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木和数名宫女拜了下去:“祭司大人。”
夜白轻轻的点头,微笑着让她们起身,然后眼神转向落月。
“宫主近来可好?”
落月静静的看着预言石,没有回头:“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只是邪魔将出,血色映世,想不到姑姑刚走了,就出现了这么强大的邪魔。”
“哦?”夜白淡淡的挑了挑眉,看向千木,“是什么样的邪魔?”
千木回道:“祭司大人,这个并不是普通的邪魔,而是四大长老在五百年前合力封印的邪魔尊王紫煜。”
紫煜,一千年前世间最为瞩目的美男子,为了他最心爱的女子,倾世成魔,几乎摧毁了整个世界,他心中怨念至深,魔性蒂固,以至于四大长老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元神,才合力将他制住,却仍不能杀了他,只是将他封印了起来,没想到仅仅五百年的时间,他便又要苏醒,这一次不知道又会带来多大的毁灭力量。
落月转过身来:“紫煜乃邪魔之王,实力不容小觑,看来我们只有十天的时间做准备,如果不能压制紫煜的煞气,不仅是凡世之人,就是这个无圣宫,也会断送在我的手里。”
夜白略为憔悴的容颜倏然撞入眼帘,只短短十日,他的面色又苍白了许多,似是已然经过数年的沧桑。
尽管落月已经强压下对夜白的情绪,却仍然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夜白勾起纤薄的唇,慵懒笑意浅浅的漾开,却料峭如冰雪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劳宫主挂心,夜白无恙。”
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对于任何人的关心,似乎都一片漠然,他的眼里,装不下任何人,甚至,装不下自己。
落月淡淡的勾起唇角,她已经在他面前失态过许多次了,而如今,大敌将至,她更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更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乱了自己的心神。
“即是如此,就请祭司大人准备一二,与我合修驭魔心法。”
“夜白不用准备,现在即可开始。”
落月没有看他:“那好,伏珠,将无圣宫的素衣探遣下山注意紫煜的动静,千木,预言石有任何异动,记得随时向我禀报,其余人都先散去吧,”
伏珠千木恭声应是,其余宫女纷纷行礼退出了无华池。
落月转身欲走,却被晨殇一把拉住了手。
“丫头。”他将落月耳边的发丝顺了顺,笑着说道,“虽然那紫煜十分霸道,但你也不可为了修术而劳累过度,否则伤了精神反倒对你不利。”
落月点点头,对他笑了笑。
“那么,让我给你一个鼓励。”晨殇突然顽皮的勾起唇角,然后将头凑过来,在她额上轻轻的烙下一吻,很轻很浅,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楚,落月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她与晨殇虽无夫妻之实,但举行成人礼却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如今他这样做并无不妥,可落月却觉得身体僵了起来,夜白在旁边,夜白还在旁边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异样。
夜白淡然的笑着,似乎对他们的亲密毫不在意,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毫无波澜,可就是他这股模样,却偏偏让落月觉得无比的失落。
原本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落月抬起眼帘,看着晨殇笑得十分灿烂的脸,握了握他的手,从未有过的柔和:“好。”
晨殇抽开身子,眼里快速闪过难以察觉的失落,却笑得十分阳光:“你们去吧。”
落月转身向无华池外走出去,手心紧紧的攥握成拳,晨殇,还有晨殇,他永远都默默的在她身后支持着她,所以,她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难过什么。
“夜白,你也要注意身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受到重创,但你是我哥,我不希望你和丫头有任何的闪失。”晨殇看着落月渐远的身影,对夜白说道。
“我知道。”夜白温声应道。
他们是出自同一个元晶的兄弟,甚少有相近的接触,但是,心灵的相通却让他们有着难言的默契,夜白的身体状况,只有晨殇最清楚。
所以,晨殇心里最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落月,也如同夜白心里所担心的,从来就只有晨殇。
看着夜白殷红的衣袍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晨殇对千木点了点头,然后便轻如鸿鹄般飞了起来。
偌大的禁宫里比外面的白昼还要透亮,但是却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殿中的半月闪着温润晶莹的光华。
“火爷爷!火爷爷!”晨殇深吸一口气,以狮子吼般浑厚的嗓门在大殿里叫了起来。
“娃娃!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火长老从墙里面走出来,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怒气,“还知道叫我一声火爷爷,却不知道我这个老人家在睡觉么?吵死人了!”
“老怪物,还不带着你的宝贝徒孙滚到外面去!”打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耐。
火长老愤愤的向墙上砸了一记空拳,有形的气波带着丝丝火焰飞了过去,雷长老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说晨殇吵?你那声音也好不到哪去!”
晨殇拖住火长老的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扭着:“火爷爷,紫煜快要苏醒了,你们出宫去帮帮丫头吧。”
“紫煜?”水长老曼妙的身形从墙里移了出来,她姿态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五百年前榨干了我的元神,现在还要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我不去!”
火长老点点头,很认同她的说法:“对啊,娃娃,别看你火爷爷现在精神得很,但要叫我们去抓邪魔,未免太不体贴老人了吧!五百年前为了压制他,我的元神到现在还没怎么恢复过来,再说了,你的丫头年纪虽小,剑术可不差,又心智沉稳,能独挡一面,那夜白更是天赋异禀,无圣宫数千年以来,他是最有天份的祭司,区区一个紫煜,难不倒他们的。”
晨殇有些急了:“可是丫头从未见过邪魔,没有对敌的经验,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纸上空谈啊!”
火长老哼了一声:“正因为从未见过邪魔,才更加应该历练一番,再说了,你就对你的丫头这么没信心?”
晨殇抓抓头:“可紫煜是邪魔之王,以前你们四个合力才能将他封印,而如今……我只是担心她……”
火长老不悦的眯起眼睛:“你是说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没本事喽?”
晨殇忙摆手,眨了眨眼睛:“不是不是,四大长老法力过人神勇无比,又岂是紫煜能比得上的!”
他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火长老的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这就对了!既然四大长老的法力过人,教出来的徒弟又会差到哪去?就算落月与夜白挡不住,不还有你嘛!”
将晨殇一把扯了出去,火长老头也不回的吼道:“你们几个都不要装死人了,都给我滚出来做事!到时别让人笑话我们四大长老教出来的娃儿是个窝囊废!”
素衣探未央
未央带着数十名素衣女子走进了小道旁的茶水棚,十余位容颜秀丽的女子清一色素色衣裙,腰间别着细剑,眉间沉稳不惊,只是眼中仍然压制不住些许的喜悦。
她们都是第一次出无圣宫,对于山下的一切都抱着好奇又新鲜的感觉,未央虽然上次跟着夜白下过一次山,对山下的了解也并不多,但是,她的心情此时却轻松不起来。
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总感觉似乎要发生点什么。
店家肩上搭着一块细软麻布,殷勤利落的将桌子条凳擦了擦:“几位女侠,要喝茶还是要打尖?”
未央坐了下来:“各来一碗清茶,有什么吃的都端一些上来。”
“好咧,几位稍坐,马上就来!”店家热情的吆喝一声,然后忙着去倒茶准备食物。
他们常年在路边摆摊卖茶,武林人士也见过不少,特别像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出手肯定十分大方。
热呼呼的白面馒头端了上来,还有带着葱花的花卷,几盘牛肉。
那些从未在山下吃过东西的宫女们都兴奋不已,尤其是馒头和花卷,无圣宫里没有这种食物,以至于她们十分好奇的研究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放进嘴里,轻嚼慢咽之后,脸上浮出一抹满意的表情。
并不是十分美味,却另有一种不同的风味。
未央的心里越来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向棚外望去,被来往行人走得平硬的小道旁,绿树葱郁,微风轻轻拂过,风吹柳梢,扬起万千青绿丝绦。
比起无圣宫的杏花林,这里没有那种馥郁浅香的清美,却让人心旷神怡。
尤其是,中间那一抹紫色。
紫色……
那抹紫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走进一分,未央的心便上提一分,不自觉的,手渐渐摸上了腰间的剑。
那是一个紫衣男子,长长的衣袍宽宽松松的垂落下来,腰间垂落的缨穗行走间轻摇慢摆,一头乌黑的长发被轻风拂得有些稀薄散乱,在那一片翠郁的绿色中,卷如一幅静怡的画卷。
他走到一棵柳树面前,便缓缓止住了脚步,长指轻轻拂上树干,眉目间有些迷茫之色。
那是一个绝美的男子,比流风甚至夜白更胜之,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灿如星子,高挺的鼻梁划出一道坚毅之色,薄唇轻抿,棱角分明的脸精致得如同玉琢,颀长的身形斜斜倚在树干上,黑发纷乱的飞扬起来。
未央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紫煜?
未央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却很快被她否定了,紫煜是天生的紫瞳,而且额角有紫色的图腾,眼前这个男子,却有着蕴着墨玉一样的眸子,面颊光洁如玉,除了穿着紫衫,没有一丝和紫煜符合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尤其在看到他以后,这感觉更重。
未央缓缓的走到了他面前,男子侧过头来,眼底的迷茫之色清晰可见。
“你是谁?”未央的手垂在腰间,她对他抱有莫名的警惕,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那男子却对她的突然接近毫不在意,似乎对她没有一点戒备之意,眼中即没有恶意,也没有亲近。
“我是谁?”他轻轻开口,声音悦耳清越,“那你又是谁?”
“我叫未央。”未央静静的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眼中的迷茫之色更重,片刻之后他似乎释然:“我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是个很奇怪的人,就像晨殇大人当初从山下回来无意中提到的十年一样,心里想着,口里便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我家主子说过,不记得自己的人,一定是伤心之人。”未央盯着他,尽管平日见惯了宫里主子的绝世之容,但是仍然移不开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这样的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众人围观。
“伤心之人?”紫衣男子抬手抚上胸口,“我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不记得自己而已,难道这很值得我伤心吗?”
他挑眉望向未央,眉间一片狂傲之色。
他长得很美,很美,却偏偏有一股凌驾于天地之上的狂傲之气。
然后未央看到他的手轻轻扬了一下,身后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未央转过身去,那个店家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身体已经倒了下去,喉间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如流水般汩汩流出鲜红浓厚的血液来。
他杀了那个店家,那个没有恶意意欲邀他们进棚中歇凉的店家,不问原因,不管清红皂白,便将一个人的性命轻松取之。
鲜红的血渐渐在他们脚下弥漫开来,浸红了干涸的土泥路。
未央再次看了看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似是蕴着世间最耀眼的星子,那样的璀璨与注目,一点也不会让人看出他刚刚在瞬息间取了一个人性命,而且,他的额角没有图腾,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一丝邪魔的气息。
既然他不是邪魔,便和未央此行下山的目的没有任何联系,不管他杀了什么人,都和无圣宫没有关系。未央转身便走。
“你就这样走了么?”男子懒懒的声音传了过来,未央侧身,他扬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的风采似是这世上最醇美的酒,望之欲醉。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样?”未央有些奇怪,不过仍然站住了脚陪他说话,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说这么多话,而且他还是个嗜杀的男子。
他挑挑眉,神情一片狂妄:“你应该拔出你的剑,再杀了我为他报仇,以示你惩奸除恶的正义感和侠义作风。”他看着她,顿了顿,“江湖中的大侠都是这样做的。”
“我不认为我应该杀你为他报仇,”未央的语调十分平稳,“虽然他死得很莫名,但人各有命,生死轮回因果循环皆由天命,死在你的手里,或许是他命该如此,与我何干?”
男子一愣,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清越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狂放与欢愉:“天命?看来你很信命?”
缓缓收住了笑,他俊美的容颜上浮出似乎是开心的神色,“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命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你让我觉得很有趣,未央是吧,这名字不错,人也挺讨人喜欢。”
未央脸上表情并未因为他的赞扬而有丝毫改变:“你不信命是你的事情,不过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因果皆有循环,善恶终有一报,这都是天命所归,你现在不信命,也许有一天,你会因为命运多舛郁郁而终。”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眼中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杀机,尽管很淡,但未央清楚的感觉到了。
她没有打算逃,在他的手中,没有人逃得出去,她很清楚。
“既然你如此信命,那么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天命,就是死在我的手里。”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也没有一丝冷冽的气息,但未央却清楚的知道,他随时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她还不想死,虽然她并不害怕死亡,但她不认为自己死了有什么好处。
“你要杀我?我还不想死。”她认真的看着他,希望他放过她一马。
“求我。”他唇角邪魅的勾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傲然如王,似是看着一个自己捕来的猎物,他的表情又变得快乐起来,仿佛让别人丢掉尊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求我不要杀你,我就放了你。”
未央看了他一眼,俊美如神的面容因为狂傲之色而更加夺目慑人,一头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