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退一步,左手覆在右手上,“可是洛特说……”洛特说会来找我,我要等他来。
“你以为萨麦尔为何到现在也没有出来?”闻人白打断我的话,淡淡地道。
“你是说……”我微微一惊。
“他正在抵挡萨麦尔,给你逃出魔界的时间。”
“啊?那个笨蛋,萨麦尔会杀了他的!”我惊叫,便要往城堡里冲。
闻人白抬手挡住我,“走,立刻。”
“我不能让洛特因为我受伤!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你明不明白!”我不管不顾,抬头冲他大吼。
“他说,是他亲手将你拉入这一场混乱,如今就算无法亲手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至少可以为你赢得离开的时间。”闻人白面无表情地复述。
语毕,他挥手,不顾我的挣扎反抗,便拎着我站在了时空之门的入口处。
“你不明白吗?我早就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我是白颜夕,还是莉莉丝,我都不是东方晓了啊!”甩开他的手,我咬牙道。
“洛特让我告诉你,一旦去了黑暗国度,你便再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
我僵住。
“即使那样……我也不能那么自私。”
正说着,突然“砰”地一声响,浓烟四溢。
浓烟之后,隐隐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墨黑的长发,墨黑的双瞳,正是恐怖版的微生阳,撒旦大人萨麦尔!
还有……八爪鱼一样抱住萨麦尔的洛特,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伤得很得重,否则以血族的修复能力也不必把自己整得像颗猪头一样。
“你敢逃?”阴沉沉的声音宛如从地狱深处传出,萨麦尔无视死命拽着他的洛特,一步一步走近我。
逃不掉了……
“晓晓快走!”洛特大叫。
“你这笨蛋,还不松手。”我看着猪头状的洛特,哭笑不得。
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还不松手,真是笨蛋。
“快走,你不是想见迦斯吗?!”洛特气得乱吼乱叫,形象全无,“快走!”
“你好丑。”我弯了弯唇。
“啊啊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洛特已经快被我气疯了。
“你毁容了。”眼里盛满了冰凉的笑意,我道。
“快走啊,拜托你了!”洛特已经被我气得差不多了。
“笨蛋,松手吧,你会死的。”我抬手,想拔下银戒。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去,你走。”
闻人白说完,掌心一团蓝色的幽冥之火便直扑向萨麦尔,另一手将我推入时空之门。
他的攻击宛如击向了无底的深渊,溅不起半点水花,我却在他的推力之下跌入时空之门。
萨麦尔瞪着我,怒气冲天,黑暗的气息刹那间掩盖了整片天空,连一丝月光也看不见,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笑意,缓缓抬手,掌中凝聚着一团黑色的火焰。
“洛特,松手!”我尖叫。
那团黑色的火焰没有击向洛特,却是冷不丁地袭向时空之门。
“晓晓!”
留在我耳中最后的声音,是洛特惊恐万状的声音。
“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黑暗中,有一个阴沉的声音覆盖了一切。
我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四周都是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好臭……
刺鼻的臭味熏得我恢复了些许神智,我茫茫然挣开眼睛,却还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哪儿?我回到人界了吗?
“洛特!洛特!闻人白?小山……”我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周围只剩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寂得可怕。
吸了吸鼻子,我差点被熏死,这个味道……臭得真亲切。
记忆里,我闻过这样的味道。
在哪里呢?
当然,除了垃圾场,哪里会有如此精彩的味道,说到垃圾场,也只有幸福街的垃圾场可以臭得这么经典。
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垃圾场里被迦斯捡回家的吧。
蜷缩在垃圾推里,我睁着眼睛,感受漫无边际的黑暗。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
我竖起耳朵,听觉敏锐无比,似乎个人类,而且不止一个人。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我面前停下。
“妈妈……”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是个孩子。
“怎么了,小宝?”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里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洋娃娃。”肉嘟嘟的小手在捏我的脸。
“别去碰,脏死了。”
随即我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他们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他们……
我的眼睛……瞎了吗?
一定是因为微生阳最后暴怒中的一击。
“可是真的很漂亮啊!”叫小宝的孩子不甘心地嘟囔。
“洋娃娃?”那个女人的声音近了一些,尖锐的指甲戳了戳我的脸,“是充气娃娃吧,做得好逼真。”
充气娃娃……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破口大骂,一推拉圾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小宝,回家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动弹不得地蜷在一堆垃圾里,郁闷至极。
忽然,盖在我脸上的那一块臭香蕉皮忽然消失,压着我脖子的易拉罐也被挪开,我眨了眨眼睛,随即警觉,有人!
是谁?我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随即我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我下意识揪紧他的衣服。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静寂半晌。
有淡淡的悲伤弥漫。
冷不丁地,有温暖柔软的唇轻轻触上我的眼睛,我傻傻眨了眨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即使看不到,我去感觉到他在伤心。
“你是谁?”我捧住他的脸,慢慢摸索。
他不语。
熟悉的轮廓,温暖的体温,我眨了眨眼睛,有冰凉的液体从眼中滑落。
“迦……斯……”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宗教裁判所(上)
满身都是垃圾的味道,臭到令我自己都汗颜,可抱着我的人毫不在意。
“哗哗”的流水声,有湿湿的雾气迷漫开来,我闻到了熟悉的沐浴乳的味道,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是我并却并不害怕。
背后的拉链被缓缓拉开,我冰冷的躯体微微一颤。
“迦斯……”
我拉住他的手。
他将我放入水中,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
“迦斯,是你吗?”我努力睁大眼睛,却是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温暖的大手缓缓覆上我的眼睛,似是那人不忍再看。
我温驯地闭上眼睛,“迦斯,为什么你不说话?”
“迦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寂静。
他只是仔细地替我洗去身上的污迹,很轻很轻,怕触痛我一般。
“迦斯,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我生日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我一直在等你的……”
“你是知道我在等你,所以你才回来的……是不是?”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是宗教裁判所的祭司?”
“迦斯是宗教裁判所的祭司,东方晓是吸血鬼,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迦斯……迦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迦斯,我……还可以是你的东方晓吗?”
沉默,只有水的声音。
我被裹入一块柔软的浴巾之内,再次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我好怕……”
“迦斯,我好怕啊。”
“我怕白颜夕会抢走我的身体,我怕萨麦尔会找到我,我怕看到闻人白伤心欲绝的眼睛,我怕迦斯会消失……”
“迦斯,迦斯,你是迦斯,对不对?”
小心翼翼地,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床上。
我紧紧拖着那只拥着我的大手,“迦斯,迦斯,你不会再随便消失不见,是不是?”
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一个怎么样的保证。
终于,耳边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睡吧,晓晓。”他拥着我躺下,说。
我枕着他的手臂,躲在他的怀里,怔怔地瞪大无神的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睡吧,晓晓。
我终于……得到了救赎。
晓晓,我是晓晓。
我还是迦斯的东方晓。
在温暖而熟悉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我幸福得宁可就此死去,再不醒来。
“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紧紧抱着他,我缓缓开口,“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那一回,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我对迦斯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我依然这么说。
如果结局必须无奈,那么我宁可在迦斯的怀中永远沉睡。
“睡吧。”
他说。
于是我乖乖闭上眼睛,入梦。
身边的人微微一动,我便惊醒了,下意识地闭着眼睛,我仍是装睡,却忘了自己即使睁着眼睛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略带惊慌地摸了摸枕边,已经空了。
我摸索着下床,绊到柜台,一下子摔了出去。手指触到阳光的感觉,很温暖,天亮了吗?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吧。
急促脚步声,“唰”地一声响,窗帘被拉上了。
我错愕地抬头,眨了眨眼睛,仍然茫茫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迦斯?”
坐在地上,我侧耳细听,想感觉到迦斯的存在。
很轻的呼吸,但稍稍有些紊乱。
我循着那呼吸声,摸索着走向他。果然,我刚迈出一步,那个胸膛就自动靠了过来。
抱着他,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我听到他的心跳。
“我是日行者,不怕阳光的。”我轻轻开口,嘴角弯弯。
刚刚,他在怕吗?
怕我会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怕我会消失?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我仍然是被迦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女孩,没有迦斯,我寸步难行。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宗教裁判所(中)
挽着迦斯的手臂,我慢慢的走,前面的路畅通无阻,我知道迦斯会带我避开所有未知的碰撞。
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从来不知道阳光也是有味道的,阳光的味道,也是甜甜的,糖果一般的甜。
四周很静,连风吹过花草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这是哪儿?”虽然看不见,我依然下意识地侧头,微微仰起头“望”向迦斯的方向。
他不答,我便放弃询问,安静地跟着他走。
“坐。”他轻按我的肩,扶着我坐下,我摸了摸椅子,那是一张藤椅,和以前摆在家中后院里的那张藤椅一样,连左边扶手处的一个小破洞都一模一样,那是一个烫疤,是我以前偷偷在后院里玩“烧烤”,结果差点引起火灾的记念品。
想起那一回,一贯温柔的迦斯也被我气得直跳脚的模样,我便忍不住的笑,那是迦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对我大声,之后,他便突然消失了……
消失的五年间,他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茶香,是迦斯喜欢的那一种茶,我记得那样的味道。我却是不喜欢喝茶,偏喜欢可乐,在还是人类的时候……
所以每一次迦斯泡茶的时候,我总是盘腿坐在藤椅上,十分大煞风景地“啪”一下拉开可乐罐,然后抱着可乐罐一边喝可乐一边观赏迦斯泡茶。
真的是观赏,迦斯泡茶的姿势十分的养眼,那般风雅,我不喜欢喝茶,却喜欢看他泡茶,也算是附庸风雅吧。
“啪”一地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执起我的手,往我的手里塞了一瓶易拉罐饮料。
我怔怔地喝了一口,甜甜的气泡在舌尖跳舞。
是可乐的味道。
我喝着可乐,轻嗅着空气中茶叶的清香,微微眯起眼睛,傻笑。
暖洋洋的阳光睡得人昏昏欲睡,有一只大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便偏了偏脑袋,乖乖顺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膝上,猫咪一般乖巧。
我便在那片温暖的阳光中入了梦。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迦斯不在身边,黑暗中辨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便摸索着下了床。
赤脚走在地上,是毛茸茸的地毯,很厚实柔软。
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我用手去探索,却什么都够不着,一步,两步,三步,还是什么都没有碰着,直到走出第十步的时候,居然还是一点障碍物都没有。
于是我干脆放开了胆子,撒着欢儿地跑,偌大的房间,一片空旷,除了床我什么都没有够着。
跑累了,把自己重重地扔到地毯上,软软的地毯倒比床要舒服。
我开始郁闷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怎么跑都好像没有尽头?
摸了摸肚子,好饿。
“怎么睡在地上?”
是迦斯的声音。
我忙一骨碌爬起来,装乖,胃里却仿佛有一只猫在挠似的,好饿。
他轻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不敢跟他说我饿了。
他跟我说什么我都听不真切,耳朵里全都是他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它们在诱惑我,诱惑我咬上去。
口中的獠牙比我诚实,我感觉到尖锐的牙齿慢慢滋生出来。咬牙后退,我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不敢让迦斯看到我难看的样子。
他……会不会杀了我?
他会杀了我吧。
那一日清晨醒来,他说,东方晓早就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以鲜血来唯持着这罪恶的躯体,我想自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她。
那么现在,他会杀了我吧。
杀了如此丑陋的我,他眼中这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用鲜血来唯持的罪恶躯体……
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我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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