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来的流寇,与长平王有关,她几乎可以肯定,宁昱说的就是赵念黎他们!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事,她的心咯噔咯噔直跳,指尖握住一直藏在衣袖中的云晚荷给她的传信烟火,十分犹豫。
她不想看着他们死去或是被活捉,但让她在王府后院放信号,人多眼杂,万一惊动了人,就更不好了,然而眼下,她却又无处可去。
正当她焦急时,不经意抬头,却看见容宛正带着人朝她的屋走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命关天,眼下她可没心思应付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
正打算吩咐侍女关上门时,容宛却当先一步看出了她的想法,吩咐了两句身边的侍女,那侍女疾步走上前来,赶在她关门之前福了一福,“姨娘,我们容姑娘有些要紧事,想跟您商量。”
“未来的世妃能有什么事要跟我这个小小侍妾商量?容姑娘只管自己做主就是。”温淑宜头也不抬,冷冷地道。
“温姐姐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容宛此时已经走到了跟前,朝她甜甜一笑,“毕竟是你表哥身边的第一个女人,我与表哥已经十余年不见,许多事还是要请教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个态,温淑宜反倒不能说什么了,只得侧了侧身,让她进门。
“多谢温姐姐。”容宛说着,丢了一个眼神,示意侍女们都留在门外。
温淑宜心知这是她有话要说,也将玉烟和如英并其他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人一走光,容宛脸上那副贤良淑德的面具便一下消失不见了,她厌恶地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兀自在桌边坐下来,抬眼看着温淑宜,“果然有几分聪明,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闹圈,就一件事,请你离开王府。”
她这么直接,倒出乎温淑宜的意料。
容宛烦躁地动了动,“条件随便开,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从表哥身边走开。”
温淑宜皱起了眉,“是谁让你来的?”
“并不是谁,是我不能容忍你还在这,姨母说得没错,既然表哥舍不得,那就由我来替他处理,你与外人有染,再呆在府中,有辱王府清誉,我现在让你走,是放你一条生,若你执意留下,姨母不会绝放过你。”
“照这么说,你这倒还是在救我,可你好像忘了,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是你自作自受。”容宛抬起小巧的下巴,冷冰冰地看着她。
若是之前,温淑宜一定要跟她争一争,然而眼下,她却正要机会出去。
“我可以走。”她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容宛愣了一下,“你答应了?”
温淑宜点点头,脑中翟清崇的身影掠过了一瞬间,然而很快就被救人的焦急给驱赶了出去,大不了过几天再回来,反正翟清崇发现她不见了也一定会来找她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正是。”
见她答应地如此轻易,容宛无声地弯起了嘴角,“果然快人快语,只是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心知容宛心急,温淑宜耸耸肩,“就是今晚,你想办法支开守卫,我悄悄离开,不会惊动别人。”
容宛点点头表示答应,却又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干脆,可别是有什么后招在等着我。”随即她又笑了,“就算有也无所谓,反正七日之后,就是我与表哥的婚期了,你若还在京城,可以来喝上一杯喜酒。”
看见容宛的笑容,温淑宜只觉得十分不舒服,“你就不怕我一旦出现,他就跟我走了?”
容宛脸色一变,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 ; ; 因是深夜时分,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唯有一人一马正在风驰电掣。
本朝定都燕京,皇宫就矗立在整座城池的轴心,周围方圆数十尺内都不准寻常人接近,而围着宫禁的一圈大上,坐落的都是皇宫内眷及重臣们的住处,众星捧月般将皇宫捧在中心。
宁昱打马疾奔,径直通过了皇宫周围那圈空空荡荡的隔离带,中间金碧辉煌的殿宇此时正隐藏在漆黑的夜幕中,越发有一种压迫人心的威严。
宫门早已落锁,他翻身下马上前扣了几下,便有上夜的侍卫前来开门。
“何人夤夜闯宫?”
宁昱扫了他一眼,并不言语,从腰上摘下一块玉牌一亮,那侍卫看清,面露惶恐之色,慌忙跪下,“陛下万岁!”
“开门,圣上有急事见召。”宁昱将玉牌收好,言简意赅地道。
那侍卫也不敢多问,忙依言将宫门打开,宁昱拍了拍马身,依照规矩将马系好,便疾步往宫中走去。
“尊驾慢行,”侍卫忽然叫住他,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尊驾何时出宫?属下可要留门?”
宁昱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中露出一丝冰冷的无奈,却还是摇了摇,“不必。”
那侍卫有些惶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大惑不解。
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皇亲国戚,也不是常来常往的那些重臣,一个外男,如何敢在宫中过夜?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便自顾自休息去了。
宁昱一疾行,熟门熟地往乾元殿走去,待到门口,只见一名年纪略长但精神矍铄的宦官早已等候在那,看见他来,埋着小碎步迎了上来,“公来了,主正等着您呢。”
宁昱略一点头,登上台阶,推门走进殿中。
这是整个王朝最为华丽的一间寝殿,时值秋季,外面早已寒风瑟瑟,这里却温暖如春,堂前的鼎中焚着伤好的龙涎香,那香味经过热气一激,越发好闻,直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乐不思蜀。
尽管如此,宁昱每一次踏进这里,都会发至内心地觉得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屋里走去。
内室的床榻中,圣德帝正歪在枕上,手里拿着册《史记》,聚精会神地读者。
宁昱谨慎地站在内室门口,俯身下拜,“参见陛下。”
“你来了。”圣德帝眼皮也不抬,挥挥手示意他起身近前。
宁昱垂着头,依言走到榻前,又复跪下。
“呵,朕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圣德帝读完了一篇,才把书册丢到一边,打着哈欠笑道。
“回陛下,自从公主出事,府中事多,不好出来。”
“也对,朕的姐姐死了女儿,想必伤心,这种时候,更需要你这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了。”圣德帝笑吟吟地说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宁昱,“只是她的冷热有人疼了,朕的呢?”
虽然圣德帝的语气和缓,宁昱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瞅着他的神色,圣德帝脸上笑意渐深,“不过逗你一逗,你紧张什么。”
宁昱定定神,“陛下若有所需,属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有那么严重,”圣德帝虚扶他一把,“别老跪着,起来吧。”
“是,谢陛下。”
圣德帝满意地点点头,“朕知道你听话,况且,朕的皇姐若是知道,就是她的枕边人亲手杀了她的女儿,她会做何感想?”说着,他饶有深意地注视着站在下的男,“只是不知道,亲手杀了身边最熟悉的人,你害怕么?”
宁昱闭一闭眼,承凤临死前那伤心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出现在眼前,又很快被鲜血覆盖,视野内变作一片腥红,他呆了一会儿,木然道,“属下奉命行事,不知什么是害怕。”
“很好,朕这些年,没有白白看重你。”圣德帝眯起眼睛,“朕让你查的事,说说吧。”
“是。”宁昱稍稍松了口气,“陛下说得没错,前些日长公主秘密遣人去临州,正是彻查当年长平王的事。”
“哦?”圣德帝并不惊讶,“她可查出了什么?”
“具体并不清楚,但是长公主前几日情绪十分不稳定,属下猜测,应当是有了眉目。”
“哼,”圣德帝冷哼一声,“朕说她生辰那日为何穿那身衣服,朕的皇姐果然是个痴情种,看来朕命你杀了承凤警告她一下,是对的,那这几天,她可有什么异动?”
“……并没有。”
“确实?朕可不信。”圣德帝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朕可听说,她收了个义女,你却没有告诉朕,却是为何?”
宁昱心里猛地一惊,嘴唇禁不住颤了颤,“陛下……那并不是……”
圣德帝瞥他一眼,目光森冷,“你只管说,孰是孰非,朕自会判断。”
“……是廉郡王世身边的一个妾侍,温远之女,庶出,长公主生辰那日露了些脸,便被长公主收为义女,也并不熟悉,就偶尔邀到府上坐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圣德帝摸摸下巴,“温远的女儿,翟谦……当年杀了赵平的可是翟谦,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收这样一个人做义女,朕觉得不见得。”
“陛下圣明。”
“你就替朕盯紧了他们,也顺便盯着这个女……叫什么名字?”
宁昱咬了咬牙,硬逼自己冷静,“温淑宜。”
“哦,”圣德帝点点头,“你去查查她,若有所得,马上来报。”
“是。”
“还有一件事。”圣德帝道,“兵部来报,近来京城西边有异动,据说是一股临州来的流寇,朕已下旨,让翟谦将人活捉,你也去查查,这些人与赵平有无关系。”
“陛下,这怕是有些不妥。”听到廉郡王的名字,宁昱眼底划过一抹阴狠。薛氏侮辱他的那些话,他早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要报复回去。
“怎么说?”
“正如陛下所说,廉郡王世的那位侍妾身上也许有秘密,那么对这件事廉郡王是否确实不知情,还有待查清。”
“这确不假,可若不谴翟谦去,朕一时间的确没有其他人选。”圣德帝皱着眉沉吟。
“若陛下不弃,属下愿往。”
“你?”圣德帝上下打量着他,“也好,眼下比起翟谦,还是你去更稳妥些。”
“是,属下定不负陛下信任。”他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正事已经说完,圣德帝却不发话让他离开,宁昱的心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
没有什么事能比躺一个男人身下更屈辱,然而面对君权至尊,他却毫无反抗的余地。旁人都只看见他烈火烹油一般的恩宠,却都不曾想过,这份恩宠背后,他要用什么来换。
圣德帝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敲了敲窗棂,门外的宦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杂物,又吹熄了灯火。
夜,如此漫长。
。。。
 ;。。。 ; ; 翟清崇还是没有来。
云生倒是跟着如英来了一趟,十分客气地对温淑宜解释说,世爷这几日在忙王爷交办的事务,只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要她多多歇息,等稍微空一点,他一定会过来。
温淑宜沉默着听罢,点了点头。
婚期将近,又出了承凤郡主的事,翟清崇事多也是应当的,可是事情再多,来她这里坐一会儿的时间也是有的,他不来,唯一的理由,就只有不愿相见。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在这种时候去探视失去了亲生女儿的义母,是任何人都会作的选择,只是也许她的方式欠妥,若是出门前遣人去告知翟清崇一声,想必也不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地步。
原本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够多的了,眼下更是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温淑宜默默地注视着跳跃的烛火,头一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一个人沉浸在心事里,全然没注意一个黑影飞快地从窗边闪过。
云和轩的正房中,容宛正在悠闲地着下面人送来的银耳莲羹。
近来的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可谓是一切顺风顺水。
从温淑宜私会宁昱被翟清崇撞见,成功获得了薛氏的青睐定下亲事,到温淑宜偷跑出去,如英来给她通风报信,她几乎差一点就把眼下翟清崇身边唯一的女人弄死了,就连承凤郡主这个隐形的情敌,也不知道被哪个催命鬼去了性命,这样看来已经没人可以碍她的事了。
在她的恩威并施之下,连府里的管事们也对她殷勤了起来,俨然已经认同了她这个未来的女主人。
手里的银耳汤也炖的十分软和,她满意地笑了笑。
唯一不圆满的是,翟清崇似乎对她并没什么感觉,自从她搬进云和轩,他们还没见过几次面。不过没了旁人的干扰,笼络住她这个历来重情的表哥,她还说很有自信的。
忽然,屋外刮过一阵冷风,将没锁好的窗刮得啪啪作响。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打发人去关门。
这样的冷风,让她有了些许不快的回忆。
脑不期然掠过那些片段,她咬住嘴唇,眼底掠过一抹阴鸷和恐惧。
那一夜,她永远也不想再想起来,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晚碰她的人不是翟清崇,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心里猛地窜进一阵恶心,她盯着手中的汤碗,忽然就掩嘴干呕了起来。
侍女慌忙上来扶她,然而身上的皮肤被人接触,她便陡然一阵不适。
“滚出去!”用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她凶狠的眼神把侍女们都吓得不轻,慌忙将打翻的银耳羹收拾好,掩门而去。
屋里人刚走光,容宛便忍不住滑坐在地上,惨白着脸,颤抖着喘息。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她厌恶地皱皱眉,正打算去关门时,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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