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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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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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自我保护?
  乐传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觉得自己也异常的心痛。他抱了抱枫林晚,柔声说道:“晚儿不是坏人,是那些人误会了。”
  枫林晚摇摇头,脸埋在乐传歌的怀里,轻轻抽泣:“没有守诺书,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信我……爹爹,为什么不要我……”
  乐传歌最怕看她流泪,连忙抬手去擦:“别哭别哭,我相信你,我爹也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不会不要你的。”
  牵起枫林晚的手,乐传歌眼神坚定:“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
  少年的誓言,甜蜜而美好,总是洋溢着青春的芬芳色泽,最易轻许,最易相信。
  很多年后,当枫林晚在乐传歌面前潸然泪下,问出这一句约定,两人却都再也记不起少时的亲密无猜与纯挚感情。
  所谓物是人非,原本就是命运最常出现的面貌。
  歌影小榭是阁主乐修律起居的地方,也是妙音阁三大凶阵之一轻歌曼舞阵的所在之处。静谧的院落,花月静好,看不出周遭布满能够瞬间夺人性命的阵法。门前的池子里种满了芙蕖,正在含苞。
  梳洗后的枫林晚走到池边,乐修律一身清辉,已经在池边站了很久了。
  “乐叔叔。”
  乐修律低头:“晚儿还不睡么?”
  “我在素问轩发现了这个。”枫林晚伸出手,掌中躺着半截断掉的链子。夜色中,银丝拧成的桃花闪现着清冷的色泽。
  枫林晚取下头上的簪子,也放到掌心,相同的五瓣桃花纹样,对照生辉:“和我娘的簪子,花纹一模一样。”
  乐修律眼神闪了闪。
  “这是我娘的遗物。今天戴面具的男子认得这个簪子,只是当时传诗拿着它,被错认成我,才会被误伤。”枫林晚继续说,“可是为什么我住的屋子里,会有同样花纹的东西?”
  枫林晚扬起晶亮的眸子:“乐叔叔,是不是认识我娘?”
  乐修律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又缓缓摇头,否认了枫林晚的猜测。他半眯着眼睛,眸色看不分明:“桃花是金陵苏家的家纹。我记得素问轩很早以前,招待过苏家的客人,这半条链子,也许是那时留下的。”
  枫林晚眼中失望弥漫。她握紧手心,慢慢垂下头:“是吗……”
  乐修律忽然有些心疼,摸摸她的头:“今天你受的惊吓也不小,就在歌影小榭住下吧。我让传歌睡在你隔壁,你应该能安心一点。”
  枫林晚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默默地走了。
  乐修律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仿佛自言自语,他喃喃道:“你的女儿果然和你一样聪明呢。卿儿,你该高兴的,是不是?可是我始终护不住她,就像当年我也护不住你。”
  屋内灯下,枫林晚捧着簪子和银链看了好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传歌过来轻轻叩了叩她的窗子,放低了声音:“晚儿睡了吗?”
  枫林晚放下两样东西,走过去推开了窗:“怎么不走门?”
  乐传歌笑笑,翻上窗子坐在沿上:“看你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没别的事,一会儿就走。”
  枫林晚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有心事?”
  枫林晚轻轻点头:“想到了我娘。”
  乐传歌“哦”了一声,随即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就去世了。小时候一直是爹带着我,后来他经常去南疆,我就总是一个人。”
  “你不是还有弟弟妹妹,你们不在一块儿吗?”
  “传赋个性很独立,阿诗只喜欢粘着他。我们虽然一起习武上课,却很少在一起玩。”
  “那,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乐传歌笑:“我从小就想超过我爹,所以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练剑上,这样一来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枫林晚若有所思:“所以,若是心里有了寄托,就不会觉得寂寞。”
  乐传歌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晚儿的寄托是什么?”
  是什么?枫林晚抬起一双疑惑的眸子,看着乐传歌。
  父母双亡,家园尽毁,身无所依。
  于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找到的。”
  “嗯,那么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让厨房给你做杨枝露好不好?”乐传歌眸子晶亮。
  枫林晚喜欢看这样的乐传歌:“好,不过你要过来陪我一起吃。”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歌影小榭微凉的晨曦中,乐修律衣袂飘飞,宛若谪仙,每念一句诗,便舞出一招剑法,恣意陶醉。举手投足时缓时急,如同行云流水,和着抑扬顿挫的诗句,一派诗意盎然。剑招大开大合,舞出来煞是好看,又招招精妙,叹为观止。
  剑意。
  剑势。
  剑气。
  无一不风流。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剑刺出,带起清风一片。剑锋挑起石桌上的一坛酒,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乐修律手中。顺势仰头饮酒,酣畅淋漓。
  一旁的乐传歌看得瞠目结舌,好久才回过神来,低呼一声:“爹,你好厉害!”
  乐修律放下酒坛,收了剑,走到儿子身边:“这一路‘醉中仙’,是我和你舅舅两人所创,讲求心境空明,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境界。等你再大一点,可先学这套剑法,若能参透其中的奥义,‘江南意’也就不在话下了。”
  乐传歌点点头:“歌儿记下了。”
  乐修律赞许的笑笑,随即问:“你不是一直想要超过我,成为妙音阁最年轻的仲君么,怎么我听说你已经五天没有去上课了?还一直称病?”
  乐传歌脸红了红:“长老讲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就没有去。”
  “你从小跟着我,确实起步得比别人早,但是我教你东西,并不是为了方便你逃课。妙音阁的仲君,不仅要才智出众,品性也是极为重要的。”
  很少见到父亲这么严肃,乐传歌又自知理亏,只能默默的受教。
  乐修律笑了笑:“不过我知道你一直陪着晚儿,因为你的开导,她的性子也开朗了一些,所以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乐传歌欣喜的抬起头来:“谢谢爹!你是最开明的父亲!”
  乐修律撇嘴:“少拍马屁。”
  乐传歌拉了拉他的袖子:“爹,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晚儿送到断义谷去?”
  乐修律皱眉:“这件事情,我本来没有决定。但是现在看来,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非走不可么?”
  “上次的事情你也在场。赋儿受了伤,诗儿也吓得不轻。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不是晚儿的错,却终究是因她而起。”乐修律顿了顿,“我从守诺城救下她,也的确是意气用事了些。妙音阁不可能护她一辈子,也没有能力护她一辈子。你懂吗?”
  “歌儿,明白。”
  “其实为父是最不愿意送走晚儿的人。她的性子,又是这样的遭遇,我很担心将来她能不能坦然的面对。”
  乐传歌也有些茫然了,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也关心她,”乐修律忽然低下头,冲儿子诡秘的一笑,“放心吧,她在断义谷会好好的。你舅舅,会是个很好长辈。”
  吃早饭的时候,乐传歌忽然问枫林晚:“那支‘忘忧’,还在吗?”
  枫林晚愣了愣,反应过来‘忘忧’是一支笛子,初见乐传歌时送给自己的见面礼,于是说:“在啊,我收起来了。”
  乐传歌点点头,仿佛很安心了,继续吃东西。
  枫林晚有些疑惑:“乐哥哥,你是不是要把它拿回去?”
  乐传歌摇摇头,放下筷子:“你看,你都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
  枫林晚有些愕然,对面的乐修律被一口杨枝露呛住,咳了半天。
  枫林晚想了想:“乐哥哥想要什么?”
  乐传歌抓抓头:“也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想你送我个东西,留作纪念。”
  “留作纪念?”枫林晚歪着头,微微皱眉。乐修律又咳嗽了半天,开口道:“儿子,这件事情——”
  “那么,这个簪子送给乐哥哥吧。”枫林晚摘下头上的五瓣桃花木簪,“虽然你可能用不上,但它是我很重要的东西,你要好好的收着哦。”
  乐修律看见那只簪子,咳得更厉害了。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将枫林晚送往断义谷,但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让她知道。看见儿子开口要东西留作纪念,乐修律生怕枫林晚察觉出什么,正要阻止,却看见少女将母亲唯一的遗物送了出去——他真的是越来越不懂这两个孩子在想什么了。
  乐传歌却没想那么多,高兴的接过簪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收起来。”
  两人对视一笑,这才发现一旁不断咳嗽的乐修律。乐传歌问了一句“爹你怎么了”,乐修律连忙摆摆手:“没事,咳咳,我没,咳咳,事。”
  一顿早饭吃得很忧郁,乐修律心想。

  第五章

  三日后,乐修律带着枫林晚离开了妙音阁,走水路取道莫愁湖,前往断义谷。
  莫愁湖上,小舟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缓缓靠近氤氲中的峭壁。两侧以及后方十丈外的水面上,都各漂着一只稍大一点的画舫,挂了妙音阁标志的大红色纱幔,随着小舟的前行慢慢移动。
  枫林晚低声唱着歌谣,百无聊赖的倚在船舷上,伸手击打着水花,荡开一片涟漪。乐修律依然坐在船头闭了眼假寐。湖面清风拂过,伴随着船桨击水的声音,好不惬意。
  忽然桨声一滞,眼前骤然升起半丈高的水幕,十道黑色身影破出水面,踏水奔袭,倏忽就至跟前。
  乐修律猛然睁眼,声音凛冽:“还敢来!”言罢抽出腰间的碧海潮生笛,一连串诡秘的音符流出,就见两侧及身后的画舫上飞出十几道白影,迎上突袭的黑衣人。
  前一秒还是水光潋滟的美好景象,下一刻却险象环生。
  水上交战,胜在轻功,最难借力。从画舫上掷下无数轻薄的浮木,渐渐飘满整个湖面,作为借力之用。湖面上黑白人影交错,半空中金属撞击声不绝如缕,剑风四溢,湖面的浮木也被剑气涤荡得散乱不堪。
  枫林晚被乐修律护在身后,而乐修律指上的笛音却始终没有停。枫林晚这才意识到乐修律是在通过笛声操纵湖面上的妙音阁弟子,那些翻飞的白衣看似凌乱,却又似乎是极为精妙的阵法,而乐修律就站在小舟上统观全局,以笛声音律传达指令。
  片刻之后妙音阁占了上风,几个黑衣人受伤落水,淡淡的血色弥漫开来。枫林晚正要松一口气,忽然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冲出了阵外,不顾身上被划出的伤口,径直一剑向乐修律所在的地方刺来——要破剑阵,势必要先毁了阵眼,阻断乐修律的笛声。
  枫林晚大惊,乐修律却似毫不在意。一剑寒光片刻就闪至面前,乐修律只是兀自牵了牵嘴角——始终立在船头执桨的船家蓦地从桨中抽出三尺青锋,生生挡下了黑衣人的剑势,然后反手一击,正中胸前,再疾速抽出剑锋,鲜血飞溅。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潇洒。
  黑衣人随即呜咽一声,翻下水去。惊起的水花溅了枫林晚一身,她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站稳,被乐修律伸手扶住。
  枫林晚这才发现笛声已经停了,乐修律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见首领败落,余下的黑衣人纷纷四撤。乐修律挥了挥手,妙音阁弟子便不再追赶,纷纷返回画舫。莫愁湖重新归于一片静谧,只有还在飘散的无数浮木和斑斑血迹证明着刚才的一场生死交锋。
  “刚才那些是……”枫林晚犹在惊讶。
  “大约是金陵苏家的人。独门轻功‘踏莎行’,的确很适于水战。”乐修律淡然道。
  “那三艘画舫上的又是什么人?”
  乐修律嘴角笑意更加明显:“是我座下的‘五音十二律’。刚才的剑阵,就是‘妙音谱’。”
  “岐黄苏、司马奴,妙音谱,胡敢负?”
  方才自己犹在吟唱的歌谣,顷刻间就在眼前上演。枫林晚低下头去,攒紧了衣角。
  乐修律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湖面,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带着三艘画舫,挂满妙音阁的红幔,就不会有人敢出来阻拦,没想到苏旭那小子胆子大,排场更大,这一次可是下足了血本。”
  随即他对身边乔装成船家的弟子说:“反正已经不远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
  弟子点头,立在一边。
  乐修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峭壁,对枫林晚说:“我带着你,用轻功过去。”
  枫林晚点头,握住他伸来的手。乐修律揽过她,提气纵身,足尖在船舷上一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乐修律长衫飞扬,借着湖面上的浮木,几个连续的纵跃,瞬间就到崖底。
  近看才发现面前的崖壁上有一处极为隐蔽的豁口,却是一道极窄的峡谷,谷内有潺潺流水,汇入眼前的莫愁湖。
  一个闪身,乐修律带着枫林晚隐没在峡谷内。
  触到有些潮湿的地面,枫林晚缓过神来。谷内还算宽敞,一眼望去却是百转千回,视线尽头黑黢黢一片,辨不出东西。脚边是一湾清可见底的小溪,相伴绿草如茵。谷内阳光晦暗,只能勉强辨别方向。
  回头看身后的莫愁湖,透过谷口,千顷湖面只得一线。
  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轻声问道:“这里就是断义谷?居然这么隐蔽?”
  回声一荡一荡,可见谷极深。
  乐修律笑笑:“这只是通往断义谷的一条小路。原本还有一条陆路可到,只是我担心会有朋友在路上恭候,所以才取道莫愁湖。”停顿了片刻,乐修律继续说:“暗是暗了点,不过胜在安全。”枫林晚点头,跟着乐修律往前走。
  两人顺着曲曲折折的小溪,不多时就转至一片开阔之地,眼前豁然开朗。细细一看,虽仍在山谷之中,地势却广博大气,隐隐呈现平原之象。四周草木繁盛,远处山势连绵,鸟叫虫鸣不绝如缕。远远可见一片楼舍掩在密林之中,看不真切,但分明一派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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