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落月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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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落月流白-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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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晨殇杀了落月……
  夜白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没有如果!
  如果这个万一真的发生了,他不介意杀了晨殇来陪葬!
  尽管他是他曾经最在意的弟弟,可是他不能伤害落月!不能!

  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落月的精神渐渐好了许多,身体的创伤也慢慢的在愈合,可是,不管晨殇对她再怎么温和,她都是那样排斥他,虽然她没有再表现得那样激烈,但眼神里的戒备与警惕,却将晨殇远远的阻隔在外,他明明近在她的咫尺,却感觉那样的远……
  “丫头,今天的天气很好。”晨殇将窗户打开,让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已经是春天了,外面栽种着的梨花如同一簇簇白绒,偶尔有风吹过,便飘落万点白雪。
  他转身走到床边,落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也说不出话来。
  “你应该出去走走,这样天天窝在屋里,会把人憋坏的。”晨殇取过一袭白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细细的替她将束绳系起来,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脖子,晨殇很明显的感觉到她颤了一下,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明显的浮出排斥和惊慌。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看着她温和的笑:“我带你出去看看吧,你当了宫主之后就不能下山,难道现在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落月的眼里滑过一抹痛楚,有什么好看的,他屠戳了整个圣仙城,难不成要她出去看尸体么!
  晨殇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她轻微的缩了一下,没有抽出来,然后便被他从床上拉了起身,身上已经不痛了,可是几天没有下床,她的脚似乎有些僵硬,在一站起来走路之后便踉跄了一下。
  晨殇忙扶住她的腰,落月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跳开来。
  他忙缩回手,眼里的光采明显的黯淡下去:“对不起。”
  落月看见他眼里的神色,心里动了动,情绪千丝万缕的漾开来。
  晨殇最喜欢抱着她撒娇,最喜欢拉着她的手到处乱跑,最喜欢对她咧着嘴笑,永远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
  可是现在,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生怕她不开心,小心翼翼的做着一切事情,她怕他碰到自己,他便尽量与她保持着距离。
  他仍然满脸温和的笑意,但是那笑容背后,却压抑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痛楚。
  从陋居慢慢的走出去,一路上的下人都如同数年前那般,微笑着给他们让路。
  落月的心里越来越疑惑,圣仙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所有人都像没事人儿一般。
  出了大门,落月慢慢的抬起头,眼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一些商贩大声呼喝着邀着客人,一些人围成圈津津有味的看着里面卖杂耍的,不断的指指点点,有人扛着插满了糖葫芦的草靶子在大街上来回叫卖,街边还有殷勤的店家揭开大大的蒸笼盖,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整齐的码成一个圆形的花……
  这哪里是被屠戳过的圣仙城,这里分明一派祥和安宁,所有的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朴实而快乐。
  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也没有点悲伤的气息,更没有被屠城过后的惊恐。
  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晨殇紧张的看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然后疑惑的转头看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落月想要一个解释。
  晨殇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牵住了她的袖角,这个解释,他给不了。
  两人慢慢的走上街道,一路上不断有人认出晨殇,都热络的和他打着招呼,晨殇在年幼的时候救了许多圣仙城的人,大家对他的热情,比对落月这个宫主更胜之。
  他一一微笑着回礼,偶尔会停下来和他们拉拉家常,他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再也没有那股稚气和调皮,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而对于他奇异而妖冶的紫瞳,似乎没有任何人介意,也许他们认为他是无圣宫里下来的仙人,所以长成什么样都是顺理成章的。
  可是,眼前的这些景象,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落月有些恍惚的看着他,他明明杀了那么多的人,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而且,他居然可以站在这里和别人拉家常!
  但是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他没有牵她的手,只是轻轻的执着她的袖角,眼角的余光不时的注意着她的表情。
  落月有些走神,直到晨殇轻声唤她,才回过神来。
  “丫头,累不累?”他温柔的看着她,眼里有浓浓的宠溺。
  落月摇了摇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晨殇故意忽略了她眼中刻意的逃避,牵着她向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是上午,杏花楼还没有开张。
  晨殇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一个龟奴打开门,他对他说了些什么,那龟奴便将门大大的敞开,对晨殇笑得十分恭谨和尊敬。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晨殇拉着她慢慢的上了楼,杏花楼里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他俩的脚步声。
  “我们第一次下山,便是来的这里,那时的你十分阔气,直接扔了那姑娘五百两的银票,生生把她给砸蒙了。”晨殇笑着说道,推开了房门,仍然是落月第一次下山来这里时看到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透过那扇翠绿清雅的屏风,落月似乎觉得,碎玉就要从那里面走出来,清俊出尘,儒雅风流,只是……
  看着晨殇泛着赤紫的漂亮眼瞳,落月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身来,旧景尤在,物是人非。
  晨殇已经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落月慢慢的坐在了桌子旁边,看着桌上精致小巧的茶壶,鬼使神差的,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甚至连那种劣质的茶叶味道都没有。
  凉的。
  她以为他要再对她说些什么,也许是追忆过往,也许是怀念旧情,总之,他一定是希望借着旧景来感动她。
  她一口又一口的喝着茶,那茶慢慢的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一股浸心的凉,从喉咙至胸口,似乎经历了很久一段路程,细微的冰凉,慢慢的渗入她的感官。
  连日来的茫然与失措,似乎都在这凉意里慢慢的消失了,落月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不管晨殇对她做了什么,他都是爱她的,不管是讨好,还是伤害,那都是因为,他爱她。
  落月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明起来,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分明。
  晨殇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在房里走着,他走得很慢,没有以前那般冒失莽撞,挂着的轻纱上有着浓郁的脂粉味道,床沿边垂下来的络子有些泛旧,做工很粗糙,那些锦缎被褥,仍然质地低劣。
  “丫头,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丫头,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就那样直直的站着,紫瞳里没有焦点,迷茫而又失落,眼前的这一些情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温馨快乐,相反,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与无助。
  越是幸福的回忆,唤来的便是愈发痛苦的悲伤。
  他突然转过身来,拉住落月的手便将她扯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他不要再呆在这个地方!越是呆得久,他便越是难受!
  落月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晨殇手里的温热明显透过肌肤传到她的手上,他紧紧的抿着唇,从来都溢满了笑容的眉间紧紧的皱着,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景致都不耐烦。
  落月咬住了下唇,用劲全身的力气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狠狠的向他脸上掴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晨殇的脸重重的偏向一旁,耳际的发丝滑落下来,散乱的挡住他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
  沉默,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凝滞了起来。
  晨殇的头仍然低着,过了许久,他慢慢的开口:“如果你觉得打我能让你解气的话,你就打个够吧。”
  他没有抬头,静静的等着落月的处置,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她是真的生气了,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几天,她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排斥和惊恐,现在她终于慢慢的清醒过来了,她恢复了往日那个沉稳冷静的身份了,她恨他,她恨他!那个从来只有她面前软弱的丫头,恨死他了……
  丫头,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不甘与埋怨。
  能死在你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他缓缓的仰起下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俊美如玉的面容上,竟然一片安怡平静的淡然。
  没有预料中的狂风倏雨,也没有想象中的剑影光跃,一双手慢慢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晨殇的身体僵了起来,眼睫轻微的颤抖,却不敢睁开来。
  落月慢慢的将他抱在怀里,眼神澄澈如水,眉间平稳淡定,她慢慢的让全身放松下来,以微弱的灵气试着和晨殇建立起通意。
  “殇,我们成亲吧。”
  晨殇全身猛的一震,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仰起头来看着她。
  “丫头……”他艰难的开口,竟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粗嘎沙哑,就似重病了一场,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落月静静的看着他,秀丽的容颜没有任何波澜,她见他睁开眼睛,慢慢的以口型对他又说了一遍:“殇,我们成亲吧。”
  她看着晨殇眼里浮起一片震惊,再慢慢转化成不置信的狂喜,继尔又涌上欲奔流的泪意,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晨殇略为急促的低泣,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个脆弱的孩子,抱着她不断的流泪。
  落月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已经痛到麻木了,她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再也流不出泪水来了。
  夜白,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了……
  也许从指定晨殇作为自己的成人礼之人时,一切便已成了定局。
  是我太贪心,是我想要得到更多,反而因此伤害了这么多人。
  也许从一开始,爱上你便是一个错误。
  从现在起,我会试着忘记你,我已经爱了你这么多年,从现在起,我真的决定,不再爱你了……
  我曾经那样,不求回报的爱过你……
  我曾经那样,无怨无悔的爱过你……
  我曾经那样,刻骨铭心的爱过你……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苦苦煎熬

  夜白澄紫的瞳孔慢慢的收缩起来,看着浮生影里拥在一起的两人,落月的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死去了……
  “伏珠。”夜白撤去了空中的影像,声音幽冷寡淡,没有温度。
  伏珠走了进来,对他施了一礼。
  “给素衣探的东西,可都送去了?”夜白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白色棋子,慢慢的将它按在面前的棋盘上。
  交错纵横的棋格间,白子呈追堵围剿之势,将中间的黑子团团围住,让它毫无还手之力。
  一局已经定了胜负的棋局。
  夜白的眉头轻轻的颦了起来,往日那股终日淡然慵懒的笑意已然消失,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棋盘,眼眸如水,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像,完美无比却毫无暖意。
  “都已经送到每个人的手上了。”伏珠恭谨而不失沉稳的回道。
  “叫她们不用再打探他们的行踪了,一切都照事先安排好的去做。”夜白慢慢的说道,声音平稳清越,毫无波澜。
  伏珠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出去。
  夜白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没有抬头:“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伏珠犹豫了一下:“你会杀了晨殇吗?”
  他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然后继续慢吞吞的捡着棋子:“说不准。”
  他的眉目间一片宁静高远,对于晨殇的生死,似乎就像讨论一只鸟儿的去留般淡然。
  伏珠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夜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说道:“我在重生之前没有情魄,你应该知道吧?”
  伏珠慢慢的点点头。
  “在这无圣宫中,又有谁不是可怜之人,所有人都不过是在苦苦煎熬罢了。”夜白将身体斜倚在身后的靠垫之上,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带着慵懒的风华,眼神却深不见底,他明明面色苍白身体纤弱,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似乎在这个男子绝代的风华之下,是极其强大可怕的力量所在。
  之所以让人有这种感觉,应该是他的心中有了牵绊,有了在乎的事物,而不是过去那般仅仅是淡漠疏离,他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从来都错过了的爱。
  “真正最无辜最单纯最不应该受伤的,也许就只有月儿了。”夜白的声音渐渐放柔下来,眼瞳里的幽深也慢慢的涌起一股温软,如同初融的春水,慢慢的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冷静沉稳的落月,单纯善良的落月,深情执着的落月,坦然无害的落月……
  她不喜欢摆宫主的架子,却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懂得人情世故和交际往来,却有一颗最真诚的心;她喜欢上了一个人,便一直执着而痴迷的喜欢,哪怕伤痕累累也绝不放弃;她心思单纯毫无城府,在无圣宫中,她尽管拥有着尊崇至上的权柄之杖,却保持着最无瑕的那一点纯净……
  在这个看似圣洁无比的无圣宫中,也许只有她是最后一片干净得不染纤尘的所在了。
  无圣宫,无圣宫,这个名字,还真是起得恰如其意啊。
  倘若不是他失了情魄,也许他们早已经像无莲和流风那般幸福了吧。
  夜白有些走神,艳紫的眼瞳慢慢变得幽深如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怀念……
  空气里沁入了绵软的杏花淡香,夜白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如水的容颜淡然慵懒,只有那眼神幽深高远,周身似乎淡淡的散发出深沉从容的气韵。
  伏珠看着如同丝毫不沾烟尘气息的夜白,眼里不知有什么情绪闪动,然后,她轻轻开了口:“如果,落月爱上晨殇了呢?”
  夜白漆黑的眼睫动了动,刚刚在浮生影里看见的一切又在他脑海里浮现,虽然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落月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那个决定,夜白已经猜到了。
  她向晨殇妥协了,她最终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不是她一直苦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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