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昱说话还是这样言简意赅,温淑宜却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样的简单直接,让她的心跳顿时失了一拍。
已经有多久没人对她说过如此笃定的话语了?曾经也有人像眼前这人一样,向她伸出手,让她跟他一起走,可是,时过境迁,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对那个人来说,更不可缺少的东西。
“回答我。”宁昱却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她咬咬牙,抬起头,“现在不行。”
“为何?”
“原因不能告诉你。”温淑宜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总得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
宁昱深深地注视着她,暗色的瞳仁后面,似乎隐藏这一缕火焰,温淑宜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那跳动的火苗,正想细看时,对方却猛地收回了目光。
“好。”宁昱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我先走了,京城见。”
温淑宜慌忙点点头,宁昱手指的热停留在她的下巴上,只一会儿,他就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很快,屋外响起了马嘶声,温淑宜听着那声音,顿时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滑倒在地。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事情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而擅自应允宁昱的那些话,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她平定了一会儿情绪,摩挲着灯笼,扶着假山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她这儿一团乱麻自顾不暇,自然完全没看见假山另一边藏着的两个人影。
“表哥!”看着翟清崇宛如被抽去魂魄般脸色惨白,容宛低呼一声,忙伸手搀住他,“你还好吗?”
听到方才那番对话,她也十分震惊,心里更是窃喜,翟清崇听到了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再相信那个小贱人了,只是她正准备再添油加醋两句时,却发现翟清崇竟是这副情态。
眼下翟清崇整个人傻傻地站着,被抽空了一般。容宛无法,只得半劝半哄,将他扶回房中。
“表哥,你别这样,”扶着翟清崇坐在床边,她依着对方坐下,“你这样伤心,妹妹心里也难过。”
翟清崇却像个没思想的娃娃,任由她摆弄,也不给半点回应。
容宛眼珠一转,唤了下人端了酒来,又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下去,掩上门窗,亲自执着酒壶,倒了两杯,将一杯塞进翟清崇手里,“表哥今日在外面没喝够酒,来,妹妹陪你接着喝。”
杯中酒液在烛光的倒映下闪着琥珀色光芒,翟清崇愣愣地看着杯中物,心中痛的几乎窒息,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表哥,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谁才是真心待你,你当真看不出来吗?”容宛也跟着喝下,抿着嘴,一脸委屈地偎过去,翟清崇缓缓闭上眼,依然一动不动。
“表哥,你心里难受,就多喝点儿,想说什么话,也都说出来,为了你,小宛做什么都愿意。”她凑在翟清崇耳畔,宛声说着,又倒过一杯酒,喂到翟清崇嘴边。
眼前的事物还是发糊,翟清崇迷迷怔怔地就着容宛的手饮下酒,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呯的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
 ;。。。 ; ; “宁统领为人虽然冷酷寡恩,也不讲情面,但是奴婢觉得,他人其实挺好的,从来不用权势压迫奴婢们,比京城里许多富贵弟都好多了呢。”
“你倒是挺喜欢他的。”温淑宜见玉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便打趣道。
“小姐别取笑奴婢,宁统领奴婢可不敢喜欢。”玉烟吐吐舌头,缩了缩脑袋。
这话倒让温淑宜有些奇怪,“怎么,喜欢还有敢不敢的?”
玉烟有些心虚地左右看看,张口想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小姐还是别问了。”
看着她的神色,温淑宜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宁昱这样的年纪和相貌,自然是招女孩喜欢,可是在公主府里,只怕是谁都不敢跟他接触。她在心里微微一叹,换了个问题,“那他是怎么到的长公主身边?”
玉烟想了想,仔仔细细地说道,“宁统领来公主府的那天奴婢在后院干活,听嬷嬷们私下说起,长公主出门遇见劫匪,多亏了一个少年相救,长公主有心报恩,又见他无父无母的可怜,就领回了府里,他刚来的时候不理人,长公主见他有几分底,就送他去了御林军厉将军那里武艺,过了一年多他回来,听说是已经能和厉将军打个平手了,很是厉害呢,那段时间府里不宁静,长公主正好有心整一整戍卫,就让他当了卫队长。”
“没想到他的身世也这般可怜。”温淑宜道。
说到身世,玉烟不由也红了眼眶,“若论起身世来,比宁统领可怜的大有人在,只凭他遇上了长公主和小姐这一点,宁统领就比许多人幸运多了。”
温淑宜一时怔住,玉烟意识到失言,忙擦擦眼睛,接着道,“后来宁统领立了几次功,碰巧有一次陛下也在,陛下见他年少英杰,就封了他官职,奴婢们都私下里为他高兴,可是他自己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性还是那个性,言语之间反而更冷淡了。”
“想来这种生活也是他想要的。”温淑宜听她缓缓说着,垂下了眼睛。
“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玉烟抿起嘴,有点惆怅地笑了笑。
温淑宜正打算再问下去,却听见几声敲门声,如英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在里面吗?”
“什么事?”
如英推门进来,见她和玉烟对坐着,愣了一下,随即道,“世爷和容姑娘让人送信来,说是今晚不回庄上了。”
不回来了?温淑宜猛地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如英为难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世爷遣了云生回来报信,自己和容姑娘一道,不知去了哪里,小姐要不要让人去看看?”
连云生都被送回来了,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又夜不归宿,温淑宜心里一刺,正想唤云生进来细问,却又犹豫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慢慢坐回椅上,心一分分凉下去。
下午发生的事让她整个人都乱了,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面对翟清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去努力守护这份感情,还是放两个人自由。
“小姐,”如英急了,“这……”
“别说了。”她示意如英噤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见她眉宇间满是疲惫,两个侍女互相对望一眼,悄悄收拾了案桌上的账本和餐具,一起退了下去。
石县只是京郊的一个小城,虽然人口稠密,但毕竟不是大城市,一到夜间,整个城都安静下来,不像京城那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整个县城里,只有一个小酒馆还亮着灯,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对男女,伙计为难地看着他们,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我说,二位客官,小人平时这个时间都已经打烊了,家里老婆孩还等着,二位看是不是……”还是忍不住上来劝了一句。
不料话音还没落,就被那姑娘瞪了一眼,只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坐在姑娘身边的男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得,在那自斟自饮。
“表哥,”姑娘又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你别喝了。”
“才一壶,你放心吧,我清醒着。”
这两人正是翟清崇和容宛,自打下午碰见了温淑宜和宁昱,翟清崇便一下变得兴致全无,两人在城里随便晃了一圈,容宛见他心头郁闷,便拉他来喝酒,有心借这个机会亲近对方,不想翟清崇却只顾喝酒,连理都不理她。
她转了转眼睛,起身做到翟清崇身边,执起酒壶,替他倒了一杯,柔声道,“表哥心里不痛快,妹妹知道,只是为了她,不值得。”
“值得,怎么不值得?”翟清崇一手扶住脑袋,酒劲上头,有点发晕,身边少女的柔软的身体贴上来,他摇了摇头,本能地避开去,“小宛,你别这样。”
“表哥!”容宛委屈地低唤一声,跺脚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今儿你可是亲眼看见了,她不执妇道,背着你偷汉,你也不管吗?”
眼前又划过下午看见的场景,翟清崇皱了皱眉,然而心里的郁结却却远非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只得含含糊糊地道,“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容宛暗暗气得发狠,原以为能借着这件事将温淑宜赶出府去,却不想翟清崇这样维护她。然而尽管心里已经将温淑宜掐死千次,她表面上仍然只能摆出一副温婉的笑意,为翟清崇劝酒。
“行了。”又喝了几杯,翟清崇自觉酒量到头,便伸手拦住容宛倒酒的手。
容宛轻轻的“呀”了一声,右手悬停在半空,无辜地抬头,“表哥,还剩最后一杯。”
翟清崇看着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举杯饮下,“这下行了?”
见他毫不犹豫地喝干了酒,容宛媚笑着,顺势依在翟清崇身上,“表哥真是海量。”
翟清崇忙闪身躲开,摇摇头,“小宛,我说过了,你也自重些。”
一连被他拒绝两次,容宛脸色涨的通红,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哭喊,“表哥!你偏心!我这样一心一意,反而还不如那个贱人吗?”
“闭嘴!”翟清崇喝道,“我还没问过她,也许不是我想得那样!”
“狡辩谁不会!难道连亲眼所见都不相信了吗?”
翟清崇一手捂住额头,抬手制止了容宛,“我不想听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叨扰人家多时,还是走吧。”
容宛十分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起身,搀着翟清崇来到账台结账。
“对不住店家,多余的就不用找了,权当给嫂夫人和令公赔罪吧。”翟清崇随手递过去一锭银,歉声道。
掌柜的一见银,顿时满脸笑容,连连打躬道谢,翟清崇挥挥手示意不必,便抬步要走。
“公留步!”掌柜的却忽然喊住他,拍拍脑袋,从账台低下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瞧我这记性,方才有人送来的,让转交公的。”
“交给我?”翟清崇奇怪道,打开信笺,只见那上面没有提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
翟清崇不由皱起了眉,容宛见他神情晦涩,忙凑过来,一字一字地读道,“亥时,后园角门见。”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翟清崇摇摇头,“许是谁的恶作剧。”说着,便扬手欲扔。
“慢着!”容宛忙阻住他,抢过信笺来,看了又看,抬起头看着翟清崇,声音很轻,却笃定地道,“表哥,这是宁昱的字!”
翟清崇吃了一惊,“你确定?”
容宛撇撇嘴,“这位宁统领的字,我几年前就见过。”
想起这件事来,她就十分愤恨。她见过宁昱的字迹不是别处,正是在宁昱亲笔写来据婚的书信上。
翟清崇将信将疑地看看她,又看看信。
“他约我做甚?”
容宛眨眨眼睛,“表哥要是想知道,为何不去看看?”
。。。
 ;。。。 ; ; 温淑宜坐在椅上,眼前摆着账本,一行行整齐的蝇头小楷跳动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玉烟见她发呆,忙上前来,端过一盘点心,“小姐尝尝,这是从京城带来的云片酥,各家的小姐夫人们都爱吃的呢。”
温淑宜怔怔地转过头来,只见精巧的碟里摆着四色模样差不多的糕点,瞧上去油汪汪酥脆脆的,十分招人喜爱。
“红的是枣泥,白的是规划,黄的是例,黑的是芝麻。”玉烟见她有兴趣,忙逐一介绍了一遍,又殷勤地递上盘。
她忍不住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入口即化。
“还是咱们宁统领有心,一早就去买了,在石县这偏僻地头,哪买得到这些呢!”见主点头,玉烟笑吟吟地凑趣道。
耳边飘过宁昱的名字,温淑宜顿时吃不下去了,她看了看手里的点心,轻轻放了下来,“拿下去吧,我现在不饿。”
“小姐……”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打发侍女离开,屋里终于又安静地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脑里依然像一团乱麻,来来回回都是宁昱的那句,“那就不要做他的女人。”
她不知道宁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那话就像**一样把两个人点燃了,她惊恐地像兔一样跳起来,宁昱一向来冷淡如坚冰的表情也一下皲裂开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惶恐,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她强迫自己站稳,然而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宁昱动了动嘴,也不知是要道歉还是怎样,然而看着她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随手叫了一辆车,送她回到庄上,便不知到去哪里了。
她知道自己当时表情一定很扭曲,只是无论换谁来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会震惊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不知道是不是能把那句话当成宁昱的表白,因为她根本没想过宁昱会真的喜欢上她。一个是郡王世的小妾,一个是长公主的男宠,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任何可能,况且宁昱一向稳重,又如何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时辰已经不早,平常这个钟点正是晚膳时间,但今日翟清崇和容宛都没回来,整个府里都静悄悄的,全无平日里的热闹。
她也不知道翟清崇去了哪里,只是经过下午的事,她暂时也没勇气去见他。
温淑宜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空落的,后背有些发凉,忙扬声唤道,“玉烟?”
玉烟应声推门进来,人没跨进门,笑声已经先到了,“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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