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泪- 第4部分

　　“告诉我，你要去哪？”在最后的时刻里，她道出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新疆。敦煌。”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豁然道，“去看看那儿的沙漠。也……去看看你奶奶梦想的安息地。”他急而利落地回答完她的问题，然后断然、生硬地，将沈丽君狠狠推出怀抱。

　　由于力气过大，她撞到身后的一个人的肩膀上，被咯疼了，她也不管，只顾着睁大泪眼，望着一点点被人群淹没去的旷画野。

　　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身影，她哑然失声。

　　就在身影还剩下零星一点的时候，沈丽君在百番嘈杂中又听见那最为之动容的声音：“丫头——存好烟，等我回来——”

　　
　　从那一天起。

　　沈丽君心中那片由奶奶生命著成的‘最美的安息地’里藏进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而那个男人的身影，全然保存在那一条条雪白而皱摺的香烟里。

　　……封存。

　　
　　于是。在她那如花一样的季节里，飘下了稀疏、孤寂的雪花。

　　扬扬散散地——融化，冻结。

　　生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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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七年前的初遇　（3）
她依旧那样爱穿淡蓝色的长裙、纯白色的上衣。飘飘的，轻轻的，仿佛自己真如一只轻盈的喜燕，轻到能够张翅飞翔。

　　自从旷画野走后，她被旷画野安排在一所体育学院里做温静老师的美术助理。旷画野的老师——温静，是一位慈祥而温和的老妇人，在沈丽君还是十八岁那年，她就已经六十多岁了。

　　小小的沈丽君始终跟在温静老师身旁做助理，说是助理，不如说是生活上的伙伴。

　　懂事乖巧的她在温静老师的身旁唱着老一辈的革命歌曲；陪老师在公园里牵着小狗散步、与老师和学生们一同去郊区采野写生；在老师身边旋转着舞蹈、在葵花田的另一头呼唤着老师的名字……这些纯净、朴实的记忆，全是她青春道途中最主要的旋律。

　　这些温馨对于年时已高的温静老师来说，难能可贵。

　　包括沈丽君，也是后来才得知：原来温静老师一直没结婚。她只是有一个私生女，名叫温心云，是个热爱武术的热血女子。就在沈丽君和温静老师所工作的那所体育学院里做武术教练。

　　自从沈丽君认识温静老师起，温静老师的身边，就不再拥有这样一个活泼的女儿。

　　也是情有可原。由于没有父爱的创伤一直折磨着温心云，埋怨自己的母亲，便成了温心云内心里一种不可磨灭的潜意识，始终在她的心里骚扰着自己。

　　也就是近几年，温心云还未大学毕业，就因叛逆而参加了工作，并且，不再与母亲有任何‘不必要’的联系。

　　沈丽君常常打抱不平地对温静老师说，为什么温心云姐姐会这样无情。

　　而在一旁摘花除草的温静老师只是背着腰，笑笑：傻丫头，无情也是爱呵。

　　她不解，又欲问起。温静只是轻柔地要求她去帮自己拿杯水来喝。

　　
　　对于温心云的记忆，是从朦胧到清晰的。

　　自从在学院里的巧遇，才使温心云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如春土般、翻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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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七年前的初遇　（4）
打扫完学生们刚上完课的画室，沈丽君用手背擦了擦渗出汗水的额头。

　　“温老师，下节课哪个系的班级来画室上课？”沈丽君最怕体育专业的班级来上课，因为体育系的男同学们都特别调皮。

　　尤其是那个……全学院里体育最好、获奖最多、却也最刺头儿的雷海。

　　就在上一回。雷海带头和几个大男孩们把画室里弄得一团糟，害得沈丽君可怜兮兮地在课后疯狂地整理画室。足足清洗了两个小时才把墙壁上的油彩给擦拭去。这样的苦差事，才不是沈丽君愿意做的呢。

　　“好象是法律系的吧……”温静老师在讲台上一边整理讲义，一边收拾粉笔，无心回答沈丽君问的问题。

　　沈丽君松一口气，继续摆放画架。

　　“哎哟不对……”过了一会儿，温静老师扶着老花镜认真地看着课表，摇头道：“我给看错了，一会儿来上课的是体育系的孩子们……”她又确认了一遍，“没错。是体育系的孩子们。”

　　正整理着画架的沈丽君手一哆嗦，碰掉了一个画板。

　　“小心点，孩子。”温静老师笑呵呵地提醒道，“别砸了脚。”她把讲义都放进包里，自言自语般地道，“学习体育的孩子们好啊，青春，活力……青春果然是个好东西，让人拥有许多不同凡响的快乐。”

　　温静老师最喜欢青春朝气的孩子。尤其是那些欢快的运动员们。全然没发觉脸色煞白的沈丽君。

　　沈丽君无可奈何地跺了下脚，“可是他们会把画室弄得一团糟。”

　　“那又如何呢！”温静老师还是慈祥地眯着眼，“画室本来就是聚集万情的地方，没了世态万物，就没了纸页上的创作……你应该学会包容这些现象，孩子。”

　　“可是……”她紧蹙眉头。

　　“傻孩子，大不了，我和你一块儿打扫卫生！”温静老师微笑地摸了下她的头发，然后走向画室门口，“丽君，我要去趟食堂，要不要顺便给你带些吃的？”

　　沈丽君还是蹙着眉头，嘟着嘴，像只剑拔弩张的紧弓。

　　“我不吃。”她道，然后转身擦黑板。

　　温静老师笑笑，转身缓慢地离去。

　　待老师离去，沈丽君小心翼翼地转身，探身瞅了瞅画室的门口。见没人，她才深深地吁了口长气，还拍了拍胸口。然后，暗自懊恼起来：一会儿该怎样制止大男孩们把画室捣乱？

　　真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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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泳坛骄子　（1）
运动馆游泳池。

　　几个身材高大而协调的男子在透明的水中快速地划动身躯，强健的腿部肌肉如青蛙的大腿，稳健而不失快速地上下拍击着水面。水面如同炸开的锅炉，沸腾出层层水花。

　　沸腾的水花伴随着游泳池岸边女孩子们的尖叫声，震颤不已。

　　泳池岸上，唯一冷静的陈航手握秒表，神情专注地看着水里的四个男子。

　　泳池里的四个男子背对着欢呼，奔驰如同水中的骏马。

　　……

　　不出意料。那个身材洁白、却肌肉结实的平头男子首先伸手触碰到了泳池的终点。他平稳地从浅蓝的水面中浮起身，在浮起身的时候一把扯掉头上的泳帽，露出短而深黑的平发，晶莹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般荡漾的弧线，落于水中。

　　岸上的女孩子们沸腾了。

　　“雷海！雷海！”她们尖叫。摇晃着画着雷海名字的图纸，扭动身躯。

　　陈航掐下秒表，扬起单薄的嘴角。

　　水中其他的男子都陆续到达终点。他们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其中一个男子的帽子，经不住水力的冲劲，半耷拉在男子的头上，像个滑稽的小丑。

　　此时，那个名叫雷海的男子，已经缓缓上岸，拿起椅子上的浴巾，擦拭头发。

　　完美的肌肉与强健的骨骼，都无不显露出成熟男人的*。雷海并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很纳闷，为什么那些女生，会尖叫得如此厉害。

　　没必要么。是不是。

　　他丢下浴巾，朝陈航走去。

　　“陈航，几分？”他笑着问道。他不得不大声些说话，因为那些女孩子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声了。

　　“比上回快了六秒。上回4×100自由泳的成绩是三分五十四，今天终于突破五十了。”陈航一拳击在雷海结实的胸部上，严肃道：“小子，给我再接再厉！千万别骄傲自满，到时候退步了别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陈大大。”雷海大笑，把浴巾耷拉在肩膀上，站在池边看着几个正在上岸的兄弟。

　　“几分？”第二个上岸的花裤男子跳到陈航面前，用手指扣弄着耳朵。

　　陈航很不满意地看了眼成绩表，“还敢问！你退步了整整十二秒！今天下课你给我留堂，三个八百米的全速练习。”

　　“陈教练！！”他绝望地叫道。“只是十二秒而已！我会进步的……”

　　“嚷嚷什么！？”陈航正色道，指着徐小庞的鼻子骂道：“徐小庞，这是训练！不是耍嘴皮子的地方！天天耷拉着个厚不拉咭的嘴是是用来泡妞的！来到训练场你就给我乖乖闭嘴！更何况你还想进国家队！年底的省运会不想参加了？不想参加就给我退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不想上国家队别人还上上！不给进步，什么话也别说！”

　　徐小庞内疚地垂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到一边。

　　雷海看着被骂得土灰土脸的徐小庞，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进步竟然成了讽刺别人的工具。他心里过不去，便悄悄跟上去，“嗨。别丧气。”他拍了下徐小庞的肩膀。

　　“没啥好丧气的。退步就是退步了。转紧时间进步就是了。”徐小庞还是低着头。闷闷地应道。

　　“别这样，省运会离现在不是还有四个月时间么。你丫的那大腿上全是劲儿，还愁进步不了？”

　　“没愁啊，我哪愁了。”徐小庞故意不搭理雷海，转身走向另一个刚上岸的兄弟，“他奶奶的……我的耳朵进水了！怎么跳也跳不出来！”他狠狠地跳了几下，把浴巾甩在旁边的椅子上。

　　“那就凉着，过一会就风干了。”林雨皱着眉头，也是无心调侃。

　　“林雨，咋了？”徐小庞立刻发现林雨脸上的不对劲。

　　“咋的？”林雨嗤之以鼻，“没咋的。不就是比雷海低了几秒么。挺好。”他撮着身上的水，忿忿地说道。

　　徐小庞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他像找到了什么同胞一样地蹿到林雨身边，“嘿？还进步了？不错哎，哥们放学陪你喝酒去！”说罢徐小庞就勾搭着林雨的肩膀去淋浴室冲澡去了。

　　雷海站在后头，纳闷地望着林雨和徐小庞，一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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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泳坛骄子　（2）
“哥们，有前途了啊。”身后传来最后上岸的于卓明的声音。

　　雷海转身看他，“什么？”

　　“说你小子有前途啊！”于卓明豁达地笑笑，欲向前走去。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雷海一把拽住他，道。

　　“不明白？”于卓明不相信地看着他，见雷海一脸无知的模样，便又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跟什么啊？什么玩意啊？？”他更不明白了。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哎。”于卓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年底不就是省运会了么。咱们队里成绩最优秀的四个队员——你、我，还有小庞，林雨，不是要参赛的么？本来好好的，咱们四兄弟公平竞争——你小子倒好了，你那个国家队的老爸指定要你搬去国家游泳队，名额全被你占了，咱们这做你兄弟的，当是被你算上一卦了。”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啊？”雷海紧紧地皱起眉头，很无辜又很气愤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事——咱做你兄弟的，输给你不打紧，关键看你自己良心过不过得去。反正咱也啥愧疚的，你走关系那是你的事，咱只输你在这一层面上。”于卓明淡淡一笑，边用浴巾擦着头发边走进男更衣间。

　　雷海回味着刚才于卓明说的话，一丝愤怒慢慢爬上他的脸颊。

　　他狠狠地将手上的浴巾摔在地上，大步走向男更衣室。

　　一走进更衣室，雷海根本不顾及别人的眼色和讨论，毅然迅速地更换好衣服冲出游泳馆。

　　“喂！还有十五分钟上课！你上哪去啊！？”游泳队队长肖嘉在更衣室里大喊。

　　“什么课？”旷课要扣学分，这是雷海最痛恨的事情。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过道里往更衣室里大喊。

　　“美学理论课！你小子别迟到！扣学分！”肖嘉又喊了一句。

　　雷海也顾不上作回答，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游泳馆。

　　为了躲避那些疯狂的‘雷粉’，雷海每次都会从游泳馆的后门出来。这是一条秘密通道，通往的终点是学院食堂后边的校园职工停车场，平常除了打扫卫生的工人，别无他人。

　　这一次，雷海依旧是从这个地方出来。

　　可当雷海刚一出游泳馆后门时，身后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拍了他一下。“雷海！”一声清脆的女声高调响起。

　　他大惊，连忙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凌巧儿。

　　他松一口气，有些不耐烦：“你在这里干吗？”

　　凌巧儿见他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委屈地撅起嘴巴：“干吗这么不耐烦啊？我想你了，来看你啊！”她偷偷瞥一眼雷海的脸色，又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见到我了，嫌弃我了？”

　　见凌巧儿娇小的脸蛋紧紧地皱在一团，几乎就快挤出水来的模样，雷海不得不软下口气，道：“哪有啊，你多心了。我只是忙着去上课。”他连忙找借口。

　　“上课？现在才四十分呢，离上课的时间应该还有十五分钟吧。”凌巧儿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十五分钟也得找教室啊！学院那么大，我还不知道教室在哪呢！”雷海着急地说道。

　　凌巧儿偷笑，道：“你下节课是美术理论课，教室在六号楼三零四，教学老师是原先退休于中央美术学院的温静老师，还有一个年轻的助理教师叫沈丽君……”

　　雷海直接歇菜，还没等她说完，便道：“你调查跟踪我啊？有必要这样吗？我有个人隐私权，虽然你是我的女朋友，但你不可以这样，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懂不懂？”雷海很严肃地说完，难为地瞥了一眼凌巧儿，随后一个箭步跃上停车场靠墙的一辆车上，又一个翻身，从墙的这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