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正一邪，宛若对立的两面——今日相见，只怕尉迟师兄是来下达诛杀令的吧？
通告江湖，诛灭邪佞，从此便是江湖白道同仇敌忾，联手对付她枫林晚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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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一声轻叹，让枫林晚蓦然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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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晚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尉迟……师兄……”
最后两个字说得有些犹豫，只是因为枫林晚并不确定，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称呼尉迟恕π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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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奉师命前来，向各位江湖同仁，转达断义谷主慕思容之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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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最前头的杨叔阅，首先冷笑出声，剑锋一挑，指着枫林晚，忿然道：“这么说，这个妖女，我们都碰不得，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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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既然是自己的弟子，慕思容还下得了手吗？只怕断义谷只是想让我们不再找枫林晚麻烦，伺机为她开脱吧？”
人群中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着，点破了大半人心中的怀疑，顿时一片相应。“不公平”“偏袒”之类的说辞，纷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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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看似玩笑的反问，却分明带了隐隐的不悦。
于是下面连忙有人说着“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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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想要不招人非议还真不容易，不过我们倒也不在乎。若是你们有什么担心猜忌的，大可以去断义谷找我师父理论，只是不要再想在这里，单独和枫林晚决斗——毕竟从此刻起，她就要留给我师父处置，现在谁动她，就是公然挑战断义谷主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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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一片噤声，虽怒，却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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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尉迟恕诰褪钦馐煜さ某坪簦懔滞淼纳碜硬唤⑽⒁徊跋略鲁跷澹迕骷呀冢Ω富峒萘俸煲端尽焙竺娴囊痪湮境偎‘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枫林晚已经会意——毋庸置疑，慕思容是来清理门户，诛灭自己这个逆徒的。
于是枫林晚忽的凄然一笑。
旁人只看见慕思容拦下了所有前来寻仇的人，只当他是在偏袒自己的徒儿，可是枫林晚知道，慕思容又何曾真的失过公允？
他只是不愿假以人手，只是想要亲手惩戒这个不肖之徒罢了。
念及此处，枫林晚的心口又是一痛，加上方才受的内伤，眼前晕眩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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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的惆怅，便从这一句话里，慢慢的延展开来。
枫林晚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微微发疼。她紧握着双手，低下头去，然后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多谢师兄今日为我解围……”末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师父……近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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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闭关，很少露面——你应该知道了吧，师父此前因为你，武功折损很大……”尉迟恕挠锏骱突海醋肿炙档椒懔滞淼男睦铮胍谎拇掏础�
枫林晚微微颔首，不敢抬头看尉迟恕难劬Α�
短暂的沉默之后，尉迟恕沼谔玖丝谄嘧松碜印忧拔藁安惶傅氖π置茫褚蛭驹诓煌牧⒊。谷簧钠鹆烁艉摇�
再多的寒暄也无意义，面对此刻的枫林晚，尉迟恕男哪谥挥幸藕队敫锌词贾瘴薹ò锼坏恪�
这种无力感，从他接受师命，从断义谷一路赶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萦绕心头，徘徊不去。
“月轮长老一直劝师父颁下诛杀令，但师父始终没有答应，我想，他心中对你，多少还是念了点旧情。只是如今的境况，也断然不会允许师父手下留情……丫头，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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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缰绳一勒，尉迟恕呗砭径ァ�
枫林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黯淡的眼神稍纵即逝。随即她转头看向始终逡巡不去的一众江湖人士，唇角牵起一抹促狭。
“我本不想赶尽杀绝，却忘记了你们也是些豺狼败类，从来讲不得什么道义的。”枫林晚特意看了一眼杨叔阅，轻笑出声，“看来这世道，道理都是没有用的，还是暴力最能解决问题——如今，你们还有哪一个想要找我报仇的，尽管站出来啊。”
枫林晚的语调逐渐扬高，伴随着眼角的一丝轻蔑，无端的有些妖魅。
众人又开始小声的议论，却不敢上前，反而稍稍的后退了一点。
枫林晚顿觉好笑，提着剑上前一步。“怎么，断义谷一发话，果然都不敢了？”
“妖女，你不要得意！再等上半个多月，等你师父亲自来收拾你，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然后就像炸开了锅，满耳尽是“不错不错”“是啊是啊”的响应声，煞是整齐。
枫林晚被戳到痛处，却不怒反笑。她半仰起脸，笑的恣意豪放，爽朗中透出一抹凄厉，听来竟很是让人心酸。
“我有何不敢笑的？”枫林晚骤然反问，眼神乖戾，“就算慕思容要杀我，我也欣然接受，到时候，各位记得来观战啊。”
众人哑然。
忽然风起。
“我枫林晚所做的一切，就算和那些狗屁仁义道德相斥，却坦坦荡荡，从不后悔。这世上，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无愧于心，为何笑不出来？”
漫天的扬尘里，枫林晚迎风而笑，负手而立，一身暗红的衣裙恣意翻飞，竟是那一片杂乱无章里，最醒目的色彩。
众门派的残余弟子，围了半个月的城，终于在这一天惨淡的离去，忿忿不平。
而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半个月后清明节的那一场对决，其影响之深远，不亚于当年除夕夜，洛阳城，司马顾盼与慕思容的一战。
只是如今人物颠倒，命运错乱，并没有多少人知悉这荒芜岁月背后暗藏的故事。
各自的忧伤，终于只能孤芳自赏罢了。
回到红叶司，甫一进入内堂，枫林晚就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袁嵩和飒景，然后一回身，就给了飒景一个耳光。
“夫人！”袁嵩低呼，却迎上枫林晚犀利的目光，不敢再作声。
“袁嵩，你也退下。”枫林晚隐忍着怒火，沉声道。袁嵩迟疑了片刻，深深的看了飒景一眼，转身出去，并顺手掩上了门。
飒景捂了脸，眼神闪烁，咬着唇半跪在地，低头不语
枫林晚看着飒景手指掩不住的红肿，并不解气，冷声喝道：“抬起头，看着我！”
飒景闻言，牙咬得更紧了，却终于还是缓缓的抬起头，迎上枫林晚的目光。
这抬眼的一看，却让飒景蓦地有些惊讶——原本枫林晚侧脸的那一道浅浅的刀伤，此刻竟全然不见，皮肤光洁如昔，根本看不出痕迹！
她瞪大了眼睛，又细看了半晌，断定这绝对不是脂粉掩盖的结果，而是根本就像从来不曾有过那道伤口一样，白皙无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回想这半个月以来，枫林晚几乎足不出户，两人照面的机会很少，即便碰见，自己也并没有注意过这个细节。早前枫林晚因为临水宫的弟子破关而出，至后来红叶司城下厮杀，都只是匆匆一面，也不曾发觉这个伤口的异状。
飒景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曾经划伤过这个女人吗？
正在寻思，忽见枫林晚诡笑着俯下身来，将脸凑近飒景：“看够了吗？可是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
声音和容貌一样妖冶。
飒景的眉梢轻轻一颤，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枫林晚直起身，收了唇边的笑意，负手立在她的身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时候我虽然昏迷，可是我依然知道，我脸上的那条刀痕，是拜谁所赐。”
飒景的心蓦地一沉，低下头，沉声道：“夫人恕罪。”
枫林晚冷笑一声：“好在你后来总归没有卖了我，而是和乐传赋全力一搏——我虽知道你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你的尊主，但是这份恩情，我还是记下了，所以一直也没有向你讨回这道伤口。”
枫林晚的语气越来越不悦，飒景心中一阵不安。
“你虽对我不满，但是半个月前，毕竟还是和袁嵩一起来了，”枫林晚半眯起眼睛，“可是我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给你机会，思考怎么杀我。”
说到这里，枫林晚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宛若地狱魔魅。
“飒景，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临水宫的弟子，是你故意放进来的，而且还是在你的指引下，才找到了我的后院？”
第五十七章
月光清亮，一点一点，从半开的窗子漏进来，像是泻了一地的水银。
屋子的另一边，华美的床榻，挂着轻薄的纱幔，长长的垂到地上。
半透明的质地，隐隐可以窥见床上静卧的女子。
青丝散落，面色苍白，美眸紧闭，气若游丝。
“吱呀”一声门响，穿着暗红色衣裙的枫林晚推门进来，远远的看着床上的女子，原本满是戾气的面容瞬间和缓下来，眉眼稍稍带了点哀伤——这是极少会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
枫林晚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走进来站在床边。伸手撩开素净的薄纱，她望着床上的人，清冷的一笑。
“小牙……”枫林晚低声呢喃，“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醒来么？”
枫林晚轻轻叹息着，挨着床沿坐下，将月牙儿冰凉的手握住。
“……刚刚飒景又和我争执来着……她问我，为什么红叶司立派这么久，我却始终没有派人去救司马顾盼。”枫林晚淡淡一笑，眼角眉梢有淡淡的凄楚。
不久之前的对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你虽对我不满，但是半个月前，毕竟还是和袁嵩一起来了……可是我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给你机会，思考怎么杀我……飒景，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临水宫的弟子，是你故意放进来的，而且还是在你的指引下，才找到了我的后院？”
这是枫林晚自己，低沉的嗓音。
“……那又如何，我就是想要你死，那又何如？你杀了我啊！”飒景忽的大笑起来，眼光里有着森森寒意。
枫林晚满心怒火，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无端的一阵晕眩。“很好，很好……对于要杀我的人，我从来不阻拦，只是，你给我一个动手的理由。”
“理由？”飒景挑起眉梢，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抬起一只手指着枫林晚，“那我先问问你，你重招了魅影旧部，将我和袁嵩都收至麾下，但为什么从来不说找司马玄衣和乐修文报仇的事？为什么从来不提要把尊主救出来？”
枫林晚微怔，随即妖冶的一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对司马顾盼的仇恨，而今他落在司马玄衣的手里，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短暂的死寂，而后飒景半仰起脸，眸子里一片森然：“这就是了……这就是，我想要你死的理由！”
面前的月牙儿，仿佛睡着了一般，面容恬静美好，而枫林晚的唇角却牵起一丝苦笑。
“小牙……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可以说话的朋友……可是等你醒来了，知道我做的那么多事，你是不是同样也不会原谅我？”
枫林晚抬起一双空洞的眸子，看向满屋的皎洁清辉。
“……你会不会也像飒景一样，怪我，伤了他？”
这句话，是在问月牙儿，更是在问她自己。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妖异的紫瞳，隔着万千纠葛，对着她淡漠一笑。
彼时，红叶司的内堂，飒景愤然的看着枫林晚，明知是以卵击石，却还是向着她的胸口击出了一掌。
枫林晚抬手接下，眸色深沉，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制住飒景的手腕，准确无误的扣住脉门，微微用力，飒景顿时手软，再不敢妄动。
“……你将门派起名叫做‘红叶司’，我原以为，你对尊主还是念着点旧情，才会傻傻的跟来投奔你。谁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从断义谷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杀到司马府……早知道那天在浴池边上，我就不应该留你的性命！”
枫林晚笑的有些轻佻：“真可惜，怪就怪在你一时的妇人之仁。”
飒景眼睛充血，高声喝道：“枫林晚，你到底是不是人？尊主如何待你，宠你爱你，你都看不见吗？你有没有眼睛，有没有心？”
枫林晚的神情一怔，眼中有片刻的慌乱。
“他是利用过你，伤害过你，折磨过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