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里面还有件事,你不知道。”翟清崇显然有些顾忌,刻意压低了声音,“宁昱不过一届寒门出身,连武举也没考过,武功深浅更是没人知晓,你说,他是凭什么当的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还受陛下的青眼被封为正都尉?”
都尉?正?温淑宜不由惊讶地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了。
原以为宁昱所谓的不过皇帝赏给泾阳长公主的一个恩典,是个虚衔,没想到竟是个有实秩的武官官职,论起来比她父亲那个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北大营一等校尉还要高了一阶,“这……”
翟清崇点了点头,十分隐晦地看了她一眼,“听过窦主和董偃的故事么?”
这两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温淑宜略一想,便立时反应了过来。
窦主是汉武帝刘彻第一个皇后陈阿娇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而董偃是个穷苦人家孩,因为外貌俊秀,被窦主看上,而做了她的男宠。
想到这里,她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翟清崇,“啊?”
翟清崇忙给她使眼色,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长叹一声,“所以我说,你那几句话说得不妥当,就算郡主一心要嫁宁昱,长公主又怎么愿意跟女儿共享一夫呢。”
“这件事连你都知道,那岂不是……”她这些是真的有点慌了,怪不得那时宁昱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若是宁昱听了她的话,去接近承凤郡主,再往下发展,那可不仅仅是离经叛道的感情,更是本朝最大的丑闻了。
翟清崇沉重地点点头,“京城的圈里,大家心里都有数。”说着,他叹息道,“可是又有谁知道,郡主竟会看上他呢。”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世事有些无常,还是翟清崇开口道,“算了,也不是我们能想的,若是长公主有心,开口请陛下为郡主赐婚,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温淑宜怔了半晌,“那她也可怜了。”
“如果求不得也算得可怜,那这个世上,可怜人也多了,”翟清崇也有些默默无言,强自笑了笑,“别想多了,眼下还是先求求佛菩萨,让宁昱别把你那些话当真吧。”说着,叹了口气,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温淑宜还想着刚才的事,有些没回过神来,见他离开,想都没想就随口问。
“回房去休息啊。”翟清崇打了个哈欠,“怎么,想留我?”
他那欠扁的语气和暧昧的眼神,让温淑宜刹那间反应过来,登时脸上红霞一片,“滚!”
翟清崇哈哈一笑,兀自去了。
屋里一下冷清下来,门的开关带进一阵小小的风,温淑宜忽然觉得,秋夜原来也是有些冷的。
。。。
 ;。。。 ; ; 那少女的声音十分娇俏,温淑宜觉得刚才还在哪里听到过。
只听得宁昱淡淡地道,“她是谁,和郡主无关。”
温淑宜悚然一惊,这才猛地想起来,这是分明是承凤郡主的声音!
“你放开我!”她忍不住低叫,用力在宁愚手臂上掐了一把,宁昱吃痛之下,铁臂一松,她这才逃得出来,连连后退。
“你是何人!在我的朗玉阁外面做什么!”承凤郡主小小年纪,眉眼还未完全长成,却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
“妾身是……”她正想解释,宁昱却忽然开口,“她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我才不信!我明明看到你刚才抱着她!”承凤郡主大声喊道,大眼睛里有泪水在滚动,“昱哥哥,是她勾引你对不对!你说啊!”
眼看宁昱毫无反应,承凤郡主跺跺脚,又指着温淑宜,“你这个贱女人,看你的打扮,都已经嫁了人,又凭什么来勾引我的昱哥哥!真是狐狸精!”
平白挨一顿骂,温淑宜自然不肯受这委屈,当下朗声道,“刚才发生的事,妾身也有话说,郡主要是只听宁统领的一面之词硬要污蔑妾身,是要妾身以死明志吗?”
承凤郡主只是个小姑娘,再如何凌厉,也还是有些心虚,她悄悄瞥了一眼宁昱,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郡主是没有关系,但若妾死在这里,世爷追究起来,宁统领却逃不了干系。”一会儿功夫,温淑宜已经将眼前两人的关系猜了个大概,一句话出来,正中承凤郡主的软肋。
“你!”承凤郡主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宁昱,宁昱却无动于衷。
温淑宜在心里暗叹口气,道,“正如郡主看见的,妾已经出嫁,与宁统领更是今日才认识,妾是逃席一不小心走到这里,方才不小心差点摔倒,恰好被宁统领所救,完全是个意外。”说着,她整整衣衫,正正经经地对宁昱福了一福,“多谢宁统领相救,改日一定请世爷摆酒为谢。”
这个理由虽然编得蹩脚,但权宜之下,也只能先这样了,她施完礼抬起头来,只见宁昱也正盯着她看,依然是那张冰块脸,眼睛里却有冰雪消融的痕迹。
“真的?”承凤郡主眼神中露出一丝期盼,宁昱停了停,又看看温淑宜,点了点头。
“昱哥哥,那你不喜欢她,对吗?”少女一瞬间绽开笑容,跳到宁昱面前,拉着他的衣袖。
宁昱的表情有一丝震荡,温淑宜忙道,“方才妾身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在着人寻找郡主了,郡主还是快些回去,不然长公主要担心了。”
“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能的对母亲有所忌惮,承凤郡主显然也一样,连忙放开宁昱,步并两步跑开去。
宁昱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对温淑宜一拱手,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多谢夫人相助。”
这回换做温淑宜上下打量着他,掩口笑道,“想不到宁统领还演得一手好戏,差点连我都吓着了。”
她说着,却看见宁昱微一点头,她忙会意噤声。
宁昱嘴角掠过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夫人说笑了,人生如戏,又有谁不是在演戏呢?”
“宁统领说得是。”温淑宜点点头,她转身看看承凤郡主离去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郡主对宁统领,看来情意不浅?”
宁昱别开眼去,淡声道,“郡主还年幼,尚不知何为感情。”
“我却不这样认为,”温淑宜轻声道,“郡主虽然年岁还小,但她也有自己的喜恶,宁统领你无权对她的感情下什么判断。”
“是吗?”宁昱随手扯过一把已然枯萎的柳叶,掷进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听夫人的意思,似乎觉得在下做错了。”
“你的对错,我也无权置喙,只是想告诉宁统领,莫把小女儿的心意当作儿戏,况且长公主也说了,郡主的婚事,将来由郡主自己做主,宁统领也不要过于妄自菲薄。”温淑宜说着,又福一福,“妾身先告退了。”
“你叫什么名字?”宁昱忍不住问。
“这样问别人的名字似乎不礼貌,”温淑宜回头一笑,“不过,为了多谢宁统领今日将我救出囹圄,我倒可以破例告诉统领,家父姓温,名门淑女的淑,宜室宜家的宜。”
宁昱默默在唇齿间将这个字念了几遍,忽然,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从树后转出来,轻声禀报,“统领,前面的宴席已经结束,长公主吩咐,今晚让您去玲珑阁守夜。”
宁昱一愣,此时恰好一阵秋风平地而起,卷过池面的掺合,带来冰凉的水汽,他心头也随之慢慢凉了下去。
“知道了。”宁昱点点头,决然地迈着大步朝园深处走去。
。。。
 ;。。。 ; ;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泾阳长公主依然蕴着那一抹不变的笑意,“凤儿还未及笄,这事还不着急,然而本宫当年乃是受先帝之命下降泾阳侯,半点自主权也无,如今凤儿的夫婿,本宫要让她自己做主。”
当年泾阳长公主原本心有所属,奉皇命不得已下嫁泾阳侯之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却从未得到过证实,泾阳侯夫妇婚后虽不说相濡以沫,倒也相敬如宾,只是泾阳侯迷入花丛,长公主身为正妻,处理起姬妾来又颇有手段,素有善妒之名,也显得是十分在意夫婿,那谣言也就渐渐平息了。
然而今日,她在这时候突然提出旧话来,证实了多年猜测的同时,也让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怵。
“长公主说得是,自然要郡主喜欢才好,最好也要知根知底,才能平安顺遂嘛。”薛氏会察言观色,忙附和道。
“知根底倒是容易,管他是谁,姐姐托皇上查一查,哪还有不知道。”懿德翁主笑道。
泾阳长公主点点头,眼神逐渐温和了下来。
薛氏顿时也跟着笑,捡了京城中发生的趣事来说,算是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贵妇们的谈话内容往往十分无趣而又暗含机锋,无非是谁家夫人做了一身金贵衣服,谁家小姐寻到了一种新的香粉,温淑宜听着觉得无趣,便借着更衣为名头,打算悄悄出去走走。
泾阳长公主府的花园设计十分精巧,小桥流水,移步换景,颇有几分江南的韵致。虽然已是初秋,但园里仍然开着不少名贵的花,明月的清辉柔柔地笼着满园花开,丝毫不见秋颓之色。
虽然前世也见过不少园林,但如此皇家气象而匠心独运的园,却是现代人想破脑袋也设计不出来,温淑宜沿着回廊饶有兴致地走着,只觉得越往园中间走,景色越好。
绕过一汪澄澈如碧的池塘,她瞧见前面有一处更加精致的花园,便忍不住走过去,想一探究竟。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眼前忽然晃过一个黑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反扭住了胳膊,她一挣扎,一把匕便抵住了她的脖颈,“什么人!”
冰冷的利刃贴着颈部柔嫩的肌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低声痛呼。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连忙松开手,温淑宜急忙回过头来,却见是宁昱站在那里,不由有些慌乱。
“你来这里做什么?”宁昱似乎有些不快,沉声问道。
毕竟夜里在人家家里乱走是自己不对,温淑宜忙屈膝福了一礼,歉声道,“妾身只是不胜酒力想出来走走,无意间迷了方向,并非有意冒犯。”
“是么?这里离宴客厅并不近,出来走走,也走得远了吧,难道郡王妃和翟世不曾教你为客之道吗?”
温淑宜不由皱了眉,虽然是她的错在先,但宁昱这语气也欺负人了些,当下便轻哼一声,“妾已经做了解释,没想到宁统领非但不为妾身指,反而恶语相向,长公主想必也不曾教过宁统领也为主之道吧,”她停了停,作恍然大悟状,“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里是长公主的府邸,宁统领哪怕再得势,也不敢称自己是主人吧?”
宁昱的目光瞬间森冷下来,温淑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却强逼着自己与他对视,一步也不肯退让。
“有趣,”过了一会儿,宁昱嘴角掠过一抹一闪即逝的笑容,“我当是只家猫,原来竟是只小野猫,翟世眼光倒特别。”
这副评货物的语气让温淑宜十分不舒服,她后退半步,冷冷地道,“请宁统领放尊重些。”
“怎么,我可是说错了?”宁昱说着,一双凌厉的眼眸饶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温淑宜。
“宁统领若是无事,妾先回去了。”这样的男让温淑宜有些害怕起来,心下急转,想要逃离。
“哦,这会儿温夫人又记起了。”宁昱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凉凉地道。
“你!……”温淑宜气结,冷声道,“我就是迷,也绝不相烦宁统领。”
说着,她抬步就走,不料宁昱身法如电,抢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温淑宜忙换个方向,宁昱却总是如影随形,她气得满脸通红,却没任何办法,干脆横下心,冲着一个方向,闭上眼睛撞了过去。
可这一撞却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而是撞进了一个胸膛,她慌忙睁眼抬头,之间宁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而她正呈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趴在宁昱的胸口。
温淑宜连忙想起来,不料却被宁昱一手扣住腰身,揽进了怀里。
“昱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咦?”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了,先是十分欢欣,忽然又变得惊讶。
这么暧昧的动作竟然被人撞见,这可怎么好。温淑宜心里一惊,想要挣扎,宁昱却抱的更紧。
“昱哥哥,她是谁?!”
。。。
 ;。。。 ; ; 这情况却是温淑宜不曾想到的,温家的确家底不厚,从她出阁前住的屋就可见一斑,可是那件珊瑚钗,她当真不知来历,若是因为这个长公主怀疑到她的父亲为官不正,那可怎么办好!
温淑宜心念电转,悄悄抬起头去看,只见泾阳长公主冷着一张脸,眼神含煞,十分威严,她心里一紧,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回……回长公主,贱妾确实不知那两粒珊瑚珠的来历。贱妾虽以侧室之身出门,但父亲母亲言道,进的是廉郡王家,不可短了礼数,因此虽给了嫁妆,也实在不多,值钱的也只有那一件,那日失手打散了世爷的朝珠,贱妾实在心里不安,身边又只有这件可堪搭配,便只好毁去,若是因此让长公主误会了父亲,是贱妾的罪过,长公主罚贱妾就是,千万不要牵连到父亲!”
这番话说得也算入情入理,泾阳长公主听罢,微一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女,“你到是机灵,这样一来,本宫倒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温淑宜暗暗松了口气,叩了一个头,颊边几滴汗珠淌了下来,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
“起来吧,这个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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