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与拥有
绚丽的朝霞在天边如云锦铺陈缠绵,远处巍峨雄浑的山脉叠荡起伏,夜白修长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杏花林的最近头,举目远眺着眼前美如画卷的景色,那斜阳已经缓缓的落了下去,天色渐沉,只有如雪似的杏花纷纷扬扬的在他身后落了下来,如同飘摇的柳絮。
落月走进杏花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他的身形修长瘦削,然而却有着可以撼天动地的力量,这个美如画卷却冷漠如冰的男子,让她从来都捉摸不透。
“你来了?”夜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开口。
落月点点头,突然想到他看不到,嗯了一声。
如今她已是无圣宫主,她的使命就是御制邪魔,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邪魔抗衡的,必须与祭司一起共修术法,只是这几年来她一直都在山下游历,从不曾与夜白一起练过术。
她已经逃避过许多年了,现在却再也没有逃的去处。
夜白转过身来,舒展的眉眼间带着慵懒的笑意:“那我们开始吧。”
他执起双手往空中一掷,空中浮现出两人修术时的姿势与心诀,见落月有些吃惊,他淡淡笑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法子,一边练术还一边翻书,总是不怎么方便。”
将袍曳轻轻的撩了起来,夜白盘膝而坐,落月看了看他,也在他面前盘膝坐了下来。
两手掌心相抵,这是双修的入门之法,必须先互通心意,落月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淡淡暖意,心脏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着的男子,如今离得这么近,却总觉得遥不可及。
她闭上眼睛,思绪却一直在不断的游走。
在藏书阁看书的夜白,在杏花林中喝酒的夜白,在生日宴上送她礼物的夜白,在邪魔侵袭时救她的夜白……
一个个夜白的身影交叠起来,慵懒的,淡漠的,优雅的,温柔的,她的思想开始不集中。
“宫主。”夜白的声音响了起来,落月睁开眼睛。
夜白扬起唇角,漆黑的眸子如水般透彻,声音清和柔越:“我在这里,宫主。”
我在这里,所以你不必想我。
落月的脸红了,在夜白淡漠慵懒的眼神中无处遁形,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努力的摒掉所有的杂念,全身放松,任由自己的意识和夜白的通融到一起,如同两条异路相逢的小溪,缓缓汇聚到一起。
她触碰到了夜白的心,她一直想要看透的地方。
如同清澈的涓涓流水,平和而纯净,毫无波澜起伏,优美得如同碎玉指尖流淌的琴声,洁净得如同山下冬天里的皑皑白雪,一丝一寸,都那样完美,完美得无邂可击。
他的心跳得很平稳,全身的血液脉博似乎都被落月尽数收入耳中,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和与安稳,似是毫无瑕疵的美玉,将落月的身心尽数吸了进去。
愈是了解了他的内心,落月愈是欲罢不能。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叫她如何放得下。
尽管他的内心,没有一点她的痕迹,可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
神绪在他体内游转的时候,落月突然察觉到一点小小的异样,他受了伤,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她却仍然感觉出来,那是曾经重到可以致命的伤!
她的思绪大乱,猛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夜白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乱了心神,可是他不想解释,也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夜白……”落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将夜白的手捏了起来,修长瘦削,瘦得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骨节。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将两人都惊了一跳。
晨殇嘟哝着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一身青衣破烂不堪,似乎被人扔到灌木丛里扒拉爬了数圈然后跑出来的。
落月疑惑的看着他,他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晨殇一侧头看到了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慌忙用手拉扯着破烂成一条一条的衣服。
“殇,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落月惊讶的看着他,晨殇一向很爱整洁的吧,怎么弄得像个乞丐,一头青丝散乱的蓬着,像是被人拼命的揉过,弄成一个可笑的鸟窝样子。
夜白眼眸如水的看着他,晨殇和他的性格分明是两样,真不知道怎么会是兄弟,不过他的样子,真的是狼狈至极,让人看了就想笑。
晨殇尴尬的看了看落月,又看了看夜白,然后一张愤愤的脸垮了下来:“都是那个变态的火长老!说什么教我练什么破功,然后将我从上面扔了下来!”
“练功?”落月更不解了,“练功是好事啊,不过为什么练功要把你扔下来?”
晨殇更委屈,薄薄的嘴唇扁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禁了我的掠影,说要教我御风之术,然后我飞不起来,就……就……”
他真的很生气!谁说的把人从高处扔下去就可以让他飞起来的!他差点被摔得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
夜白轻轻的用右手食指关节抵着鼻子,漂亮的眸子弯了起来,肩膀隐隐的颤抖。
“他要教你飞!”落月有些吃惊,“人可以借着风力飞起来吗?”
她站起来把晨殇拉过来看了看,然后呼出一口气:“还好你不是凡人的身体,要是换我肯定摔死了。”
晨殇可怜兮兮的用手扯住身上的衣服:“丫头不要看了!你们练功吧,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去换身衣服!明天还得去陪那个火长老!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狂吼了一通,似是将心里的愤怒发泄出来,然后又恢复垂头丧气的表情:“我走了。”
夜白看着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杏花林外一步步的挪去,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夜风里十分飘逸的扬了起来,还有那头已经走了很远还能看得出鸟巢形状的头发,终于抑制不住笑了出声。
落月惊讶的回头看着夜白,他一向淡雅的面容上满溢快乐的笑意,漆黑深邃的眸子弯成细细的月牙,淡粉的唇间露出些微洁白的牙齿,如墨藻般的发丝轻扬起来,殷红的长袍被夜风灌得鼓了起来,似是临世的天神般耀眼而瞩目。
夜白笑了!夜白笑了!
这是她自他出生之后,第一次看到他毫无顾忌快乐的笑了起来,虽然含蓄虽然优雅,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一瞬间落月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这一瞬间她的心里也雀跃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即便不能得到他,但只要他开心,她的心也会跟着开心起来。
她也轻轻的笑了起来,脚步似乎也变得轻快,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夜白,我们继续吧。”
夜白缓缓收住笑意,看着落月平静如水的容颜,眼里的表情轻松而又惬意,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似乎又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又缓缓消失不见。
他心里一直有一股细微的东西,可他却怎样也抓不住,也看不清楚。
意料之外的担忧
灰头土脸的晨殇好不容易从玉阶下慢慢爬上来,便被眼前头发衣服都一片火红的男子吓了一跳,火长老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娃娃,还是没学会哩,你天资并不差,就是没你那个哥哥心静!再来一遍吧!”
晨殇脸都吓白了,连连摆手:“火爷爷,你,你就饶了我吧!我不学了!不学了!”
火长老轻笑一声,艳红的发丝将他帅气俊朗的脸更衬得宛如明玉,他不顾晨殇哭丧着脸的喊闹,直接把他拎起来像扔小鸡崽般扔了出去!
晨殇的惨嚎从禁宫一直传到整个无圣宫去,杏花林已经被他压垮一大半了。
落月皱皱眉,搞不懂那个火长老怎么会这么喜欢把一个大活人从禁宫上扔下来,她从藏书阁走出来,一路的宫女表情都很奇怪,有拼命忍笑的,还有担忧心痛的,很明显,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晨殇大人被虐待的事。
“殇,你没事吧。”落月走到呈大字形趴在地上的晨殇面前,蹲下身看着不愿意起来的他。
“比关偶。”他含含糊糊的说着,把脑袋埋在地上。
“什么?”落月听不懂他的鸟语。
“不要关偶不要关偶不要关偶啊啊啊啊啊!”晨殇使劲的锤着地面大吼着,就是不肯抬起头。
这回落月听懂了,他叫她不要管他。
“那好吧。”落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他这么喜欢被虐待,自己也的确不怎么好插手。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晨殇终于将一直埋在地下的脑袋抬了起来,满脸都是土泥和树渣,狼狈至极,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抬头看了看天色,满脸的绝望:“天啊!还有半个时辰!杀了我吧!”
禁宫的大殿之中,两个男子静静的坐在棋盘面前对弈,一人银发雪衣温雅飘逸,一人青丝红袍宛如画卷,对比鲜明的衣袍散开在光滑晶莹的玉石地阶上,宛如盛放的清莲。
两人不知道在哪里去弄了两杯清茶,氲氤的白烟袅袅而上,将夜白清澈如水的眼眸笼上了一层雾气。
夜白凝神看着面前的棋盘,指尖挟着一枚白子,略一思索,便将棋子落了下去。
风长老轻轻笑了起来,儒雅俊逸中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狡黠,他手中的黑子快速的落了下去,定死了夜白的大片白子。
“还是棋差一着啊。”风长老似乎很开心,看着夜白微笑着将那片白子捡了去,他似乎不是在捡自己被吃掉的子,而是在捡得胜的战利品一般,慵懒从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不悦。
将那片白子捡完之后,夜白轻轻勾起唇角:“风长老,看好了。”
他手中的白子轻轻落了下去,顿时将整个局面扭转过来,出人意料的将风长老的大片黑子尽数吃了去。
风长老惊诧的睁大了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明显已经输掉的棋局!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小子简直太令人吃惊了,明明从来没有下过棋,而他也只教了他短短半个时辰,夜白在连输了数盘的情况下,居然出人意料的弃车保帅,以那片白子作诱,生生的将他整盘布局封为死路!
见他吃惊的表情夜白淡淡一笑:“夜白棋艺不精,只能采用声东击西的计策,让长老见笑了。”
火长老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又哄亮又开心:“娃娃,你还是没学会啊!看来老夫只好再扔你一次了!”
可怜的晨殇惨嚎着又被扔了下去!
风长老修眉轻颦,指尖汲起茶杯里的水随手甩了出去,火长老笑得很开朗的声音顿时被打断,传来一声怪叫。
风长老一改平日的儒雅翩翩,对着随时都要发飙暴走的火长老沉声说道:“你太吵了!你再这样吵我就把你像扔晨殇那样扔下去!”
火长老瞪着眼睛气冲冲的看了他半天,猛的深吸几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嘟哝着含糊不清的语句走进了墙里。
“再来!”风长老不服气的对夜白说道,丝毫没有一点长老应有的风度。
夜白闲散的淡然一笑,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一捡了起来,放入棋盒里。
落子,布局,棋盘上疏散的分布着黑白交错的棋子。
“提炼冰焰晶让你伤了很大的元气吧。”风长老恢复了平静儒雅的姿态,轻轻在棋盘上落子。
夜白专注的看着棋盘,手中捻着白子有些踌躇,闻言手在空中滞了滞,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夜白不知道长老所指何事。”
风长老微笑着:“冰焰晶原是养你命体的珍宝,如今却能将你心脉俱创,但你仍然毫不松懈的提炼它,可不要告诉我你这样做是为了好玩。”
夜白垂下双目不语。
晨殇又一次爬了上来,火长老终于没有打算再扔他,拉着他说着些什么。
风长老看着他落子,把手中黑子按了下去:“晨殇可是丝毫都不受影响,再加上老怪物天天教他练功压制煞气,我估计着,也许你的担忧会变成反的。”
夜白猛然一惊,一向淡然慵懒的神情被瞬间打破,脸上闪过微妙得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他一向淡定从容,似乎从来不为任何事所影响,如今却被风长老一语中的,说出了他很早以前就担心的事,而如今,他的担心正在无限制的扩大,反而似是一个巨大的网将自己也束缚了进去。
他一直缜密的布置着一切计划,一切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完全考虑了进去,可风长老的话却让他似被重击一捶,他什么可能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自己!
倘若,他一直担心着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晨殇身上,而是自己身上……
夜白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似是无尽的幽潭随时能将人吸进去一般,然而与平日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含着些许迷茫之色。
一阵静默,夜白捻起白子按在了棋盘上:“有劳长老挂心,夜白会妥善处理的。”
风长老看着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千变万化最终归于平静恬淡,轻叹了一口气,无圣宫现有的三个主子中,他应该是压力最大的那个。
棋盘上的白子越来越多,呈出难以抵挡的汹汹气势。
最后一枚白子落下,风长老看着棋盘上一面倒的局面,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而是温雅的笑了笑:“我输了。”
夜白看了看天:“时辰快到了,夜白还要陪宫主练功,先告退了。”
落月坐在藏书阁中看着书,耳畔垂下几丝柔顺的散发,将她柔如温玉的容颜衬上一丝妩媚。
夜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眉头轻轻的锁着,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可是在看到落月的那一瞬间,他脸上又浮起了平日慵懒闲散的笑意。
“宫主。”
落月惊讶的转过头,再看看旁边的沙漏,今天天色尚早,离修术的时辰还差了一大截,一般在平日,除了修术,夜白是不会主动和她接触的。
“夜白,有什么事么?”她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书合上。
夜白静静的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落月的脸渐渐有些发烧,她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衣着整洁毫无瑕疵,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夜白……”她咬住嘴唇,他这样看着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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