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脚步声很轻,很慢。
郑天龙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猛然回头,道:“你”
………【这到底是谁的错】………
郑天龙整个人怔住了!
来的人竟是陈掌柜的新婚夫人,她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托着三壶酒。
郑天龙的脸却已僵硬。
少妇垂首道:“奴家见过少侠,一大早来打扰你,实在过意不去。”
郑天龙瞬间笑了,转过身道:“让夫人费劳,在下倒是过意不去。”
少妇叹了口气,道:“论年龄,少侠如此称呼奴家,奴家实不敢当。”
郑天龙低咳一声,立即转走话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少妇道:“二十九。”
郑天龙沉默一阵,缓缓道:“明天就是岁除了。”
少妇放下酒壶,道:“过了二十九,自然是岁除了,却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郑天龙沉吟着,道:“浮萍漂泊本无根,又能有什么打算呢?”
少妇道:“如果没什么打算,不妨现在这里住下来,反正这里很冷清,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气氛。”
郑天龙道:“但”
少妇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她也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尽量把她接过来,大家都一起开开心心过个年。”
郑天龙道:“你妹妹?”
少妇为他倒了一杯酒,道:“她是我的结拜妹妹,今年的一天,我在许愿树下遇见她”
郑天龙道:“她叫什么名字?”
少妇道:“她姓林!”
郑天龙道:“林什么?”他刚刚问出,便马上后悔了。
幸好少妇并没有直接回答他,道:“你始终会见到她的,见到她的人,你便知道了。”
郑天龙举杯一饮而尽,幽幽道:“既是明天以后的事,那就过完今天再说吧。”
少妇还想说什么,但在这时从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小城道:“夫人,林姑娘来了!”
少妇喜道:“就她一个人?”
小城道:“还有一匹狼!”
少妇收住笑容道:“狼?”
小城又解释道:“可能是狗吧,像狼。”
少妇把脸转向郑天龙,此时的他神情已显得很惊慌。
郑天龙只好道:“你看得出我有点紧张?”
少妇道:“可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会如此惊慌?”
郑天龙喝了杯酒,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这里,否则我马上走,绝不再回来。”他把‘任何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门已关上,郑天龙心里又开始剧痛,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他有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在逃避什么,他若在逃避,又为何一次次的来到这里?
他甚至有种想冲出去的冲动,但他没有,他只有闭上眼睛,眼中有泪,泪无声,他在恨自己,恨得要命。
正午,雪花飘落。
午市已开,饭店应该是醉热闹的地方,但此时的街道都是香客绝迹,寥寥无几。
客栈的生意还是很清淡,看来今天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小城正在抹桌子。
这时,只见四五骑人马游街而过,并不时仰头探望着客栈里面,很快的绕了过去,可不一会,又绕了回来,并在客栈门口下了马。
小城停下了动作,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五个人一身黑衣打扮,停在门口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言语之中模模糊糊听见‘凶宅’之类的话。
小城只好转身回客栈,他知道,这些人绝不会踏进这间客栈。
“先给我们来一壶酒。”五个黑衣人已走进门。
小城又偷瞟了他们一眼,只觉得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不奇怪的,何况像这样的人进来只喝一壶酒,他们的眼睛紧盯着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更奇怪的是,这五个人都只顾着喝酒,很少说话,每次都只是彼次对眼看一下。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街道又传来了马蹄声,寂静的街道,听起来很清晰。
五个黑衣人同时站了起来,奔至门口,打声呼啸。
马蹄声停止,两个浓眉大眼的大汉停在客栈门口,沉声道:“就在这?”
黑衣人道:“错不了,我等已打听过了。”
浓眉大汉立即下马,走进客栈,大声道:“两间上房!”
黑衣人道:“那我们呢?”
浓眉大汉低声道:“未免打草惊蛇,你们先回去吧,等候我们的好消息。”
黑衣人上马,打马而去。
小城已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客官,中午用过膳没有?”
浓眉黑衣大汉吼道:“废话少说,炒四荤,四碟肉,全鸡全鸭,四壶酒,快点。”
小城没有说什么,躬身退下。
背后却传来黑衣大汉的声音:“格老子的,什么鸟客栈,一个人蛋都没有,老子的胃口也降低了。”
他的胃口并没有真的降低,转眼间,这样的一桌酒菜已见底。
像他们这样的客人并不多,所以小城已经站在门口了,要知道,这样的一餐,他至少可以吃一个月。
其中一个黄衣大眼的黑衣人似乎已有些醉意,敞开衣襟,拍着桌子道:“看账!”
小城立刻迎上去,道:“外加酒桌,一共是十五两银子。”
黄衣大汉并没有付账,而是将嘴凑上去,轻道:“有没有姑娘?”
小城赔笑道:“没有,小店请不起。”
黄衣大汉又拍了桌子,道:“格老子的,难怪这里像是阴间,怪冷清的。”
小城只好道:“客官,一共是十五两银子。”
黄衣大汉喝道:“怕爷们走了不成,晚上一起给你。”
小城不依道:“小店薄利低微,不能赊账。”
黄衣大汉突然大笑,吐口道:“呸,一个守财奴,银子我有的是,要拿,就从这胯下钻过去。”
说完银子往旁边一仍,就跨起双腿,示意小城要从其胯下钻过去拿银子。
小城还是垂着头,眼睛却瞧着他们桌上的酒菜。终于,他弯下双膝,竟真的要钻入横跨的双腿之间,似乎已忘记了他们的狂笑声。
这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们太过分了!”
楼上,一个粉红女子正凝视着他们,她的脸色似乎因喷怒而变得苍白,她说出的每个字似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小城站了起来,脸色已发青。
黑衣大汉却一脚将他踢开,口中道:“格老子的,敢骗老子。”
粉红女子正是林艳荷,此刻她的脸已被吓得更加惨白。
黄衣大汉狰笑道:“姑娘,不要怕,我喜欢姑娘!”说着已扑上楼。
小城也挣扎着扑了过来,吼道:“不要,不可以”一句话未说完,他的腰又中了一脚,飞了出去。
突然,一个白影由天而降,扑向黄衣大汉的身上,黄衣人反应不差,就地一滚,躲过了迎来的一击。但白影刚刚扑个空,又借着地上的力扑了上来。
只听一声惨叫,黄衣人满地翻滚,夺门而出,地上的鲜血溅落一地。
白影却是雪暴,此时正怒视着黑衣人,黑衣人一脚踢翻桌子,身子已凌空而起,一刀砍了下来,这一刀又准又快,已恨不得将雪暴砍成两半。
雪暴机灵一闪,已跃上楼台,站在林艳荷的身旁。
黑衣人忽然大笑道:“看来这次来得不算冤枉了,还有什么人都出来吧。”他从发簪里拔出一根红针,射向雪暴。
雪暴猛地向前一扑,落地,又扑起,但速度却慢了很多,黑衣人右掌一拍,拍在雪暴的身上。雪暴吼了一声,仰天倒在地,它的大腿中了暗器,无法再跃起。
黑衣人继续狂笑道:“格老子的,起来啊,畜生!”刚说完,挥起刀砍在雪暴身上。
雪暴猛地一翻身,躲过了迎来的一刀,想跃起,却没有了力气,仔细一看,它后腿已肿的跟馒头似的。
黑衣人用刀指着它,缓缓的靠近,嘴里道:“跑啊,你跑啊,格老子的。”
“住手!”少妇从房里冲了出来,看到了楼下的血腥。
林艳荷脸色惨白,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悲怒和恐惧,看见少妇冲出来,颤声道:“姐姐!”
少妇拉住林艳荷的手,喃喃道:“妹妹,没事的。”嘴里说这话,但声音却有点发抖,她们的手是冰冷。
黑衣人眼睛红了,他收起刀,人却一步步走了上去,淫笑道:“姑娘莫怕,老子来陪你,这里像样的男人都没有,倒是折煞你们了”
这时,另一个黄衣人扑了进来,他已满脸是血,看起来甚是恐怖,看到躺在地上挣扎的雪暴,怒声道:“格老子的”
黑衣人盯着他道:“你还没死?”
黄衣人狠狠盯了雪暴一眼,道:“两个姑娘,你一个人吃得消吗?”
黑衣人狰笑道:“那一起来吧,久未逢春的姑娘,咱们可别再冷漠了,还有先洗下你的脸,把人吓昏了,滋味就不怎么好了。”
他们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已准备冲上去,因为这次再也没有人来阻拦他们。
忽然间,街上一阵骚动,一条血淋淋的大汉飞奔而进。
黑衣人皱眉道:“怎么回事?”
大汉喘气道:“我总算见到你们了,我们在路上遇见一个镖师,干了起来。”
黑衣人冷冷道:“你们五个人连一个镖师都搞不定?”
大汉道:“那个镖师有两下子,不是普通的镖师,你们赶快过去,不然他们死定了。”
黑衣人依然道:“既然没本事杀人,就算被杀了也是应该的,今天不被人杀,明天一样也得死。”
大汉道:“那现在”
黑衣人笑了,道:“现在你把门关上,然你看一场戏,我保证,你一生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戏。”
大汉道:“看戏?”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转身向楼上走去,林艳荷和少妇已缩到墙角,全身不停的颤抖。
少妇看起来似乎比较镇定,并不时的将手拍打着林艳荷身后的房门。林艳荷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了,她仿佛已忍不住要呕吐,她把脸埋在少妇的肩膀下。
整个客栈突然寂无回声,突听楼下传来一声惨呼,像是大汉的声音。等到黑衣人往下看时,大汉喉咙已断,气绝身亡,雪暴双眼暴绿,已站在他的身旁。
黑衣人慌了,大吼道:“畜生,我灭了你!”
谁知这时,林艳荷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格老子的,吵死了,你们都找死吗?”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好像想笑,却笑不出来,无论谁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都不会很舒服。
黄衣人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变得很苍白,在黑衣人耳旁低估一阵。
少妇暗中松了口气,她明白,她们已安全了。林艳荷却吃惊地盯着身后的房间,心里充满了幻想。
门开了,走出一位满脸淫亵的男子,他的眼睛时而不经意的钉在林艳荷的身上,时而又在回避着,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
少妇更是目瞪口呆,只有她知道,此间内的人便是郑天龙,但现在却她不知道,郑天龙已经戴上了唐宁的人皮面具。
而黑衣人这两个看起来横行霸道,凶恶之极的热,此时也垂头丧气起来,连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郑天龙冷哼一声,道:“格老子的,这是老子的地盘,留下解药和该留的银子,给老子滚!”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像是如遇救星,爬似的滚下去。
郑天龙看着黑衣人夺门而出,终于抬起脚步,缓缓走出去,走到楼梯处,他的脚步却突然慢了,回过头看着林艳荷,眼睛里似乎有了感情。
冰山将似融化,那是深入骨髓,难以忘记的感情。
他缓缓道:“只不过是强盗,年到了,强盗总是特别多,你们要小心点。”说完很快走下楼梯。
林艳荷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
郑天龙没有理他,大步走下楼,脚步虽轻,但他的心却痛的厉害,他嘴角的肌肉不停的抽动着
他很快的走下楼,缓缓的抱起雪暴,在它的后腿涂上药水,看着肿的像个馒头的脓包,他不禁暗中叹道:“唐家堡的人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了?”
他又看到了昏迷在地的伙计小城,他的心沉了下去,全身似已冰冷,终于,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林艳荷追了出来,又道:“你是你真的是你”
郑天龙好像是没有听见。
这时,少妇却拉住了她,道:“妹妹,你认错人了,他不是。”
林艳荷泪流了下来,道:“你怎知不是?你是不是见过他?”她的声音哀怨柔美如弦乐。
少妇道:“不错,我是见过他,几个月前他一直在这里,那时你姐夫还在这里”
林艳荷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怎么也可以这样对我?”
少妇垂下头,她的手握得更紧,黯然道:“我没有,但是我”
林艳荷忽然推开她,哭着跑回了房间。
少妇扶着楼杆,看着郑天龙,眼里充满着悲伤。
郑天龙忍住咳嗽,他的脸忽然起了一阵痉挛,像是被人抽着鞭子。
“这到底是谁的错?”难道是他的错,他真的如此薄情寡义,如此无情?如果不是他的错,那又是谁的错?
………【在除夕的前一夜】………
夜幕。
小院清幽黑暗。
几年前,同样在这座小院里,同样的一个清幽夜晚,不知有多少次醉酒的晚上,默默立于碎雪泵冷的窗口,静静的享受着这风中的夜景。
世事如霜,变幻无常,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今天,今晚这个遭遇,黑夜颠倒为白天,天地泯灭了边缘。尽在几尺却恍如隔世的回忆,到底是无怨无悔的选择,还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仅存的真实,难道真的早已失去了知觉?
小楼上,一灯如豆,郑天龙就在灯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本有一双稳定的手,如今每次拿起酒杯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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