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的抵挡,殷水影所有凌厉疾快的剑光如石沉大海,额角冒出细密的汗,她已使了全力,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却轻松随意的将她的所有剑招尽数化解开来,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在跟一个顽劣的小孩子嬉戏玩耍般。
每多刺出一剑,殷水影的心里便愈沉一分,这个丫头的剑术超绝,简直令人震惊!
似是不耐再与她对峙下去,落月银勾一挥,便化去她的所有剑气,将她生生震出三四步,银虹乍闪,落月手中银勾似是胶着般落在她的颈边!
“你!你的剑术竟然比他还强!”殷水影咬牙切齿的瞪着落月,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遇到像落月这样的劲敌,若是落月愿意,轻松一剑便可取她性命!
落月扬起秀气的下颌,脸上的表情不言自威,俨然凌架世人之上般的傲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圣仙双剑中,那女子的剑法更胜一筹吗?”
圣仙双剑!原来他们两人便是圣仙双剑!殷水影挫败的闭上眼睛,若是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而现在,她是彻底灰心了,圣仙双剑只是个名号,只有真正见识过落月剑法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圣仙双剑的威慑!
“如今我败在你手里,自无话说,落月少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认命的闭上眼睛。
落月扫了一眼旁边仍然怒气未消的晨殇,再看看殷水影:“按无圣宫的规矩,有人想要对殇无礼,自当千刀万剐,不过念你不是无圣宫的人,我便废去你的武功罢!”
殷水影身躯一颤,倏的睁开了眼睛,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全然仰仗一身武艺,倘若废去,跟一个废人又有何区别!还不如死得干脆!
落月的眼神越来越冷,左手已然凝起一道晶莹光华,那光华如千丝万缕的细密流水萤饶而成,在微暗的厢房里显得炽白华丽,在殷水影看来,却是比那银勾还要可怖!
落月正欲摧动手中光华袭向殷水影,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急急从门外传来:“落月,手下留情!”
两个人从门边蹿了进来,碎玉脸上满是急切,而他旁边站着的女子,却和殷水影长了一模一样的脸!
“碎玉!”晨殇高兴的叫起来,想要冲过去,却不料身体一软,跌坐在座椅之上。
碎玉对他温雅一笑,然后对着落月:“落月,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放了我师叔?”
“师叔?她不是你师父吗?”落月拧起眉毛,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与殷水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沉稳内敛,神态与殷水影全然不符。
见落月打量她,那女子拱手揖礼:“舍妹顽劣,全是我教导不严之过,还望落月少主能大人大量,放过她这一回。”
晨殇又想跳起来,奈何全身失了力气,他大声嚷嚷:“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剑圣!我就说嘛,堂堂剑圣怎会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法子,还来找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那正牌剑圣面色微红,碎玉一张俊脸也被他这句话给打得垮下来,尴尬的轻咳两声,虽然数年未见晨殇的气质成熟不少,但冒出来的话还是让他吃不消!
“红影!我让你闭关思过两年,时日未到你又偷偷溜了出来,如今还借我之名闹出这等丑事,名剑门的面子全让你丢尽了!”正牌剑圣殷水影柳眉倒竖,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涌上了难抑的怒气。
殷红影低垂着头,敛着的眼中露出一道不以为然的神色。
“还不快给落月少主和晨殇大人道歉!”殷水影声色俱厉的喝斥道。
殷红影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对不起。”
落月利索的收起了银勾:“不必了,只是晨殇灵气被抑,还需要她来解了。”
殷红影讪讪说道:“我只看了抑制灵气的法子,不知道如何解……”见落月目光如冰的看着她,一股莫名的威压迎面而来,连忙补充,“只是二十四个时辰之后,那冰曜石的效力便会自动退去。”
殷水影松了一口气,再次拱了拱手:“落月少主心胸宽阔,水影在这里替妹妹谢过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和碎玉,定然竭力相助!”
落月看向旁边的碎玉,面色缓和了些:“剑圣前辈不用客气,说来碎玉也是我的半个老师,碎玉让我不要伤她,我便绝不为难与她。”
碎玉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温和的浅浅笑意。
晨殇被晾在一边十分委屈:“丫头,我全身都没有力气。”
落月看了他一眼,将银勾别在腰间,双手一伸,便将偌大一个大男人抱了起来,神情自然,似乎毫不费力。
晨殇一怔,然后浮出灿烂的笑意:“丫头,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说完还在她颈脖间蹭了蹭,看得碎玉和剑圣一脸黑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小夫妻。
落月抱着他向床边走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又折返过来,抱着他便要出门。
碎玉忙上前叫道:“落月,你这是要带着他去哪?”
落月头也不回的答道:“殇如今气力全失,一个人不安全,今晚我和他一起睡。”
殷水影惊诧的向看碎玉,碎玉无奈的对她笑笑,追了上去。
“落月,那个,男女有别,你这样带着他和你一起睡,恐怕不妥。”
落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妥?”
碎玉哭笑不得:“男女受授不亲,就算你们无圣宫不在意,可这里毕竟是俗世,会引人口舌的,倘若你不放心晨殇,今晚我陪着他吧。”
晨殇却伸手勾上落月的脖子,像个耍赖索糖吃的小孩:“我不!我就要和丫头睡!丫头还是第一次抱我哩!”
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抱在怀里,不但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的撒娇,看得旁边三人一愣一愣的。
落月只觉得颈边阵阵热气喷得痒痒的,不由得皱了皱眉,晨殇更加不依不饶的搂住她的肩。
落月回过身来点点头:“如此也好,碎玉,今晚殇就麻烦你照料了。”
说完还不等晨殇反对,她便倏的松了手,碎玉接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晨殇被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
十年又十年
武林盟的后山上,绿树繁花,一个浅灰色长衫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环剑,如果不是轻风微微扬起他的发丝和衣袂,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雕塑。
晨殇远远的看见了他,停止了掠影,缓缓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那人明知身边有人,也不侧脸看一下,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
“这里风景不错。”晨殇看了看他,然后看着前方。
“的确不错,是个清闲的好地方。”那人点点头,轻声说道。
“你怎的不去看武林大会?那里很热闹。”晨殇看了看旁边,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他就地坐了下来,扯了根小草在指尖绕着玩儿。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里很安静,很适合我。”他转过头来,晨殇这时才看清楚他的脸,二十七八的样子,清秀文雅,眉宇间有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落寞,目光里浮着淡淡的轻愁。
“其实我也很喜欢安静。”晨殇笑笑,在没有落月的时候,他显得比平时稳重许多。
一阵沉默。
“过来坐坐吧,”晨殇拍拍旁边的石面,“你就那样站着,不嫌累得慌么?”
“我已经在这坐得太久了。”那人说道,似乎在感叹着什么,不过却仍是坐了下来。
“坐了很久?有多久?”
“记不清楚了,也许有十年,或许更久。”他微微笑着,“也许会在这里坐一辈子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晨殇心里想道,就算这里风景再好,十年如一日的在这里看,看得久了,也会腻的。
看出晨殇心里的疑惑,他缓缓开口:“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什么人值得你这样等了这么久?”
“一个女人,一个我爱的女人。”他抬起头望着前方,清澈的目光里蕴着淡淡的愁绪,“只要她不来,我便一直这样等下去。”
“爱?”晨殇拧了拧英气的眉毛,“爱这个字,我听了很多,却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爱,是件很复杂的事,但有时候,却也很简单。”他轻轻笑了笑,瞥见晨殇腰间的铁划,“你的剑很不错,你是一个剑客?”
“不全然是。”晨殇笑了起来,满脸阳光,“因为丫头,她要练剑,所以我就陪着她练罢了,其实我对剑术,并不是很精通。”
“丫头?你爱她?”
晨殇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不过她练不好剑,就会心里难过,她一难过,我也高兴不起来。”
那人了然的笑了笑,然后侧过头去。
“我叫晨殇,我觉得你人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晨殇十分热情,对于他的沉默毫不在意。
“名字……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你就叫我十年吧。”他淡淡说道。
“十年,十年。”晨殇重复了两遍,“虽然是奇怪了点,但是还蛮不错,你经常在这里么?”
十年点了点头。
“那好,我正好这段时间没事做,有时间我就来这找你。”
“好。”没有多余的字,却也不冷漠,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不甚在意。
又是一阵沉默。
晨殇十分无趣的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我得回去了,出来得太久,万一丫头找不到我就不好了,呵呵。”
“去吧,别让她等,等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没有回头,仍是淡淡的表情。
“那我明天还来,你一个人肯定很无聊,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晨殇笑得十分阳光,“我先走了,再见。”
“好。”
直到走出很远了,晨殇回过头去,那抹身影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漠然了千年的孤寂。
真是奇怪的人。
武林大会第一场已经结束了,武林盟主特意举办了一个群英宴,落月坐在碎玉旁边,一身白衣,漠然沉稳的表情,很是显眼。
武林盟主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头子,正执着酒杯说着什么,一小撮胡子一扬一扬的,很是滑稽。
见晨殇过来,碎玉拉了拉身边的凳子,明显早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丫头,我今天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晨殇有些兴奋,“那个人很奇怪,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居然会有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
落月淡淡的嗯了一声,捏起面前的酒杯,看了看,捏了一小口,入喉微辣,然后带着些许的甘甜,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林中浅酌的夜白。
主要席位上坐着的剑圣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对晨殇笑笑,扬了扬手里的杯子,晨殇一愣,举起杯子还礼,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突然晨殇看见一道浅灰色的影子步入席间,却正是那个十年。
他走到武林盟主面前,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武林盟主对他笑笑,似乎很是尊重的样子,将他安排在主宴席上面,与剑圣并肩而坐。
“就是他!”晨殇拉着落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落月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又抿了一小口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酒她不怎么会喝,呛人。
碎玉看了她一眼,将一盘清淡的菜推到她面前:“落月,多吃点菜吧,你不适合喝酒。”
晨殇不甘落后的挟了一只鸡腿放在落月面前的碗里:“对,丫头,多吃点,喝酒的事让我来。”
碎玉摇了摇头,温雅的浅笑:“你也少喝点,酒多伤身。”
看晨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碎玉摇摇头,一看到他们两个,自己便不由自主的当起了老妈子。
碰了碰碎玉,晨殇看着席间的十年:“那个人,你认识吗?”
碎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点头:“认识,他是名剑门上一任的掌门。”
来头不小。
“据说他十六岁的时候,天下已没有一个剑客能够超越他,出任掌门之时,也只不过十七岁,然而不到一年,他便消声匿迹了,江湖中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那他的剑法很厉害,比剑圣还厉害?”
碎玉点点头:“是。”
“看他还年轻,怎的不当掌门了?”世间的人都喜名利,名剑门是与武林盟并驱的名门大派,哪有人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而甘愿在一座小山上苦等数年。
碎玉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果然行事怪异。
落月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
晨殇连忙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
碎玉也跟着他们站了起来:“一起走吧。”
十分诡异的,见他们三人起了身,座中一些女侠打扮的人也站了起来。
碎玉一手拉晨殇一手拉落月,低低急声说道:“快跑!”
落月和晨殇被他拉得一路乱跑,那些女侠原本还假装不经意,见他们跑,一些人便施展了轻功跟在后面,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一群女子追着他们三个,起先还拉着一定的距离,后来干脆放开了速度,猛追猛赶。
“她们这是干什么?碎玉,你欠她们的钱?”晨殇跑得有些气喘,若不是他不想抱男人,否则他早就使出掠影了,那些女子不是一般的强悍,追起人来跟飞似的。
碎玉苦笑一声,他一向行事低调,谁知到了这里,还是被那些仰慕他的女子追得抱头鼠窜,真是头痛。
一个东西凌空飞来,晨凌探手一抓,打眼一看,是个香囊。
一把塞进碎玉手里:“呐,你的。”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落月捞了一把,是张手帕,能将一张柔软又面积不小的手帕当飞镖使,内力不是一般的浑厚。
落月顺手塞给碎玉。
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喂,姑娘,那是我给穿着青衣服的那位公子的!”
晨殇的脸绿了一下。
碎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赞道:“魅力不小,犹胜过我。”
晨殇脚下不停,客气的回道:“承让,承让。”
身后不断有其他的物件砸过来,三个人六只手都接不过来。
晨殇身影猛晃,抓狂的大声扯开嗓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完他一手揽住一个,使出掠影转眼化成一道青烟。
身后传来无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