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脑海里响起的苍老声音,秦尧苦笑连连,此时双臂骨碎崩坏,只能瘫软无力的垂在身侧,随着奔腾身形,像是空无一物的衣袖,状似随意实则无奈的飘在身后。
“老前辈,小子这次就不再逆天而行了,自从出来闯江湖,便知晓江湖险恶,大不了就是一死,三百年后便又是一条英雄好汉!今晚若果真死在这荒郊野岭,倒不用麻烦他人装棺入坟,也算是给二哥省了事。”
秦尧说完后,突然感到意识里传来一声嗤笑,“小子,这就不行了?”
秦尧满脸颓丧,本想着在江湖里闯出些名堂,不说真的就拿那“天第一”的宝座,怎么也要做出点轰轰烈烈的壮举,让二哥四哥五哥知道知道他们这个六弟也不是百无一用一无是处,可如今在江湖里游荡了近三个月,心里面当真痛快,却总是遇到些身手顶天高的高手恶意相向,骂两句倒没什么,咱脸皮城墙厚,可要人性命就真的无趣了,看来自己到头来还真就是个窝囊废,二哥当年不许自己上战场看来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想到这里,秦尧浑身上散发出一股死气,多少有些轻生的念头,此时脑海里响起一声轻叹,梦准残留在秦尧体内的那抹意识头一次语重心长起来。
“臭小子,实话告诉你,老夫当初将这半身修为和一身命数交予你时,便知道会有今天这样九死一生的状况出现,你也不想想老头子我当初是什么身份,虽然被龙青扬那小子后浪推前浪,却也是万人敬仰的上一代江湖看家人!就算过去了近百年,可如今这座江湖在得知老头子我出山之后,哪个眼界短一些的大宗师不虎视眈眈着老夫的修为,虽然你体内只是老夫的半身精华,却比任何烈酒暖酒都要解馋!”
稍微停顿了,依然不见秦尧有丝毫“起死回生”的迹象,梦准只好继续说道:
“再说些更让你垂头丧气的秘密,追上来的那小子也只不过是看上了老夫这半身修为,给他也就给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老夫那一身江湖气数才是真正的宝贝,今后肯定会有更高的高手来找你讨要!老夫既然悉数交予你,便不是让你这般不知珍惜说放弃就放弃的!”
秦尧本来无精打采的神色,在听到梦准这一席话后,兀自出现一抹生机,先不管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有了些起色便叫人很高兴。
“老前辈刚才所说的,晚辈还算知道些,就好比二哥天生的帝王气象,命里终是坐江山的命!可是老前辈为何选择把自身的江湖气数交给我?您看我哪点出类拔萃了,还是怕被龙青扬抹除了痕迹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混账小子,老夫会怕他龙青扬?!不提他心情还好,提他老头子就来气!”
秦尧学那顾欢撇了撇嘴,“是你先提起的。”
“好了好了,臭小子既然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那就好好给老头子我珍惜这承载江湖几百年的气数!”
缓缓停身形,实在疼得厉害,秦尧依靠在一处树喘着粗气,看着不远处映衬着皎洁月光的湖面,嬉皮笑脸地说道:
“臭老头儿真不讲理,既然你老人家那么喜欢我,在就勉为其难地接过这口‘黑锅’吧!”
虽然对秦尧直呼他为“臭老头儿”的口吻相当不爽,但看到秦尧终于恢复了原先的吊儿郎当,梦准满怀欣慰,也就不再多嘴。
很有默契的不再刨根问底,秦尧将脑袋靠在树干上,感受到双臂伤势以匪夷所思地速度迅速痊愈着,心想肯定是肚子里的那老头儿在“从中作梗”,干脆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秦尧抬了抬双臂,虽然还有些撕心裂肺的疼,但好歹听使唤能动弹了,总算是自己身体的一样物件儿。
艰难爬起身,走到湖水边,蹲身子扬起点点清水,秦尧顿觉神清气爽,干脆将整个脑袋埋进水面,感受到面庞冷彻肌肤的凉爽,多少缓解了些被人追杀如狗的紧张心情。
突然身后劲风炸响,秦尧也不慌张,慢慢直起身子,轻轻擦拭着脸上挂珠流淌的湖水,也不回身,淡淡说道:
“来了。”
身后传来周短沙哑地讽刺笑声,“桀桀,怎么,跑不动了?”
被云卷舒一拳气劲震到的内伤还在,加之周短并未看到秦尧的双臂被废,秦尧这会儿虽然双臂浴血,却能够如臂使指地做出动作,也就没有引起周短的狐疑。
“小子,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识相的便跟我去个地方,只要你肯听话,周某可以饶你一命!”
秦尧终于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看着周短,“顾大哥和我们家凤儿,还好?”
“桀桀,小子倒是心大得很,还是自求多福吧!”
轻轻摇了摇头,秦尧背对皎洁月光洒的湖面,伸出一指摇了摇,很不正经地说道:
“我南飞凤一向没有自知之明,也从来不识相,要拿的话,自己来取吧!”
说完后,秦尧倒栽向身后的湖面,顷刻间隐没在湖水之中。周短见状咬了咬牙,气机锁定住沉入湖底不肯浮出水面的秦尧,突然咧嘴笑了笑,阴翳说道:
“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憋多久!”
第七十七章又是谁!
readx;湖水清澈,就算是在夜晚,也能清晰看到湖底随流波漂浮缓荡的水草,秦尧憋住一口气机,沉入湖底,待双脚触碰到湖底淤泥,便盘身坐,手心朝上平放在膝盖之上,眼看是打算在这是非之地打坐修炼一番。
徘徊在岸边的周短并不着急,双手环胸抱住,就那么闭着眼等在那里,虽然能够清楚看到湖底秦尧的一举一动,却还是保险起见,将气机完全锁定住后者。以两人之间天壤之别的修为差距,秦尧若想在这般处境之逃之夭夭,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欠奉。
湖底终究无法呼吸,不消片刻,秦尧脸色渐渐涨红似染血,眉头也跟着皱成一团,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在岸边翘首以待的周短缓缓睁开眼睛,面目狰狞地笑了笑,狠辣说道:
“看你小子还能坚持多久!”
此时的秦尧异常不好受,五品武夫境界,比寻常人的气息倒要绵长许多,可终究不似那气机绵延如长河的二品小宗师境界,更比不得气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品大宗师,这会儿眼看就要憋不住,几朵美妙却预兆不详的气泡自秦尧嘴中不断溢出。
就在秦尧坚持不住要脱身出湖之际,脑海里再次响起梦准的苍老声音。
“小子,尝试分心其他,熬炼气机与淬炼体魄一个路数,破釜沉舟最难却也最捷径,老头子我活跃的那代江湖人,有人为了淬炼体魄,以肉身扛雷,虽然化为粉末的居多,却也侥幸活来几个,活来的不管境界深浅,无一不是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体魄,就是后来也有人效仿此法。”
“有一个名声最响亮的,想必你小子也听说过,那灵隐寺的‘印手菩萨’苏晨,早年为了解救一名弃婴,便以肉身生生扛两道滚地雷,虽然他是佛教中人,修的就是不动禅,可这两道雷也助他坐实了最强金刚的位子!”
秦尧听到梦准如此讲,生生压心头不停跳动的浮躁,将心神渐渐沉来,想起了很多身临其境却又模糊不堪的画面。
有二哥高坐骏马意气风发的年轻样貌,有战场擂鼓铮铮的凄惨萧杀,有市井青楼里载歌载舞的红袖飘香,有一碗酒水里荡漾成圈的愁人醉人,有血气少年怒目圆睁的仗剑行侠。
还有西北大漠里最是威武雄壮的重骑兵,有当年在中军帐内偷偷在沙盘里捧出来的趁手滑沙,有江南道怎么瞧都觉得弱不禁风的酸儒雅士,有永安城里面目最严整的大内锦衣卫。
当然最清晰的还是闯荡江湖几个月来,交情不算深却烙印很重的那些人那些物件。
有沈伴凤腰间总是嗡嗡作响的符剑“化虹”,有顾欢肩头模样狰狞始终不肯让自己肆意抚摸的“血头颅”,有孙家村那位妙龄少女柳浮萍眼里倔强着盘旋的坚强泪,有飞马寨性子豪爽的谭望手里那坛怎么喝都不会上头的烧刀子,有叶飞鱼扭捏得厉害却从来闪不着的细柳腰肢,甚至还有总是“桀桀”笑着的周短露出的那一脸阴翳表情。
湖底的秦尧抱着一线生机铤而走险熬炼气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等在岸边的周短渐渐没了耐性,刚要发作,却突然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
“臭小子竟敢耍我!”
说完后,周短面目陡然狰狞似恶鬼,双手攒动,一道道裹杂着无匹气劲的掌风狠狠拍在湖面之上。
受此凌厉拍击,水面被炸出无数个约莫两尺宽的水洞,盘坐湖底的秦尧双眼猛地睁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泡如柱向湖面缓缓涌去,秦尧抬起头看着急速轰来的无数道掌风,嘴角微微上翘,双掌狠狠拍在湖底淤泥之上,整个人便如利箭般窜射而上,勉强躲过狠辣非常的掌风,秦尧激射出湖面,在空中不停后空翻,甩出无数水滴如天女散花,待翻到湖中心,便落身子潇洒立于湖面之上。
在岸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周短停手上动作,湖面不再如遭雷击,待炸起水柱落后,便恢复应有的平静。虽然有些气急败坏,周短却还是想要逗弄一番到手的猎物,桀桀笑了一声,便对湖中心站定的秦尧说道:
“小子打得好算盘,湖底憋气倒让你小子生生入了四品,不过四品五品在周某眼里都一样,都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秦尧面色淡然,感受着周身前所未有的轻快之感,呼吸越发顺畅自然,体内的元气亦是不再龟缩在气海之中,而是自寻规矩般按照经脉走廊自行运转周天,秦尧满意地点了点头,砸吧了嘴,调皮说道:
“如此快便找到破镜入四品的门路,还得谢过周大侠的以死相逼啊,飞凤是知恩图报之人,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嗤笑一声,显然不屑于秦尧的激将之法,周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
“你是叫南飞凤是吧,周某不管你是什么身世背景,就只一句话,你到底从不从!”
故意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面容,秦尧捏了捏鼻子,然后挥了挥手,撅着嘴说道:
“周大侠当真好胆气,也不管加害之人是什么来路,便要出手得罪,就不怕惹到不能惹的硬骨头?再说了,在是真真正正的纯爷们儿,不好那一口,就不从了吧……”
周短被秦尧的轻佻言语惹得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就欲纵身杀向秦尧,就在此时,却只听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犹自伴着几道一闪即逝的光亮。
停手中动作,周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闭眼感知片刻,便自顾自大声笑了起来,而立于湖中心的秦尧先是看向那道火光,然后瞧见周短放声大笑,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短在笑过之后,眼神玩味地看向秦尧,幸灾乐祸地说道:
“小子,你那个女跟班也不咋地嘛,总是一副冷冰冰高人一等的讨厌模样,上一次周某侥幸败了几招,怎么,遇到自家一派的前辈高手,就得瑟不起来了?啊?哈哈哈……”
秦尧双眼忽瞪大忽微眯,嘴巴抿起,显然听明白周短的挖苦话语,想来是沈伴凤遇到些麻烦了。
可是自己此刻自身难保,就自己这身不堪一击的修为境界,一直以来还要倚仗沈伴凤的保护,如何能帮上她?从没想过她会身陷不利局面,秦尧在心中祈祷之余,深深为自己的弱小而恼怒起来。
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压心中的积郁,秦尧在脑海中向梦准发问说道:
“老前辈,凤儿还好?”
沉默良久后,秦尧的脑海中才响起梦准的苍老声音,“哼,老夫早就说过望气士与武道一途殊途同归,都要讲求循序渐进脚踏实地,那小女娃偏偏不信邪,老夫也没有办法。”
“死老头儿你能不能不要答非所问!”
沈伴凤虽然平日里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陪着秦尧在江湖里磕磕绊绊地走了这许久,难免对她日久生情,当然生的仅仅是朋友情,所以在听到沈伴凤极有可能身陷绝境之时,秦尧异常焦急。
“哼!那个观应宗的小女娃用‘归玄秘法’将方圆几里之内的天地气象收为己用,火候把握上还差得远,自然不是那位指玄境界高人的对手,不过小子放心,观应宗既然肯让这一代储宗出走江湖,没点后手就太窝囊废了,你不用管别人,先顾好自己吧!”
听到梦准如此说,秦尧稍稍放心来,想来那观应宗也是不亚于江湖四大派的顶尖宗门,行事应该周到。
“桀桀,小子,不会再有人来救你,束手就擒吧!”
“我擒你妹啊!”
“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怒喝一声,周短骤然腾空而起,在空中双手成爪,十指跳动赤红火焰,狠狠向秦尧抓来,就在此时,早就躲在暗处的云卷舒大步流星而来,一拳轰向在空中势头不减的周短,还不忘对秦尧朗声喊道:
“快走!”
早就提放着云卷舒,周短看到前者果真不知好歹,侧首轻松躲过云卷舒那霸道一拳,右手五指火焰大作,狠狠抓在云卷舒递出的手臂之上。
只见云卷舒闷哼一声,右手臂的衣衫瞬间被撕成粉碎,露出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五道抓痕。
周短并不想放过在自己眼中反复无常的云卷舒,一脚狠狠踏在后者的胸膛之上,只见云卷舒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如流星般急速坠入湖中。
在一旁藏匿的陶侃见状面色大变,几个起落来到湖边,纵身跳入湖中,片刻后将昏迷过去的云卷舒架出水面。
周短落于湖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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