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小山的肩膀上,死也不肯下来,看到那些蠕动的红色藤蔓我就发寒,魔界变态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来自地狱的植物……在城堡里的那一个,果然是巫马火野吧!
“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耀!”小山一脸荣耀地大步上前,走在前面开道。
我一脸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是个好同志。
幻像
城堡里一片冰冷,巨大的壁炉里没有半点的火星,我看着壁炉旁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微微出了神。
鬼使神差地,我从小山的肩头上跃下,缓缓走上前,一屁股坐在那张描金木椅上。
“晓晓!”洛特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怎么了?”
洛特一把将我拉下那张描金木椅,“刚刚你的神态,跟白颜夕一模一样。”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么诡异?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这里的阴气很重。”董家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水晶球来,急急地道。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魔界。”乌桑白了她一眼。
“不是的不是的,是另一种阴气,与魔族不一样的气息!”董家恩忙不迭地解释。
“另一种阴气?是怨灵吗?”我看向董家恩,问。
董家恩点头。
果然是她,巫马火野。
我侧头,隐约见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上。我微微一惊,看到那个小小的背影缓缓转过脸来。
“白颜夕!”
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萨麦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幻像。”
我点头,推开他的手。
“这里被施了幻术,大家小心。”洛特后退一步,护在我跟前。
乌桑、洛特、奥兰多、小山背对着我和董家恩,将我们护在中间。
“幻术是术法中最为可怕一种。”董家恩小小声地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幻术是直指内心的一种术法,它能唤起人的心魔,彻底击跨对手,让人毫无还击之力。”
我下意识地捂住心脏的位置,白颜夕……是我的心魔吗?
死气沉沉的巨大壁炉里冷不丁地跳起一簇幽幽的火光,仔细看去,那并不是火,竟是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从壁炉里飞了出来,将黑暗的房间装点得一片璀璨,像夜空里的星星,可是这些美丽的星星却都暗藏着杀机。萨麦尔抬手,我以为他要揍我,忙缩了缩脑袋,却见他的手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那些萤火虫困在火中。
那些困在火中的萤火虫被烤焦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竟然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清香。
壁炉旁的古董描金木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微笑。
是巫马火野!
果然是她!我微微握拳,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闻人白!
“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她微笑着轻轻抚摸着蛰伏在她脚边的一头魔物,鲜红的指甲映衬着苍白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凄艳。
我咬牙拔下手上的玉戒,五指聚成利刃,疾速掠向她。
瞪大眼睛,我竟然直直地穿过了巫马火野的身体,我的攻击对她无用。转身看向她时,她正桀桀地笑。
“我的身体早就献给伟大的魔主了。”
她是一个怨灵,一个没有身体的怨灵。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向她,压抑住想杀了他替闻人白报仇的念头。
“我想干什么?”她大笑,“我想要得到你的身体和力量,我想要成为魔界的女王,我要替迦斯报仇!”
“你这无能懦弱的失败者,迦斯为你被钉上了十字架,你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吗?!”
“不是!迦斯是神职人员!你不要把他当作你野心的借口!”我大声反驳,想说服她,也想说服我自己。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下意识地想靠近洛特和萨麦尔他们时,却发现萨麦尔和洛特他们都不见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巫马火野冷笑着抬手,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面幻镜,镜子里的景像让我停止了呼吸。
不对,我是吸血鬼,我本来就没有呼吸。
我看着镜中的幻像,目瞪口呆。
“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又怎么知道迦斯所受的折磨!”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合上张大的嘴巴,微微握拳,全身都在颤抖。
那面幻镜之中,有一片暗黑的海,海边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竖立着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吊着着一个男子,他的手腕和足踝处都钉着巨钉,他被钉在那宽大的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那个人……是迦斯。
“他在哪儿。”我开口,声音在颤抖。
如果那十字架上吊的人是迦斯,那米迦勒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爬不出来。
“来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成为魔界最伟大的王!我要带着我的族人们直入第九天!替迦斯报仇!”巫马火野的声音让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入第九天?与天界为敌?掀起新的战争吗?!
我摇头,这是幻像,这一定是幻像!
“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到迦斯吗?我成全你。”巫马火野冷笑着,猛一抬手。
我被吸入了那面幻镜。
脚下是湿冷的沙滩,我独自站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下张望,黑沉沉的海面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漫无边际。
这是哪儿?
我在哪里?洛特他们呢?
“神灵啊,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穴中爬出……”忽然一阵咸咸的海风吹过,我听到风中夹带着一种模糊不明的声音。
那语调平和而安详,可是听到我的耳中却犹如万箭齐发,那是金戈铁马一般的声音,带着肃杀。
我循着那声音一路找去,那声音越来越近。
停下脚步,我看到在沙滩之上,有一群身披白袍的信徒,他们赤着足,绕着一块礁石围成一个半圆,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以神的名义,愿此人,神灵的孩子,重新回到神的身边,愿神仁慈的双手护佑他的平安,宽恕他的罪……”
“阿门……”
我终于看清了,在海边那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吊着一个男子!
迦斯!
那是迦斯!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冲上前,“放开他!放开他!”
我尖叫着冲向他们,毫无章法,完全忘了自己是吸血鬼,忘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仿佛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救回自己最重要的人,我毫无防备地用蛮力冲上前。
直直地穿过他们,我狼狈地跌倒在沙滩上,不敢置信地回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我的存在。
他们都看不到我……他们都感觉不到我……
为什么!
迦斯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那些巨钉钉入他的手腕和足踝,殷红的血液从伤口蜿蜒而下……
他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迦斯!迦斯!”我爬起来冲到他身旁,我想救他,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上直直地穿过,我碰触不到他!
我碰触不到他!
那些殷红的血刺痛了我眼睛,我一次一次徒劳无功想救下他,却无能为力!
他缓缓垂下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滑落在沙滩之上,一名白袍的信徒走上前,踩在那眼镜上,“喀啦”一声脆响,那眼镜碎成无数的小片。
“说,你是否认罪!”
迦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执迷不悟!”
“万能的神,祈求放逐这妖魔,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迦斯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
“不……”干涩开裂的唇上渗出点点血珠,他咬牙,“不要……”
“诅咒这妖魔,让它永远无法回到你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你,它的双手永远触不到你,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你名字……”那些白袍的信徒轻轻地吟唱。
“我的晓晓,不是妖魔!”他轻颤着唇,开口,“不要诅咒她……”
我瞪大眼睛,眼泪猛地滑下。
听到这禁忌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白袍的信徒们开始惶恐。
耳边的诵唱声愈发的激烈起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的男子忽然浅浅微笑。
迦斯缓缓闭上眼睛,苍白干裂的唇轻启。
他在说什么?
我站在他的身旁,听他的轻喃。
“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掉下,我看着他,心里有某一处忽然被填满。
他没有认罪,他没有因为我是妖魔而认为爱我便一种罪……
不知道什么开始,东方的天际渐渐显露出一片鱼肚白。原来暗夜已经悄然过去。
一轮暖阳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碧蓝的海面一片平静安详……
晶莹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在阳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如彩虹般耀眼的光芒。
“晓晓……”一个声音响起。
我看向迦斯,那深邃的灰色双眸竟是一片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巨钉不是钉在他的手脚之上一般。
他在看着我!
他看到了我!
“晓晓……”苍白干涩的唇微启,他缓缓念出那三个字,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伸手,抱住他。
“米迦勒!”巫马火野恶狠狠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惊醒,抬头再看向迦斯,却看到一双平静悲悯的眼睛,他的身后,有着圣光六翼。
松开手,我回头,看到自己身在魔界的城堡之中,巫马火野正扭曲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怎么回事?!
“是她设下幻象,让你的灵魂回到了过去。”米迦勒温和地看着我,“如果再不醒来,你的灵魂就永远留在过去,回不来了。”
回到过去?那么……刚刚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
迦斯他……没有后悔。
他没有认罪。
“米迦勒大人,你别忘了,她是恶魔,你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巫马火野冷笑。
“宗教裁判所是神设在人界的眼睛,身为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你不但让宗教裁判所在你的手中败落,还以身伺魔,化身为怨灵”,米迦勒的声音平淡温和,“以神的名义,在此降罚于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圣光便覆在巫马火野的身上。
“哈哈哈……降罚?!”巫马火野大笑着,身体已成半透明状,“你看看她的额上是什么。”
她?哪个她?
顺着巫马火野的视线,我成了斗鸡眼,两个眼珠子对准自己的额头。
我?她说的是我?我的额头上多了什么吗?
额上一阵发烫,我抬手抚了抚额,什么也没有啊。
米迦勒拉过我,眉微皱。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迦斯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刚刚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咒,我若消失,必有她陪葬。”巫马火野冷笑。
我火了,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拉我陪葬干什么!要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法啊!”
巫马火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睇米迦勒,“如何?还要继续吗?”
看到那张有恃无恐的欠扁脸蛋我就来火,这个女人笨得不一般,米迦勒早就想收了我,他不是迦斯,又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你用她来威胁我?”米迦勒微笑,掌中光芒大炽,“不必痴心妄想,我早已舍弃了那无用的情感。”
舍弃了无用的情感?我狐疑看向米迦勒,这是什么意思?
巫马火野脸色微变。
“我不是那个无用的人类,所以别妄图用人类的情感来羁绊我。”说着,那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扑向巫马火野。
“我不准你这样说迦斯!”巫马火野尖叫,几欲发狂。
“呵呵呵……”米迦勒微笑,“迦斯,那个无用的人类,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从来都不曾存在?
这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对我那样好的男子,他居然说迦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我就是迦斯。”米迦斯微笑,
米迦勒和迦斯是同一个人?
天方夜谭吗?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就像莉莉丝和东方晓一样,迦斯也只是我的分身,我将自身最为懦弱无能的情感分离出去,塑造了迦斯。”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巫马火野尖叫。
“什么依凭,什么附身,真是可笑,叫作迦斯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无用的垃圾,如今收回这个身体,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那个笨蛋真的笨得彻底,他竟然以自愿还回身体为代价,只为换得与你五年后的十日相聚,是不是真的很无可救药?”米迦勒看着我微笑。
我怔怔的发呆。
那一日,在街头相逢。
那一天,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
那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他说,我的晓晓长大了。
那时,在那样一个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怀抱中,我却嗅到某种哀伤的味道。
可是,当时的我不曾在意。
我只是担心他会再次丢下我,再次莫名的消失,我需要一个承诺,于是我问他,你不会再悄悄走掉吧?
在那薄薄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过一刹那的恍惚,他微笑着回答我,当然不会。
那一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脸颊。
他问,晓晓,睡了吗?
我闭眼不语。
然后……眉心一暖,他的唇轻轻吻上了我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眼前模糊了一片……
迦斯,我的迦斯,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他说,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