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又爬了起来,飞一般冲了过来,但身形在那一刹那间停顿,止如山石。
郑天龙的头已抬起,静静地盯着他。
阿涛灰色的眼睛又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他的目光也看不出是锐利还是冷酷?像是火焰在燃烧。
天地间突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然之意。
木叶零零,阿涛又出手。
他不能忍耐,也不能等待,不能忍受此刻的种种。
郑天龙脸色变了,他伸出手,切在他的后颈上
白二郎眼睛还是盯着他手中的泪星剑,嘴角浮现出一种轻蔑的笑,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笨拙。
郑天龙放下阿涛,缓缓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二郎没有回答他,长长吸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天龙也拒绝回答。
白二郎只好接着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属于我的,这里只有我最强。”
他又道:“这里只有我,可以不讲道义,可以不遵礼法,可以做任何事,因为这里只有我最有力量,最强大。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华山、昆仑、青城甚至蜀山,我都往来自如,而我的扶桑谷,却是无人敢闯,你相信吗?”
郑天龙淡淡道:“看来你倒是很聪明。”
白二郎道:“是的,我的确比你聪明,也比你强,只要你也够聪明,也一样可以和我一样,活下去,活很久。”
郑天龙道:“你若真够聪明,就该少说些话,话说的多了,是活不长的。”
白二郎道:“要找像你这样的对手,并不容易,所以我不想你死得太快,让你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郑天龙道:“我若要走呢?”
白二郎道:“我早说过,这里我比你强,你明白吗?”
郑天龙道:“你自信可以打败我,我也自信可以杀了你,你要不要试试?”
白二郎道:“看来我的确高估你了,你们中原人都一样,跟那些为了一顿饭而出卖自己妻子的人一样,比猪还笨,比狗还”
郑天龙冷冷打断道:“别忘了你也是人。”
白二郎哈哈大笑道:“我是主宰人的命运的神。”
郑天龙道:“只有自欺欺人的疯子,才会说自己是身。”
白二郎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肯不肯与我合作?”
郑天龙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人,而你却是个神,怎么能合作?”
白二郎道:“人鬼情未了,何况又是神,你最好不要逼我,我并不想和你这样的人成为对手。”
郑天龙沉默,他只有沉默。
白二郎仍道:“你现在仍在我的主宰之中,若你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郑天龙还是沉默,默默无语。
白二郎脸色变得沉重,眼睛也慢慢发红,他突然一甩手,一束乌黑的头发飘向郑天龙的眼前。
头发很长,也很黑,很普通的一束头发,但这么长的头发,一定是女人的,而且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白二郎盯着郑天龙,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头发吗?”
郑天龙捧起手中那束头发,怔了怔道:“是她的?”
白二郎道:“你知道最好,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郑天龙紧握着手中的剑,没有回答,他的心已乱。这束头发难道真的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他为什么还要如此的婚前梦寐,心乱如麻?
那她的人又在哪呢?
白二郎笑了,他的目的就是要郑天龙心乱,让他去怀疑,让他去想这件事。
郑天龙又怎能不想?因为问题并不是在头发上,而是人的本身,一个人本身是个怎样的人。
白二郎又一字字道:“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郑天龙长长叹息道:“我并不能确定这是她的。”
白二郎眼睛盯着郑天龙,道:“好,我马上可以让人送她的一对耳朵来,若你不相信,我还可以让你看看她的一双手”
郑天龙嘴角愁绪着,道:“不必了,我已相信你了!”
白二郎笑了,道:“那你”
郑天龙苍白的脸已接近透明,他突然打断道:“请出招!”他只说了三个字,说的很慢,却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摄人魔力。
白二郎也盯着郑天龙,良久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郑天龙道:“请出招,拔你的剑!”他还是很冷静,像是一个不化的石像,他的手还是用同样的姿势握着剑柄。
风轻得像呼吸声,但此时的情景,却没有丝毫的柔情,世间万物都不再是灿烂辉煌的。
白二郎凝目盯着他,终于缓缓伸出手,反手抽出背后的黑剑。
只见他掌中黑剑,剑身狭窄,看似比筷子更细,却有达四尺之长,由头至尾,更是满是光影。
郑天龙目光闪动,却淡淡道:“阁下兵刃已出,就请出手。”
白二郎握剑的手凌空一划,剑身滑动,滚到另一边。
这竟是一柄两头可以任意滑动的长剑。
白二郎缓缓道:“这是扶桑天海所铸造的天海剑”
他说到这里,突然旋身,龙吟一声,剑已出手,剑本身乌黑,不见光华,但见森寒,剑气逼人眉睫。
白二郎又道:“江湖之传,能与泪星剑客一战,是习武之人毕生所愿,既是非中原人士,也不例外。”
郑天龙瞧着他,道:“好,我与你交手,但你必须应我一件事。”
白二郎也瞧着他,道:“你若赢了我,我便可答应你,否则你只有服从我。”
郑天龙默然半响,突然仰天长吟,神情含蕴着满腔难以仰郁的话语,他突然大声道:“动手吧,白二郎君。”
白二郎道:“软弱时力量消失,失败就用鲜血偿还。”
他左手轻弹,剑光四处流动,如平天泼下水银,剑光旋动,如海市蜃楼,巧妙中见神奇。
怎奈郑天龙竟不为这流光而所动,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但见剑光又陷入他的周边,郑天龙纵有无数变化,也难以逃避。
白二郎围着他飞驰不歇,出剑奇快,威力扎实,如中流支柱,水银泄地。
郑天龙显得目眩神迷,似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处繁花如雨,飘落四处。
大地荒漠,苍天无情。
郑天龙笑了,笑得很凄凉,他突然挥剑冲天而起,枯叶落下,从他头顶落下。
他冲天而起,去抓那片枯叶,而不是去避开剑气,更不是去招架剑招,而仿佛只是因为心灵的感触。
这时,奇迹发生了,他去抓那片枯叶的动作,竟恰巧避开了白二郎的致命一击,那一刹那间,剑气明明冲击他的周边,他却偏偏可以阻挡。
白二郎凌空而起,他本以虚招引对手,不料对手却如此沉得住气。只见剑光一闪,天海剑已刺出弟二十六剑,但闻剑风呼啸,剑尖直刺郑天龙的左胸,剑的冲刺迅急如电。
一股血雾喷出,自从郑天龙的左肩涌出,血竟像花在散开着,像是梅花,灵天地上的梅花。
枯叶从他左手脱落,静静的着地。
仿佛也在一瞬间,他的生命也像这片枯叶一样凋零了,他只有落地,去拾取这片枯叶,枯叶的生命,竟如此的短暂,那人呢?
风似在叹息。
白二郎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不信,想说话,竟什么都没说出来。
郑天龙并没有拾取那片枯叶,而是伸出右手抓起一把细沙。他站了起来,将细沙用力擦在左肩的伤口上,细沙塞在流血的伤口上,血竟被止住了。
软弱时力量消失。
不错,躯体听命于思想,而思想却是躯体的弱点,只有控制自己,才能控制弱点。
只有更加的痛苦才能激发人的神经和潜能,这道理就像马,只有用鞭打它,让它痛苦,它才会跑得更快。
………【惊人的惨变消息】………
白二郎看着他,忍不住道:“你又何必自残?”
郑天龙突然狂叫,他似将所有气势都注入泪星剑,每一剑挥出,似不着边际,更似不成章法,但却如龙点睛,变化无穷,终极生命。
泪星剑架住天海剑,剑气阔到四处,巨木一折为二,繁叶似雨般四处飘落。
郑天龙突然顿住叫声,喝道:“我与你仇深似海,十年磨剑,为的就是将你打败,接招吧!”
白二郎凝视着手中的天海剑,一剑轻飘飘的刺出,像流水般自然,但变化却无穷无尽。
郑天龙的剑势也变得很慢,似如轻淡描写,挥尘如意,如鲁班手中的斧,有生命,有灵气。
大地一片黑暗,黑暗中的人似乎在发抖。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创造出泪星剑和天海剑,更没有人可以去了解这种剑的无穷变化,这种变化象征着死亡,这种死亡,没有任何人能控制。
几条黑发吹到郑天龙的脸上,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那苗条的背影,独有的气质。他有种想叫她的感觉,他不能再放开她的手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又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像冰风般笼罩他的全身,青筋凸起,他猛地回头去看。
天海剑前后滑动,夹着凌厉的风声,击向郑天龙。
猛听郑天龙一声呼啸,瞬间又抽出泪星剑,身子旋即冲天而起,剑气铺天盖地洒满四周,如流星般璀璨,耀人眼目。
剑气,剑光。
一声刺响,万道光芒,流星般穿梭不停,万色光华立起,织出了一道道光幕,发出刺眼的光华。
这一招,是令所有武林人士闻之丧胆的绝技--化剑飞天。
他的人与剑合二为一,离枝的枯叶已被剑气所催,如满天星雨,景象凄绝。
白二郎退无可退,忽然也冲天而起,天海剑剑气化作光影,化作飞虹,当天向郑天龙洒下,其势猛急,震人魂魄。
虚招已变实招,‘噗’的一声,剑锋已入肉,剑已刺入了郑天龙的脊骨,脊骨夹住了剑尖。
郑天龙嘴角微微一笑,双手一分,泪星剑如灵蛇吐信,竟也刺入白二郎的肩胛处,突然间,所有动作都停止,连风也停止了吹动。
鲜血滴滴落下,又雾一般消失,夜风突然又吹起,风中夹杂着令人难闻的血腥味。
白二郎手中一摆,剑身滑动,抽出天海剑,冷道:“好剑!”
郑天龙淡淡道:“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剑法。”
白二郎道:“那这是什么武功?”
郑天龙道:“这是一个道理。”
白二郎道:“道理?”
郑天龙道:“不错,你若杀得了别人,别人也一样可以杀你,招式都有用老的时候,而有一种人可以去破解这样的招式。”
白二郎道:“哪种人?”
郑天龙道:“不怕死的人。”
白二郎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郑天龙道:“杀人和被杀一样,同样的可怕,同样的痛苦。”
白二郎叹了口气,道:“你的道理太多了,那道你忘了你刚刚自己说的,话说得太多,是活不长的。”
郑天龙只有听下去。
白二郎接着道:“刚刚那一剑本想废去你的脊根,顺便试一下你的武功,而你却错过了这个机会,这个机会也许你一生只能遇过一次。”
郑天龙依然淡淡道:“我知道。”
白二郎霍然抬头道:“你知道?但你这一剑却很轻,入肤未至骨。”
郑天龙沉默半响,一字字道:“人为我一分,我报他三分,这是我的原则。”
白二郎瞪着他,良久良久才道:“我就不同,下次我若有机会,便一剑杀了你,你不后悔?”
郑天龙道:“不必等到下一次,现在你还有机会的。”
白二郎凝注着他,也一字字道:“念你身已受伤,我让你一招。”
郑天龙冷笑道:“郑某一生对敌,从未被人让过招。”
白二郎道:“你敢和我一拼?”
郑天龙道:“正是,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白二郎道:“过年,大年初一之夜。”
郑天龙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年夜的苍穹,和别的夜晚并没什么区别,也是同样的黑暗。
他眼睛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困惑和寂寞,他突然笑了笑,道:“你喜不喜欢过年?”
白二郎盯着他,好像很意外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有种人就是不应该过年的。”
郑天龙叹息道:“没有家的人。”
浪子,过客都没有家,别人享受过年的快乐,也正是他们最孤独寂寞的时刻。
白二郎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过过年,在我们扶桑那里,一直都没有过年这回事。”
郑天龙道:“年是一种动物,给人带来坏运气的动物。”
白二郎道:“我们似乎不应该谈这个话题。”
郑天龙道:“你还要让我一招,与你交战?”
白二郎道:“你怕了?”
郑天龙道:“刚刚那一战是不是我赢了?”
白二郎道:“算是吧!”
郑天龙道:“你是否答应我一件事?”
白二郎道:“请说!”
郑天龙道:“我那三位朋友在哪?”
白二郎沉吟片刻,道:“客栈的两位还在客栈柴房,至于林姑娘”
郑天龙面色已变,失声道:“她怎么样了?”他一失声,喉头便升起了一股血腥味。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的重得多,一动真气,便似有鲜血涌出。
白二郎道:“林姑娘被送到黑月崖萧月那,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郑天龙紧握拳头,突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鲜血沾着他的嘴唇滴落下来。
白二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发觉的冷笑,突然反手举剑,平举齐胸,道:“你再打败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郑天龙擦拭着嘴唇的血迹,此刻的他已神态憔悴疲倦,眼神充满悲伤绝望。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他尝试着握起手中的银剑,剑似乎很重,如玄铁般难以提起,内心的悲伤早已消烛了他的力量,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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