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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叶若的话，流影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满室的笑声却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意。
“欧阳静小姐，”流影蓦地停止了笑声，凝眸看着叶若，“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跟这些事脱不开干系的，何况……”
最后两个字流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叶若却知道那未说出口的话，以及深处的复杂。
——何况他是四神一族的族人，何况他是炎琳霜的儿子，何况他爱上了慕容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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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清楚，风华当年不惜以灵魂献祭，也只是封印住血咒而已。”流影突然徐徐说道，“但是风华还是做了，排除其它的原因，也是因为风华知道对于那个人而言，只是封印其实已然与解除无异了。”
血咒，血脉相连，切忌动情乱心，大喜大悲。
“当我听说他血咒复发的时候，我只当自己听到了一个很可爱的笑话，但是，”流影的眼眸蓦然闪过一丝阴郁，“那天我见到璟燚的时候，我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样的神情，敛去了所有的冰寒与疏离，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的神情，居然有一天出现在那张永远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
“其实他对风华，也不是完全无情的。”说句话，不知怎么，叶若说得有些心虚。
流影笑了笑，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君子”，抿了一口，细细地品味着。
芳香满溢在齿间，熟悉却又是陌生的味道。
看着流影面上似乎是满足的神色，叶若一时也只能无言。
很少有人知道，落英阁中百花落，落英阁主却是独爱梅兰竹菊，就连熏衣服的香料也必然是这四种，虽然竹并不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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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他对于风华并不是无情，”没有去注意叶若的叹息，流影条径自说道，“但是，这世间的情有千百种，他所能给的却绝对不是风华想要的那一种。”
那个人看着风华的时候，或许可以说是欣赏，却不过是仿佛在看着一个名贵花瓶一般的欣赏。
“我只是有些感慨，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但是，他对风华要是有对璟燚一成的心思，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流影脸上优雅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悲伤。
如果慕容寒玥肯爱风华的话，炎华不会那样不惜一切种下血咒；如果慕容寒玥不曾身中血咒，风华不会舍弃了灵魂来封印；如果炎华没有死，也不不会有后来炎琳霜那么刻骨的恨意……
也许，慕容寒玥与炎华之间的纠结并不完全因为风华，然而，这却是最重要的原因。
听到此话，叶若心下亦是感慨良多，却终是无言。
世事难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该说是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了吧。
若非是幼年遭逢大难，璟燚也未必有机会遇见慕容寒玥，即便就是遇见了，慕容寒玥又怎么会爱上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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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这么紧张倒是难得啊。”流影看着叶若带着几分戏谑。
她所知道的欧阳静，也许是可以说是善良的，却也不是绝对没有界限的善良。
“他是寒在意的人不是吗？”叶若笑了笑，说得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啧啧，”流影摇了摇头，“真该让残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没有改变的皓皓双眸，似将这天下的灵都收藏了在内，只那熟悉面目上不熟悉的狡黠与随意，本不该是属于欧阳静的。
叶若没有多说什么，面上笑容不变，目光一径望向流影，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我没说什么，只是回答非所问了他一些问题而已。”流影说得无奈，随意话语一转，带上了几分讽刺，“而且，既然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吗？”
叶若眸色一闪，站起身来。也不早了再留下来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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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静，”看到叶若走到了门口，流影突然出声道，“其实以你的资质来说，绝对该是一个剑术高手才对。”担到剑术，流影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那又怎么样呢？”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
“不怎么样，”流影声音中还是难掩几分唏嘘，“你这样残夜也不知道吗？”
这一次叶若没有回答，径自走出了小店。
店外明月朗照，却似一层寒霜，直直蔓延到心底的寒意让叶若不自觉地拉了拉披风。
那个人又有什么能真的瞒得了的，不过，我知道以你的纵容，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当作不知道吧。
不是不想变强，但是，以前如果我变强了，强到足够保护我自己了，失去了牵挂，你还会想要活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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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小姐真是好兴致啊。”街角一个悠然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叶若寻声望去，一人披着玄色的披风，站在街角，看不清音容相貌，那样潇洒的风致，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殷悠公子不是一样好兴致。”步子没有停下。
殷悠一笑，慢慢走近来，与叶若并行。
“其实你的担心很多余，既然都那么做了，该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殷悠突然道。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事？”
“唉，”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静小姐，我可是在璟燚出来两天前就等在那儿了好不好？”
叶若一时失笑，只道：“也真是个怪胎，惯的时候朝死里的惯，该狠的时候却是比谁都狠，真不知道那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看着叶若一副恨得牙痒痒却又完全无可奈何的模样，殷悠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想当年一心要学轻功的欧阳静小姐，却很不巧的居然会惧高，结果就是整夜整夜的被扔在房顶上，当时那真叫一个——哭声震天啊！
叶若自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斜眼狠瞪了一眼，眼角触及前方一道白色身影时，面上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喜色，步子似也快了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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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只着一件白衫，月下盈盈而立，竟是比那月色还要飘逸出尘，孤高傲然，只是恍惚间却似夹杂着几分暖意。
来人正是凌霄。
看着叶若几乎是越来越近不及待的步子，凌似乎笑了笑，赶忙上前伸手扶着她，叶若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回过头来，看着心爱的人总是在身边等着你，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欣喜。
第二十六章
一直的沉默，璟燚终于忍不住想要追问的时候，却倏忽感觉手臂被人一带，轻轻地撞进了一个并不怎么宽厚的怀抱，浅浅的凉意，交缠着点滴的温暖。
璟燚顺势反抱住离夜。
离夜下颚支在璟燚的肩上，垂着脸看不清神情。
“璟燚，这样的想法你最好半分都不要有。”半响，璟燚终于听到耳边清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风华的话，我可以原谅他，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平静如常的语音，璟燚还是轻易地听出了期间夹杂的阴郁。
蓦然一愣，却似乎开始有些明白了当年风华的选择其间的绝望与无奈。
多情总被情情恼，强求亦终不可得，最终选择决绝。
现在自己怀中这人，都说是宁静淡然，而那骨子里的傲然，不经意间泄露分毫都已足够令人叹为观止，震撼非常了。
所以，高傲如你，怎么能够容忍这种强加的人命债？不论其它，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可忘记他了。
这一点，我明白，风华也明白，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爱不了，就恨吧。
连恨也不存在，那么，起码要永远记住，用心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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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其实我很害怕。”璟燚慢慢收紧了放在对方腰间的手，坚定的，声音却隐隐有些颤抖。
离夜心中一痛。
长久以来，对于血咒，两人都很默契地保持默然。虽然他知道璟燚从来没有放弃，忆剑楼强大的情报网络也不是全无作用的，即便最终带来的结果终究是绝望。
不过，这却是第一次璟燚将他的痛苦完全袒露在他面前。
这般将心也撕裂开来的痛苦，却是避无可避，除了承受，再无它法。
离夜慢慢收紧了手掌，指间几乎就要陷进肉里，却又被生生抑制住了。
天下都可握在掌中，我却连让你少些苦痛也做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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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气，一些情绪瞬时敛去，离夜伸手扶着璟燚的肩，轻轻拉开了些距离。
“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说着，离夜的一只手还是习惯性地覆上了璟燚的脸颊，“血咒只能封印一次，所以，璟燚，不要再想些无意义的事可好？”
那样平静的面目，有如古井深潭一般，恍惚间却似有一粒石子划过，那样的弧度，竟仿佛畏惧，眉间盛放的曼珠沙华倏忽之间流转的色彩似乎也多了几分悲伤。
这样的离夜，并不是璟燚熟悉的；这样的慕容寒玥，更可说休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刹那间璟燚觉得心里满满地涨得酸酸甜甜，喉间也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璟燚的回答，离夜突然说道：“若真是你的性命有什么作用的话，璟燚也活不到现在的。”
这话听来有些冷漠，然而却带着深处的担忧。
璟燚也知道这话绝对是事实，先不说此事本就是因炎华而起，单就以寒帝慕容寒玥的威信来说，纵然他不亲自动手，也多的是人代替他完成。
慢慢握紧了手，璟燚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再担心了。
后面一句话璟燚没有说出口，但是，离夜地仿佛已经听出来了，轻轻地笑了，如释重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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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浓云下泄露丝屡阳光，看来格外灿烂。
邵琪一人站在孤清的院落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走进。
院落中一池清水，小亭独立，四季花卉具有栽种，如今正是寒冬时节，大多凋谢，没有刻意移去，却没有丝毫颓唐之色，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萧索风流，竟是说不出的雅致。
清水旁有白梅暗香盈袖，枝影横斜。清水映出疏影朗朗，看来不枝不蔓，说不出得薄酒肆意，却看那旁逸斜出，分明枝枝相连，缠绵非常。
邵琪看看看着，一时间有些出神，直到有人走到他身边在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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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琪公子。”
邵琪转身一看，来人正是小六，翼儿被他拉着正站在邵琪身边不远处。
邵琪朝小六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对于这位清秀少年，邵琪所知道的也就只是他是那位夜公子的弟子，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见他叫过离夜“师傅”，但是，他听到有人称呼他“六公子”。
少年唇上似乎若有似无地挂着清浅笑意，礼貌却也疏离，站在他身边的翼儿就显得活泼得多了，看到邵琪就毫不吝惜地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扯着小六就要走进院子。
小六进着翼儿安抚地笑了笑，才又望向邵琪，道：“邵琪公子想来也有事，不如就一道吧。”
这样的邀请邵琪自然不会拒绝，他本来就有事要找璟燚的，又考虑到璟燚曾下令此院不可随意闯入，但是，在璟燚失踪期间他进来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开先实在有些为难。
点头答应，抬眸不期然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
如唇角一般，眼中流光仿佛也荡漾着浅浅笑意，只是，这样令人亲近的笑意却让邵琪有些不大舒服。
那样的清澈，仿佛将一切都映照得清清楚楚。而对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霎时间邵琪竟有被人看穿的错觉，想要再次探究时，对方却已经状似不经意般错开了眼眸，拉着翼儿走进了院子。
还没到翼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小六的手，朝着紧闭的房门飞奔了过去。
仿佛有了感应一般，在翼儿跑到门前时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了，翼儿抬起头来，自看见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容，看着自己挂着浅笑。
“璟燚哥哥，”翼儿开心地扑了过去，“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璟燚笑着抱起翼儿，疼爱地捏了捏翼儿的鼻头，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翼儿听说璟燚哥哥回来了，翼儿想见璟燚哥哥。”翼儿给了璟燚一个甜甜的笑脸，随意侧着身子开始向屋子里探望。
知晓翼儿的心意，璟燚抱着翼儿走进屋子，小六和邵琪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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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与往常一样，离夜斜靠在软榻上，腿上盖着厚重的毯子。
把一见到他就等不及要挣开璟燚怀抱向他扑过来的翼儿抱进怀里，翼儿双手自然地环上了离夜的颈子，将脸埋在了离夜怀抱中，轻轻地蹭着。
翼儿撒娇的举动，让离夜勾起的唇角多了些宠溺的意味。
“爹没事了呢。”半晌，翼儿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离夜笑得开心。
“爹能有什么事呢？”
翼儿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又把头埋进了离夜的怀抱。
似乎又想起那天离夜一人站在那儿，孤绝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那样的爹让他好想哭，但是，璟燚哥哥说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哭，他忍了好久才忍住，却再不敢看那样的爹。
不过，现在爹已经没事了呢，璟燚哥哥也回来了。
这样想着，翼儿不禁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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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感受到孩子的喜悦，离夜脸上优雅的弧线似乎也蓦地柔和了许多。
“翼儿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呢？”
翼儿在离夜身边坐好，听见离夜问起，就兴冲冲道：“我和小六哥哥在一起啊，殷悠叔叔教我读书写字，也教小六哥哥，还夸奖小六哥哥了。”翼儿似乎很兴奋，在离夜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哦？”
不明意味的单音节，小六站在一边，突然觉得那双幽潭紫眸迷蒙间似乎朝着自己望来，倏忽之间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邵琪有些惊异地看着小六，原本沉静似水的少年在那人面前，却突然慌张得好像连手脚放在那儿都不知道了。眼神飘过那双紫眸盈盈，似有流光溢彩，美丽不可方物，一时间有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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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邵琪似乎有什么事，璟燚朝邵琪使了一个眼色，轻轻退出了房间，邵琪明了，跟随走了出去。
小六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至怀中摸出一本薄册恭敬地递到了离夜面前。
正是那本《流华残卷》。
离夜伸手接过那本薄册，淡淡问道：“都看了？”
“嗯。”小六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离夜换做两根手指夹住薄册，突然似有火光一现，薄册瞬间化为粉。
翼儿看得瞪大了眼睛，小六也看得瞠目结舌，离夜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一般，伸手拂开了落尘。
小六一抬眸，只见一修长的指间放在了自己眉间，正中印堂。
似有气劲流转，直直漫延到了全身。
“还好。”指间抽离。
就这样一句勉强算是肯定的话语让小六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明朗而绝净。
“这段日子跟着悠学了些什么？”离夜随意的问道。
“跟着隐先生学习医毒。”
“嗯。”
第二十七章
龙隐山，接天崖。
凌绝顶，众山一览。
璟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