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乌与大道祖- 第25部分

　　　　“嗯。”陆压点了点头，“师父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闲来无事，算着你们今日该回来，便过来了。”

　　　　“哦。”陆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鸿钧似乎有些生气，但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生气的痕迹。这让陆压内心有些忐忑。

　　　　小童不太好管他们两人的事，便告辞先行进去了。

　　　　对于沉默这回事，陆压的道行总是没有鸿钧高深的。

　　　　小童已离开，场面就沉寂了下来。陆压被孔宣那件事弄得心情有些烦躁，就更不太愿意和鸿钧在这里比谁的耐心好了，便道：“师父，那徒儿也先离开了。”

　　　　鸿钧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看着陆压。

　　　　鸿钧的眼眸很深邃，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仿佛蕴含了天地间的一切，陆压永远看不懂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陆压避开了这样的目光，忽然有些疲惫，他想，他留在紫霄宫是做什么呢？即使他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鸿钧他，会有回应吗？

　　　　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许多。

　　　　陆压闻到了一股特有的属于鸿钧的清淡之气。

　　　　“陆压。”

　　　　伴随着简短的两个字，陆压感觉到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他微微仰着脑袋，看着鸿钧的俊颜在他眼前慢慢放大。

　　　　那一瞬间，陆压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他甚至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等回过神来，他整个人都已经被鸿钧抱在了怀里，唇上仿佛刚刚经过了一番离火的蒸烤似的，烫得令陆压怀疑是不是他全身的血液都聚到那个地方去了。

　　　　鸿钧比陆压高出了一截，当他抱着陆压的时候，陆压整个脸是都被埋进了鸿钧的胸膛里的。发梢上传来丝丝润润的触感，陆压不太确定那是什么。

　　　　鸿钧叹息一声，“小压……”

　　　　这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似的，“腾——”地一下，陆压脸上的血液仿佛燃烧起来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什么……？”

　　　　鸿钧轻轻松开揽在陆压腰身上的手，俯下、身，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红得可以媲美太阳的小孩，像是怕吓到他似的，轻轻柔柔道：“怕吗？”

　　　　陆压一时不太能消化这句话，眨着眼，迷茫地看着鸿钧。

　　　　鸿钧又是一声轻叹，随机，他居然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啊。”

　　　　陆压从未见过鸿钧如此的笑容，以前，他也见过鸿钧的笑，不过，那最多只能算是微微扯起嘴角而已，而不像现在，鸿钧的表情都生动了起来，连眼睛里都带了一丝笑意。陆压能确定，他的脸，肯定又红了一些。

　　　　鸿钧揉了揉陆压的头发，顺势拉过了陆压的一只手。陆压的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汉，鸿钧也不介意，握住了那只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小的手掌，“我们走吧。”

　　　　陆压被动地，机械地跟着鸿钧，也不知要去哪儿。

　　　　陆压记得，很久以前，那是他刚来紫霄宫没多久的事吧，他也是这样被鸿钧牵着手，拉着在紫霄宫内闲逛的。那时候，他的手还很小，整只被包裹在鸿钧那大大的手掌之中，鸿钧的手掌不干燥却冰凉的，对火气过于旺盛的金乌之身来说，刚好合适。

　　　　现在也是这样，陆压能感受到鸿钧那宽大冰冷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在是那个小不点了，他的手比鸿钧的只小的一点，陆压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将手抽出来，然后反握住鸿钧的。

　　　　陆压垂首看着鸿钧拉住他的手，这么一想，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陆压：“……”

　　　　握住那个冰冷的手掌时，陆压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僵了僵，不敢抬头看鸿钧，他想松开手，却不敢松开。

　　　　因为他这个动作，鸿钧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小孩，“小压，怎么不走了？”

　　　　陆压惶惶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鸿钧，见他神色温和，眼眸的那丝笑意还未散去，陆压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深呼出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要出口，却突然泄了气，陆压发觉自己还是不敢将疑惑问出来。

　　　　他低下头，沉默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握着鸿钧的手。

　　　　然而，他的手刚离开，下一刻，又被重新握住了。

　　　　“走吧，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　　　　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会轻松许多。

　　　　陆压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不能后悔。更何况，情况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虽然他的哥哥们不再认识他了，可那又怎么样，他可以主动去结识他们，一想到以后会有九只冲他嗷嗷叫唤的小龙，陆压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师叔！”

　　　　陆压正沉浸在对未来的想象中，忽然一声大喊将他拉回了现实。师侄？难道他还没放弃，陆压想问问他这小师侄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结果他刚转过身去，眼前就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撞上了什么。

　　　　陆压愣了愣，他这是被孔宣抱住了。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在孔宣似乎也愣住了，陆压稍微用了些力气，便将自己解、放了出来，他皱眉看向眼前似乎显得有些无措的孔宣，“你在做什么？”

　　　　孔宣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样做，几乎是一看到陆压的身影，他下意识里就冲了上去。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将陆压抱在了怀里。

　　　　当时，他就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怀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看着陆压皱眉生气了，孔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说话也磕磕绊绊了，“小师叔，我、我，你、你能别、别走、吗？”

　　　　陆压：“我想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师兄他也同意了。没必要再谈论这件事了。”

　　　　孔宣露出悲伤的神色来，“那小师叔你就忍心抛下我吗？”

　　　　陆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的家本来就是在昆仑山，何来我抛下你一说？！”

　　　　“我、我……”孔宣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想法准备地表达出来。孔宣急得掌心里都快出汗了。

　　　　陆压等了半晌，不见孔宣除了一个“我”字之外，多说出一个字，当下摇摇头，“好了，你就听你师父话，好好待在昆仑山修炼吧。”

　　　　陆压说完，想到以后他虽然会因哥哥们的魂魄一事而再来昆仑山，但应该只会见元始，说不得就再也不会见到这位师侄了，也有些惆怅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陆压对孔宣笑了笑，“好了，我要走了，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拍了拍个子比他高些的师侄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陆压离开的背影，孔宣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陆压对他露出的那个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似乎要破土而出。

　　　　孔宣低着头，捂住了闷闷的胸口。

　　　　忽然，他一抬头，看着即将消失的那个身影，运足了法力，脚下如生风一般，转眼便到了陆压的面前。

　　　　陆压怔了怔，“你、还有什么事吗？”

　　　　在陆压不解的注视下，孔宣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小师叔，我不想让你走。我、我”他一闭眼，大声喊道：“我喜欢上你了！”

　　　　“……”陆压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那天，陆压并未再次去向元始辞行，只给他千里传音了一句“师兄，我先告辞了。”然后，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带着小童在王母充满怨念的目光下离开了昆仑山。

　　　　天地广阔，白云无暇，陆压从其间飞速穿梭着，一时间，思绪里竟空空如也。

　　　　孔宣那一喊，大约是用上了灵气，以他为圆心，方圆十几里之内都听到了他的话。小童就在玉虚宫内，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在同一片飞云上，小童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压面无表情的神色，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陆压很多时候，脸上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但小童与他相识了这么多年，知道他的没表情也是分好几种情形的。第一种，是看着他家老爷发呆的时候，这种情况下不止是表情，就连眼神都是呈完全放空的状态的；第二种，是稍微有些生气的时候，表情有些紧绷；第三种，是有点高兴的时候，脸色是看起来柔和一些的，最后一种则是大多数的正常的时候。

　　　　小童观察了这么久，就了解这四种情况。他还从未见过陆压的脸上露过如今的神色，虽是没表情，但周身的气势肃穆，仿佛整个人都严肃地让人难以靠近似的。

　　　　小童一想到自己方才听到了那一声来源于孔宣的浩荡心声，思考了一番，也能稍微理解为什么陆压此刻会显得如此肃穆了？任谁被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年的人就倾诉心意，恐怕心情也好不起来。

　　　　小童想到了那只虎豹成精的姑娘，顿时对陆压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而此刻的玉虚宫，仿佛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大厅之内，主座上是元始，下面是听到了孔宣的那声大喊且又有空闲而特意前来看热闹的道友们。在大厅正中央，则有着一位垂头丧气地整个身体都快趴在了地上的人。

　　　　众人目光一致地看着他，在弄清了事情的另一个主人公已经离开了昆仑山之后，不由纷纷面露怜悯之情。

　　　　真是太凄惨了！堂堂昆仑山的混世魔王，心意居然就被这么无情残忍地拒绝了。

　　　　“咳咳”元始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目光收敛着一些，否则他这小徒弟就该打个洞钻进去了。

　　　　众人惋惜地收回目光。

　　　　元始这才对孔宣道：“徒儿，你也不必如此伤心。我那师弟本就心性冷清，他与他相处不过一年，他拒绝了你，本就是应当的。”

　　　　孔宣一听此言，顿时把脑袋垂着更低了。

　　　　众人纷纷忍住笑，能看到混世魔王焉了吧唧的模样，当真不枉此行啊。

　　　　元始见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不由换了种安慰方式，“但是为师还从未见过有谁与师弟他只认识一年就能如此亲厚的！”

　　　　“真的？！”原本耷拉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孔宣目光灼灼地看着师父。

　　　　在小徒弟如此希冀的目光下，元始只好点了点头，“自然属实，为师怎会骗你？”

　　　　孔宣一下子跳了起来，“多谢师父，那徒儿先离开了。”说着，转身就离开。

　　　　元始：“……你要去哪？”不会还要去追师弟他吧？

　　　　孔宣脚步不停，“去建木树！”他得好好修炼，下次以全新的姿态见他的小师叔才行。　　　　如果是这样，那么岂非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兜兜转转，轨迹最终绕了回来——九只金乌消失，从此这世间多了龙九子。

　　　　陆压不想这样，他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哥哥们，即便他们醒来会依旧吵闹，会心生仇恨，但那还是他的哥哥！

　　　　但是一旦让他们的魂魄投身于其他生灵身上，没有了记忆，连金乌也不再是，那么，他们九不再是他的哥哥们了。他们会新生，会有其他的亲人，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经历，而这些，陆压这个外人却无法参与。

　　　　一想到这点，陆压就心如刀绞，他不愿意这样做。

　　　　然而，有时候，人生许多事往往都身不由己。现实往往会给情感下的选择带来沉重的打击。

　　　　九个透明的魂魄珠子，即便它们散发着红色炫目的光芒，可依旧掩盖不了那冰冷的触感。陆压想，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他的哥哥们就会永生永世地都保持这个状态，永远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窝在珠子了，没有生命，不会因一点小事而吵闹不休……

　　　　“师父，小师叔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孔宣脚步匆匆地到了元始平日里静坐之地，刚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了出来。

　　　　元始活了这么久，哪会不知道自己小徒弟的那点心思？不过，小徒弟似乎只是懵懵懂懂的，并未开窍。元始想到自己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师弟，心下叹了口气，小徒弟的这番心思怕是付诸流水的。

　　　　“你可知你师叔他这次来昆仑山所为何事？”

　　　　孔宣摇摇头，又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元始：“那你应该知道你师叔的身世？”

　　　　孔宣点头：“小师叔他不是妖皇帝俊的小儿子嘛！这个我知道。”

　　　　元始缓缓道：“你小师叔的父亲叔叔，帝俊和太一在巫妖大战中最后与巫族祖巫们同归于尽，他的哥哥们被后羿所射杀，就连存活下来的羲和，也去了扶桑树，并发誓永不出扶桑。如今金乌一族，只剩下你小师叔一人。”

　　　　孔宣沉默地听着，之前听闻这件事时，他压根未放下心上，那是陆压于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然而此时此刻从师父口中再次听到这件事，孔宣却不由得为小师叔心疼起来。小师叔的年纪还那么小，却经历了这么多事，好可怜。

　　　　“当年后羿射杀他几位哥哥时，为师也在一旁，迫于天道规则，为师不能出手干预此事，只能看着它发生。然而最终，为师还是心生不忍，出手保下了他九个哥哥的魂魄，幸而天道并未阻止。这次你小师叔来昆仑山，便是为了拿回他九位哥哥的魂魄。但是，将近三千年过去了，魂魄早已失了记忆，前些时日魂魄竟有些损害，直至今日才修复好。为师方才将他们交给你的小师叔，便是希望他能做出一个选择，是否舍得让那些失了记忆的魂魄附身在其他生灵身上？”

　　　　孔宣听完，沉默了半晌，方道：“可是，这个选择不是很难吗？”

　　　　元始无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