很好看吧?好看的都从眼睛里拔不出来了。不过我可告诉你,看归看,千万别流口水,我们顾家可不收留没教养的邋遢货。”
那“亮光”不但开口说话,眼睛也跟着扬起来,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和顾歆的一样,又黑又大又漂亮。不过很明显的是他的眼睛了还多出了一种叫做自负的东西。
她的脸红了,因为自己的失态。
她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是被吸引了,不仅仅是吸引,内心深处也翻滚着一股热浪。
她不理解那代表什么,直到成年之后才明白。
那热浪代表——春/心动矣。
这人说话的语音语气和顾歆如出一辙,她敢保证,这人和顾歆绝对是一路货。
我们顾家?
他也是姓顾?
哼,姓顾了不起,姓顾就可以埋汰人?
哼,长得漂亮了不起,长得漂亮就可以挤兑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还之。
这是她的生存理念,这理念是从小被欺负而自我防卫得出的结果。
她敛了敛神,继续盯着那道“亮光”,只是脸上的红晕已经完全消失。
“没错,你确实好看的过分,否则也不会引起我的注意。人,都喜欢美的享受,遇到好看的自然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遇到好看的人如此,遇到好看的物更是如此。你不仅好看,还很高雅,就如同一个典雅的花瓶,让人过目不忘。”她顿了一下,微微一笑,继续说:“人们总喜欢把花瓶和绣花枕头放到一起比较,其实根本没有可比性。绣花枕头除了华丽的外表外,里面好歹还有些烂棉絮,而好看的花瓶也仅仅只有一个华丽的外表而已。”
所有人都惊愕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但一点儿亏不吃,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顾儒廷不自禁的看向那道“亮光”——自己的儿子——顾彻。
顾彻闻言神色一凛。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以一种俯视的姿势盯着她,薄薄的嘴唇冷嗖嗖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徒有虚表?”
挺身而立的顾彻,自身泛泛出一股清傲的华贵,这种清傲与华贵彰显着他的身份——富家子弟。
让人不敢小觑。
她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从小父亲杜润山就告诫她:做人不能太张狂,张狂容易招是非;但也不能太软弱,软弱容易受欺压,该强悍时则强悍。
她一直都很“强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要强悍;艰难的生活要维持,她要强悍;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她要强悍;立志走出山村走出贫困,她要强悍……所以没有人能打垮她,这个顾彻——也不例外。
“你徒有虚表的事实不是我给定性的。”她仰首迎视着那对冰冷的眸子,不胆怯,也不肝儿颤。不软不硬,半笑半不笑的回答着问题。
“徒有虚表的事实?”顾彻问得飞快,语气冰寒,带着一股意气。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很明显他是气恼了。
没法不生气,从没有人这样讽刺过他,小瞧过他,更没有一个人一再的触及他的底线,包括他的父母。
这杜丞欢是第一个,他相信也是最后一个。
他冷哼了一声说:
“这个‘事实’不是你给定性的,难道还是别人欲加的?”
不得不说,顾彻生气的模样也是十分的养眼,高傲、清冷,犹如雪山之巅的一棵寒松,风华不可亵渎。
“错!”他问得飞快,她答得也不慢。“这个事实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决策者只有你自己一人,你就是最有力的答案。”她笑眯眯的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因为,哪怕是个文盲,只要看你一眼,也就会知道徒有虚表这个成语作何解释了。”
杜丞欢有一项本领,那就是她能笑着把你气死。这项“特长”只有杜润山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梁鹏知道。所以,他们很明白,有时候冷若冰霜是杜丞欢的真面目,有时候一旦她笑容可掬起来,他们反而要小心谨慎了。
因为这样的杜丞欢不说话会让人难以捉摸,可一开口,准会让他们死翘翘。
“哈哈哈哈……”
第一章 初来乍到 2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楼梯上走下一个人,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这是顾家的主母顾老太太。
老太太走下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喊妈的喊妈,喊奶奶的喊奶奶,喊伯母的喊伯母。每个人都喊得妥妥当当,只有杜丞欢尴尬的不知道称呼什么,所以也就没吱声。
“彻儿,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顾老太太笑嘻嘻的打着趣儿。“这回知道,什么是强中手中的强手了吧?”
老太太走过来笑意满满,不难看出,她是个十分风趣的老人。
“哼,什么强手中的强手,只不过是一个既轻浮又贫嘴的人而已。”顾彻毫不留情的说。“轻浮和贫嘴并不是幽默的代言词。”这句话是对着杜丞欢说的。
杜丞欢被击中了,一抹红色飞上了她的眉端。
刹那间,她有些恼怒,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她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因为她知道,暴露出来的不是情绪,而是弱点。
“说的没错,轻浮和贫嘴确实不是幽默的代言词。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看来才是专为你量身定做的代言词。”她不卑不亢的反击,气势上不输阵,言语里更透露着尖锐。
“你……”
“我很好!”看到顾彻要开口,她不留情面的打断了。“我看你还是歇歇嘴巴为妙。你难道不知道‘话多了不甜’这个典故吗?更何况,未必有人愿意欣赏你那些盛气凌人的言词。”
“你……”
“我再重申一遍,我很好!就不劳你总挂在嘴边了。”
被堵了一肚子气,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彻愤愤然的转过了身。
顾老太太见孙子真生了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瞧瞧,瞧瞧,这刚见面就掐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相处?”顾老太太拉着杜丞欢的手,笑眯眯的说:“不过呢,你这丫头当真是厉害,能把我们彻儿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你还真是第一人。有人骂骂他也好,省得他就像你说的,总是一副自以为是样。”
“奶奶,您……”顾彻不悦的看着顾老太太,气愤奶奶胳膊肘往外拐。
“我怎样?”顾老太太瞥了顾彻一眼,不但不站在自己孙子这边,居然还学着杜丞欢的调调说:“我很好!也就不劳你总挂在嘴边了。”
杜丞欢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没有转过味来。
当她醒悟过来,明白顾老太太是在模仿她时,定力没把握好,竟“扑哧”轻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顾彻立刻投给了杜丞欢一个刀子眼,可她也立马回了他一束匕首光。
顾老太太一看这阵势,赶紧又开了口:
“看看看看,又掐上了。好了好了,我来做个和事佬,你们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怎样?”
“没那个必要!”这次两人竟然是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哎哟喂,儒廷啊!你瞧瞧这俩孩子一个赛过一个大牌,谁都不买我老婆子的账。”顾老太太无计可施了,只好向儿子又求救又撒娇。
“妈,来日方长,您老急什么?”顾儒廷搂着母亲的肩膀笑着说:“他们两个再怎么闹腾也是两个小孙猴子,还能翻得出您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没错,我都能把你收服的服服帖帖的,还能降服不了他们?”顾老太太又信心百倍起来。
“对对对!我是老孙猴子,他们是小孙猴子,我们谁都翻不出您的手掌心。”顾儒廷看着母亲笑呵呵的。看得出他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
母子两个不顾旁人的说笑了一阵儿,顾儒廷这才想起他还没有把杜丞欢介绍给大家,所有的人对她还是极度陌生的。
不过呢,倒也不能怪他失职。两个孩子话没说了两句就开始死命的掐,谁也不退让一步。就算他想介绍,也没给他机会不是?所以,趁现在硝烟暂停,他可得抓紧时间言归正传。
顾儒廷微搂着杜丞欢的肩,亲切的说:
“欢儿,来。我介绍家里人给你认识。这是奶奶,咱们家的最高权威。”
顾儒廷故意的把“咱们家”说得流畅自然,他是要消除杜丞欢对顾家的生疏和距离。
与顾儒廷只相处了两三天,杜丞欢却能感受到顾儒廷对她的那份爱——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虽然她不是他的女儿)。从心里她对顾儒廷没有一丝的抗拒。
杜丞欢对顾老太太弯弯腰,叫了声:
“奶奶。”顾老太太的慈祥与真挚也感染着杜丞欢,就像接受顾儒廷一样,她很欣然的接受了顾老太太。所以,她的这声“奶奶”倒也叫的真切。
顾儒廷带着杜丞欢绕了过去。
“欢儿,这是我太太。”
杜丞欢看着这个顾家的女主人——李静娴。身量苗条,削肩细腰,长得恍若神妃仙子,穿衣打扮更彰显着她富太太的姿态。
自身的条件太优越,对从穷山沟里跑来的小土鳖李静娴自然是瞧不上,眼睛里满是轻蔑。李静娴做的太明显,傻子都会看出她对杜丞欢的厌弃,何况杜丞欢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