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龙没等她说完,已接过酒杯,凑到嘴唇,忽然嘶声般笑了起来,道:“果然是好酒,先请了!”说完就喝了下去。
谁知这时,林艳荷扑了过来,一手打翻还没喝完的酒,嘎声道:“为什么?”
郑天龙闭着眼,道:“你既要这么做,我就没得选择,我是无怨无悔。”
林艳荷望着他,也嘶声道:“你明知道这是毒酒?”
郑天龙凄然一笑,转身将要拂袖而去。
林艳荷忽然扑到在地,放声痛哭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郑天龙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疼还是悲。当他神情镇定下来时,才回头道:“对不起,你保重!”说完脚步又抬起。
林艳荷用力紧握双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拉住了他的衣角,嘎声道:“你别走,我有解药,不然你会死的。”
郑天龙咬紧牙关,一字字道:“这岂非正是你想要的”
林艳荷嘶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郑天龙不忍再看她,张口道:“你”话未说出,忽然狂喷出一口鲜血。
林艳荷霍然抬头,看着他,已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抱着他,泪流满面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郑天龙擦拭着嘴角的余渍,忽然一把推开她,淡淡道:“请自重。”
林艳荷没有理他,从衣袖中取出一药丸,踉跄地扑向郑天龙。
郑天龙用力地握着剑,苍白的手发出骨节扭动的声音,冷冷道:“你又来干什么?”
林艳荷把药丸塞进他嘴里,郑天龙只当是要打他,竟不闪躲,当看到药丸送来时,便咬紧了嘴,根本不理她。她突然扳过他的头,就要掀开他的嘴。
郑天龙快速后退几步,瞪着她,一字字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艳荷扑了个空,若非依着桌子,只怕已倒下,她挣扎道:“快吃了解药,快”
郑天龙神色没有变化道:“是我自己找死,不管你的事。”
林艳荷长大着眼睛望着他,嘶声道:“好,你不吃,我马上死在你的面前。”
郑天龙反而笑了,道:“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林艳荷听了这句话,全身似已虚脱,她用力抓着桌子,桌上的酒杯叮当直响。
她突然抓起那杯有毒的酒,便要往嘴里倒。
郑天龙急布上前,伸手要夺去她手中的酒,嘎声道:“你你”他刚说完一个你字,便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人晕了过去。
林艳荷心头一阵激动,几乎也要跟着倒下去。
………【恩怨似茧剪不断】………
郑天龙闭着眼睛,似乎已睡着,在他耳旁却有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他睁开眼,只见林艳荷正在痴痴的看着他,他也看见了她那张疲倦,美丽的脸,他的心在抽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这个是梦吗?
林艳荷也看见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道:“你终于醒了,但你应该多睡会,很快就天亮了。”
郑天龙索性闭上眼睛,他没有动,没有说话,人却已僵硬,但他的心脏却在抽缩
林艳荷道:“你已经没事了,明天就是新春的第一天,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林艳荷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很关切,她的手轻抚着他的额头,他们似乎回到了从前,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彼此那些不愉快,不该回忆的事。
郑天龙依然,似已完全没有知觉,没有知觉,或许也不会有痛苦,反而会更快乐些。
但,手是冰冷的,甚至比外面的雪还冷!
风很轻,轻的就像她的呼吸声。
他突然睁开眼睛,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呆的眼神,酸楚的笑容,还有一副柔软脆弱的身体。
郑天龙的身子突然发抖,嘶声道:“你的手”
林艳荷的神色还是很平静,轻轻道:“我没事,只是外面的天气冷了很多。”
郑天龙喘道:“你难道真的喝了那杯酒。”那是一杯有毒的酒。
林艳荷摇了摇头,道:“那酒很苦,我没有喝,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吃苦味的东西。”
郑天龙仿佛在沉思,又道:“你为什么要酿那毒酒?”
林艳荷凄然一笑,脸上充满了悲痛,道:“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因为我要你恨我,一辈子恨我”
郑天龙骤然一怔,道:“为什么?”
林艳荷紧握双拳,似在勉强控制着自己,笑了笑道:“因为,我害怕”
郑天龙道:“害怕?”
林艳荷声音变成悲笑,道:“我害怕你会忘记我,只有这样,才会让你忘不了我”
郑天龙的心在发疼,咬着牙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忘了你?”
林艳荷的身子也在发颤,道:“以前的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们都可以忘记,不管怎样,我们还会是朋友”
郑天龙不等她说完,大声道:“我说过,你没有对不起我,以前的事也不要再提了。”
林艳荷眼泪又流下,道:“不,我偏要说,不然你不会明白的,以前我没有说,以为你可以懂得,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曾经埋怨过你,也恨过你,怨你从来都没有对我下决心;恨你不了解我,我很任性,也很依赖,决定事情都听人所非,自己的命运总想让别人去改变,甚至是自己的幸福,也被我亲手毁了到最后,不但毁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郑天龙茫然的听着,每一句的痛苦足以血液结冰。他没有动,只有静静地听着,思潮却已落入了回忆中。
雪,时落时停,那时将近除夕。
他们就在这里,饮酒赏雪,盛世欢歌,像是一对脱离世俗的儿女一样。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祸事也就随着幸福生活而来。
在东海的三仙岛上,有个岛屿叫东瀛岛,那里住着一群东瀛人,他们自称为‘扶桑忍者’。
他们的老大号称‘天海’,时常带着一群倭人来到中原,惹事生非,当他们得知江南有柄泪星剑,便想夺到东瀛。
就在那时,他的父亲刚好远行回来,遇见了那群倭人,挥剑,形如开山,势如雷霆,剑光流星般挥像那群倭人。
“姓郑的,你放过了我们,他日我等却会回来报仇的,也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就在这一天,他父亲放过了那群倭人,从此也和扶桑忍者结下了仇。郑府也和许许多多武林同盟一样,步入了一场没人能够猜测到结果的生死漩涡。
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郑府自此盛誉开始衰退,之前与郑府同患难,深有交情的亲朋好友也敬而远之,唯恐扶桑忍者前来复仇。
那天是腊八,虽然已经过了七八年,但郑天龙还是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林艳荷托人转告他,让他不要再去找她了。
郑天龙慌了,发誓一定要问清楚,当他来到林府,她的母亲却将他拦在门外,坚决不再让他见她。
他满怀矛盾,不吃不喝天天守在大门口等她出来,终于又一次,他的行为打动了林府的一个下人,她偷偷的告诉他,林艳荷已经和别人订亲了,并在除夕前成婚
郑天龙心里突然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倒在地上,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在发抖。他似乎看见自己的心流星般坠入了冰谷,下面有几只饿狼正摇摇晃晃地走来
他跪在山巅上三天三夜,誓言都不算了吗?
山下的小镇,还有酒,他只想大醉一场,那时他终于体会到苦酒的滋味了,除了酒能解除悲伤,哀痛之外,还有什么呢?
醉了,他醉了,醉得很快,他却喜欢上了醉得感觉,麻木的感觉。
当他醒来之后,又是第二个晚上了,于是他又醉了。
从此以后,他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那么这份寂寞和孤独,要如何解脱呢?于是他又醉了。
无论醉得多久,都有醒的时候,风很轻,曙色也已渐渐降临了大地。
终于,他做了个痛苦的决定,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没有再去找林艳荷了,他觉得一切多余了,他选择了沉默。
他这一去,便是六年,不长不短的六个春秋,冷冷热热,有苦有甘,多少变化,多少沧桑,但他却似乎没有改变多少。
而如今,他却还不知道那一天林艳荷为何避开他,为何不再见他?难道事情真的有所隐瞒?甚至跟那时的扶桑忍者有关?
只听林艳荷幽幽道:“那一天,我听我们镇的吴姨说你家已到我家提了亲,让我在家里等着你”
吴姨是这个镇的媒婆,据说这个镇的大部分姻缘都是她牵的红线。
林艳荷颤声道:“我足足等了七天,你不但没有来,连我去找你也找不到,你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郑天龙紧闭着眼,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的脸上却起了一阵)(,像是被人抽了鞭子,山巅上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林艳荷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道:“后来我听人说,你带着一个女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郑天龙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大声道:“谁?是谁说的?”
林艳荷凝视着他,道:“是我母亲。”她连声音都已紧张而发抖。
郑天龙的神情似已接近疯狂,她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他的血像青山间的瀑布般喷了出来。
林艳荷又道:“但这也不能怪她,她也是为我好”
一个母亲不管怎样为自己的儿女,也都是对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天龙疯狂的瞪着她,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林艳荷手握得更紧。
他的确不明白。
林艳荷黯然叹道:“昔日人称‘天海’的人,你一定还记得。”
郑天龙沉默半响,点了点头,道:“记得。”
林艳荷撑着床板,眼波中充满了痛苦,道:“那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天龙又沉默半响,从紧咬的齿缝中吐出四个字:“我明白了!”
林艳荷看着他,一连串晶莹如珠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掉了下来,她的身子不停地在颤抖,似坐也坐不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她已不用再说太多什么了,她不得不承认,她是那么的在乎他,望着他的脸庞,她突然软软的倒下地上。
郑天龙失神的眼睛张大着,望着她,却不敢去扶她,他眼中充满了激动,也充满了痛苦。他知道,他若伸手去扶她,恐怕会发生一些令彼此都难堪痛苦的事情。
林艳荷脸上没有血色,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因为他总算明白了。
郑天龙的心碎了,仿佛整个人已被撕裂,终于,他伸出手抱起了她
屋外风雪沙沙,屋内烛火跳动,林艳荷的身子是那么的柔软,细致。但又那么的冰冷,似在不停的颤抖。
郑天龙的心也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被自己的情形惊呆了。
梅香满院,郑天龙抱着林艳荷急速穿过梅林,远处传来了阵阵鞭炮声。
热闹的街道,几个正在玩鞭炮的小孩,瞧见郑天龙怀里抱着一人腾云驾雾般穿街而过,不禁骇在那里,等在睁开眼,郑天龙早已远去。
客栈,白若云坐在柜台后,望着热闹的街道直出神,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突见郑天龙飞奔而进,不觉吃一惊。
郑天龙直奔二楼,放下林艳荷,对着身后跟来的白若云道:“她生病了。”
白若云转到床边,扶起了她,黯然道:“可怜的妹妹,她是怎么病的?昨天还是好好的。”
郑天龙凄然道:“她是服了毒酒”他话未说完,便转过了脸。
白若云急道:“我去叫大夫。”
郑天龙叹道:“你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谁会来为人看病?”
白若云等着他道:“那她”
郑天龙望着她,道:“你这里有没有葛麻这种药材?”
白若云沉吟片刻,道:“有,前段日子生娃,亲友托人送来一些葛花,现在留了一点,我这就去拿。”
郑天龙点了点头,俯身看着林艳荷,她的脸是那么的苍白美丽,他的嘴唇紧闭着,但似乎闭得太紧,在不停的颤抖。
不知什么时候,白若云已来了,手里拿着一棵葛花。
郑天龙缓缓道:“把根放在嘴里嚼烂喂她吃下去。”
白若云的脸似乎红了红,道:“你说我来喂她?”
郑天龙皱眉道:“是!”
白若云低语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喂她?”
郑天龙淡淡道:“你既是她姐姐,怎么还那么多话?”
白若云瞪着他道:“可你是她的”
郑天龙打断道:“你若再说一个字,我马上走。”
白若云没有说了,她咬了咬嘴唇,便把葛花根放在嘴里郑天龙立在窗下,看着喧哗的外面,只见他又用手掩住嘴,轻轻的咳嗽着。
“好了。”白若云突然道。
郑天龙转过身,道:“你再为她推宫过血。”
白若云一字字道:“推宫过血?”
郑天龙不由自主的垂下头,道:“不错,从她血色看,一定是长时间得病的人,每次得病又没有得到医治,现在病疾堆积,深入神阙,必须推宫过血,排除积压的淤血。”
白若云看着他,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我根本就不会。”
郑天龙缓缓道:“我现在就教你,你要记住每个步骤。”
白若云道:“你不再旁边看着?”
郑天龙依然道:“你如果记不住,可以抄下来,因为一定不能出错。”
白若云道:“你说吧。”
郑天龙点点头,道:“为她宽衣后,双手搓热,正反神阙,肾俞,肾经,肝经,神庭;上下擦腹,剑突,膻中,关元;调畅中级以及会阴你,明白了吗?”
白若云神情有些苦涩,听到这些经穴,她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不亲自为她疗伤了,她只好轻道:“记住了,那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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