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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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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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顾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沉声道:“你将月牙儿拿下,交给妙音阁炼化活尸,为的就是今天?”
  若非有月牙儿的出现,袁嵩座下朱雀部的弟子也不会死伤惨重,更不会让他和整个魅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猝不及防。
  司马玄衣的这一招,自己的确始料未及。
  “看着自己钟爱的属下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司马玄衣笑着说道,北幽冥剑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更加幽蓝的光泽。
  司马顾盼先是眼神暗了暗,随即冷漠一笑:“那也比不过你痛失所爱,怨恨至今。”
  司马玄衣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不错。那么动手吧。”
  相忘溪一战之后,司马顾盼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痊愈。养伤期间,他寻问过枫林晚当夜的所有因果。
  她为何会跟上来,突然出现在相忘溪。
  她遇见了什么人,为何会全身浴血。
  以及,她为什么对自己兵刃相向。
  是夜,枫林晚遭遇司马柳意,为其拦截,不得已而对决,却意外的获悉了冥夜诀第七层“蚀骨之苦”的秘密。过大的打击导致枫林晚的情绪骤然失控,将司马柳意一剑击杀。
  这样的变故是司马顾盼不曾预料到的。它不仅生生的割裂了他与枫林晚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脆弱情感,造成了他们两人后来长久的冷漠对峙和彼此间日益剧烈的伤害,更让乐修律的死因,彻底的成为了一个谜。
  司马玄衣不可能自己招认,而真凶已死。
  乐修律到底在相忘溪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招来司马玄衣杀人灭口,这一点他不得而知。但是即便此刻,他能够弄清所有的因果,也无法逆转眼前的局面。
  乐修文只要师出有名,为的是谋取阁主的位置。
  司马玄衣,为的是彼此间的公私恩怨。
  至于乐修律的死,从来都只是一个幌子。
  好像当年的守诺城,当年的枫远斜。外人看来,那是血债血偿,实际不过是为了争夺两本书。
  既然认清了这一点,也就无需再纠结什么真相。眼下只有击退司马玄衣,击退流霜,才能够挽救颓势,保存魅影。
  而单论武功,他自信并不会输。
  司马顾盼眼神流转,紫眸里赫然映出一抹决绝。
  吟啸,破空。
  冥夜诀的真气灌注,南魅影刀更加氤氲,一抹妖冶的绿,慑人眼球。
  司马顾盼刀锋上挑,破开司马玄衣的剑气,直取膻中要穴。
  北幽冥剑剑身微侧,横挡在司马玄衣身前。南魅影刀倏忽而至,刀尖在剑身上一点,仿佛并没有多大的劲力,却听见一记金属的碰撞声,极高极细,极清极脆。
  一时间蓝光绿影交织,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忽上忽下,几乎辩别不出两人的身形。
  半空中交织的光影里,司马顾盼看着对方,笑得意味深长:“武功大有长进,看来上次交手之后,回去很是下了点苦功啊。”
  司马玄衣扬起下颚,手中的招式丝毫没有迟疑。“我立下重誓要亲手为蓝裾报仇,非杀你不可。若没有一点把握,怎么敢来?”
  司马顾盼的唇角浮上一丝轻蔑:“只是看来,你的把握也并不大么。”
  司马玄衣笑:“现在就下结论,太早了一点吧。”剑锋陡然一折,撞上南魅影刀,火星四溅。
  司马顾盼一个旋身回落,身形闪现,刀锋贴着剑身一路滑上去,金属的嘶鸣不绝如缕。
  下一个瞬间,南魅影刀已经吻上了司马玄衣握剑的右手,血痕立现——剑势所致,司马玄衣已然无处可退,但在这样的速度与力度下,只要南魅影刀再往前一寸,这只右手就会立刻被斩落刀下!
  司马玄衣面色沉静如水,冷静的有些可怕。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松开了右手,弃剑回身——北幽冥剑发出一阵嗡鸣,蓦然下坠,而司马顾盼的刀也落了空。
  这一招弃卒保帅用的虽然漂亮,却让司马玄衣体内的真气翻腾的厉害。他强压住体内的异样,一个侧身闪开迎面而来的刀气,足尖轻点,欺身上前,伸手将半空中正在急速下落的北幽冥剑再次握在手中——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瞬息之间。
  司马顾盼会心一笑,立刻收了刀势,见机再刺。司马玄衣来不及调整,只能挥剑相抗。
  两人又拆斗了数十招,司马玄衣逐渐式微,且战且退,司马顾盼紧随而上,步步紧逼。
  紫眸里浮起一丝讶异,司马顾盼轻声道:“司马玄衣,你这样躲闪,怎么给你的蓝裾报仇?”
  司马玄衣没有作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却十分诡异的,投向一旁的阿离。
  此刻阿离尚在袁嵩的扼制之下,动弹不得。对上司马玄衣的眼神,她有些怆然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下了一个莫大的决定。
  这一个眼神的交汇,分明只是瞬间的事情,映在司马顾盼的眼中,却显得格外的漫长而清晰。霎时间,他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顷刻袭来,将他整个笼罩在里面。
  一时还有些茫然,手中南魅影刀还遵循着上一个念头,向着司马玄衣的腰际斩去。
  而司马玄衣就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平静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有一种看透一切,掌控一切的从容姿态。
  时间好像忽然被拉长。
  “啪——”
  一声清脆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但司马顾盼并未留意。他微微皱眉,还在寻思这一股不安的原因,然后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骨骼拉扯声。
  刺刺拉拉。
  刺刺拉拉。
  刺刺拉拉。
  司马顾盼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侧目看向阿离,只见她一直握在手里的玉笛,不知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
  “月牙儿!”
  两声同样的惊呼,一个是司马顾盼,一个是袁嵩。
  司马顾盼出声,是因为他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且知道无力阻止。这一声惊呼,透着些许感慨,还有一丝单薄的奢望,奢望自己身后那个曾经的下属,能够从这三个字中找回短暂的清明。
  而袁嵩出声,是因为他看到司马顾盼身后,月牙儿强制冲开穴道后,扭曲狰狞的一张脸,还有那即将击伤司马顾盼的一掌——
  一年前的相忘溪,枫林晚就是用冥夜诀的真气,打乱了司马顾盼的内息,导致后者功力反噬。
  司马玄衣也是因此才意识到,原来冥夜诀的修习者之间,可以有这样的羁绊。
  只要失了内力,司马顾盼就是强弩之末,就不足为惧。
  因此他才费尽心思的将月牙儿炼成可以自由操控的傀儡,再半真半假的将司马顾盼引到这具傀儡的身边,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司马玄衣看着南魅影刀准确无误的切入自己的身体,忽然一阵血气上涌,喉头一阵甜腥。
  但他没有动,这是所有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他必须以一刀的代价,困住司马顾盼——只需片刻,只需,月牙儿的这一掌落下。
  ——这场戏,他也下足了血本,倘若稍稍差一点,可能输的就是自己了。
  风停。云散。
  压抑了许久的雨,终于开始下起来。
  沉闷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恣意宣泄。
  想要救下司马顾盼的袁嵩,在撤剑移步的瞬间就被流霜拦下,还来不及摆脱流霜的攻击,就眼睁睁的看着司马顾盼倒下。
  那一掌阴寒入骨,饶是相距丈许,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森然。
  司马玄衣缓缓的拔出南魅影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唇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看着颓然倒地的司马顾盼,淡淡说道:“我说过,不要太早下结论。”
  目光转向流霜,司马玄衣微微颔首:“我还得去照看一下红叶夫人,剩下的就拜托长老了。”
  说完,司马玄衣特意看了一眼司马顾盼的反应,牵起一抹嘲讽的轻笑。
  雨渐渐的大起来。
  雨水冲刷着泥土,和着鲜红的血液,缓慢的流淌。
  魅影总坛空旷的门前,司马顾盼倒在地上,身畔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眼神空洞无物的月牙儿,另一个是重伤昏迷的袁嵩。此外便是魅影其他弟子的尸体,零星的散落在四周。
  当湿透了半身衣服的慕思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妙音阁的人早已不见,只留下断成两截的御尸笛。慕思容向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司马顾盼的身上。
  面色苍白,显然是体内真气逆行,内力紊乱。
  微微皱眉,慕思容抬眼看向前方敞开的大门。
  来晚了么?传歌一看到阿离留下的字条,就迅速飞鸽传书通知了自己,日夜兼程的赶来,竟然还是没能阻止魅影的覆灭吗?
  那么晚儿,此刻又在哪里,是否安好?
  想起枫林晚,慕思容心中忽然一痛,低下头开始剧烈的咳嗽。
  就在此时,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司马玄衣独自一人出现在门口,看着站在雨里的慕思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笑道:“断义谷主来得不太凑巧,今日我这胞弟的门派中出了些意外,恐怕不便待客。”
  慕思容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看着司马玄衣:“所以,其实都是你做的?”
  杀害乐修律,勾结乐修文,挑拨妙音阁与魅影两派,一手促成眼前的杀戮。
  司马玄衣略微欠身,向慕思容遥遥一拜:“慕谷主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做得了这许多事情?”
  慕思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我也原本以为你做不了,所以即便我早知你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曾理会——没想到,你终于还是下手了,还做得滴水不漏。”
  司马玄衣笑出声来:“只怕慕谷主并非不想理会我,而是没有能力理会我吧?当年你为救枫林晚消耗了多少修为,只怕这个时候也没有缓回来吧?断义谷,还有什么能力估断天下?更何况,你也根本没有证据。”
  慕思容淡淡一笑:“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可是就算我现在的功力不复当年,想要从你手里救下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司马玄衣侧目:“哦?我刚刚从魅影尊主的别院里出来,那边有个姑娘,情况看来很是不妙。”
  一番话说完,慕思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右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攒握成拳,慕思容沉声道:“说你的条件。”
  司马玄衣微微颔首,会心一笑:“司马顾盼意欲染指江湖,谋害妙音阁前任阁主乐修律,这是不争的事实,故而妙音阁要求血债血偿,也属应当。自此,魅影从江湖上除名,世间再无司马顾盼这个人。”
  慕思容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怒火,冷冷道:“所以你要带走司马顾盼?”
  “不错。”司马玄衣点头,“至于剩下的人,慕谷主宅心仁厚,可以将他们一并收留了。而我身后别院里的那个丫头,自然也是交由慕谷主带走的——这叫做,物归原主,不是吗?”
  慕思容眸色一暗,没有回答。
  良久的沉默。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一个在雨中,一个在檐下。
  即便衣衫发丝都已湿透,慕思容依然保持着超然脱俗的出尘气度,一点也不显得污秽狼狈。
  半闭起眼睛,慕思容又想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我答应你。”
  一句应允,石破天惊。
  司马玄衣的唇角不由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呵,虽然我很希望慕谷主答应,但是真的听到这句话,还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一向秉承公义的断义谷主,也会违背事实的本相,做出这样的妥协让步?就是为了,那个丫头?”
  “这件事情,就不用劳烦司马家主费心了。”淡淡的甩出这句话,慕思容将目光投向别处,俊雅非凡的面上看不出悲喜。
  十年前,他就是为了秉承公义,间接让她家毁城亡。
  七年前,也是看上去同样的理由,让她为师门所弃,流离多年。
  到如今,他若再不顾她的安危,只怕自己都会恨自己。
  司马玄衣看着慕思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踏出大门,将司马顾盼揽在身上,施展轻功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慕思容看着那一扇敞开的大门,身子轻颤。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
  枫林晚。

  第四十五章

  武林历一百三十七年秋,妙音阁与江北司马府联手覆灭魅影一派。魅影尊主司马顾盼及红叶夫人不知所踪。护法袁嵩、飒景、月牙儿重伤不愈,为断义谷暂时收留。其余众弟子中,只青龙、玄武二部幸免于难。
  那一日,慕思容踏入司马顾盼的别院,在偌大的浴池边上,找到了昏迷的枫林晚。
  七年未见,他原以为自己会认不出她的容貌,故而怀揣了一颗忐忑的心——那一份紧张和期许,竟然像一个青涩少年,不免有些好笑。
  然而真正见到枫林晚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错认枫林晚。
  浴池边上倒着两个人,皆是女子,而慕思容一眼就认出了枫林晚。
  因为那一张脸,活脱脱,就是当年的苏卿。
  从眉眼到气度,无一不与记忆里的那个身影重合,此时彼刻,他只觉胸口蓦地一痛,如遭重击,复杂而深刻的情绪骤然间奔袭,迫使他不自觉的欠身,捂住胸口,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晚儿……”慕思容强抑住胸口的不适,缓缓走上前去,在枫林晚的身侧蹲下,自然而然的,发现了被头发半掩着、自侧脸到下颚的刀痕。
  心头刺痛,慕思容紧张的四下查看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果然在手腕和脚腕处,都发现了剑伤。
  伤口还在淌血,暂时看不出深浅,但情况很是不妙。最坏的可能,就是经脉尽断。慕思容眉头紧锁,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细心的敷上,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伸手去探枫林晚的丹田,然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容貌被毁,武功被废。
  慕思容没有料到,再次重逢,枫林晚竟是以这样的惨痛面貌,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就是这样,保护他的弟子的么?
  深深的自责与愧疚袭上心头,慕思容怆然的叹气,低身下去想要将枫林晚抱起——才一低头,身体的动作就蓦地停住,半空中一个将抱未抱的姿势,无端而莫名。
  停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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