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梁敬尧才明白过来,对啊,蓝淑羽入土的时间并不长,恐怕现在的尸体正处在腐烂之期,肯定是……他想着,脸色就白了白。
王丞相一见他的神色,面带同情的说道:“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还是早早准备的好。另外,我看宁王那里,倒是不值得担心,他镇定自若,如果他不是问心无愧,就是早有准备,你到时只要稍加注意,随机应变便好。”
梁敬尧点了点头,摸着胡子说道:“你说得对,想必今天下午会去的人不少,今天这事儿,总觉得有些蹊跷,那个孙成强……我对此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总觉得他突然冒出来,有些不正常。”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关于他,想必会有人出手的。”王丞相语带双关的说道。
梁敬尧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一上午的功夫眨眼就过,以往梁敬尧都是吃过了午饭再睡一小会儿,今日也没有了那份心情,他早早的换好了衣服,又让府里的管家去请了个民间仵作,简单的问了一些关于验尸的情况。
那民间的仵作什么时候见过梁敬尧这样的大官,还没有进府门呢就吓得两腿颤抖,不知道两只手往哪放,好在梁敬尧问的都是一些他所知道的专业问题,回答得虽然嗑嗑巴巴,但好歹也说完了。
梁敬尧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心中也明白,不到眼前,不用眼睛看到,一切都是未知,他挥了挥手,让管家把人送走,自己沉下心来稳了稳心神。
上一次验梁维燕的尸体时,他也没有如此的不安,那是因为心中知道,关于梁维燕的尸体,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其实验与不验,他心中也有数,就算尸身验不出什么来,他也有办法让陈家父子招认罪行。
可这一次不同啊……他微合着眼睛,仔细的想了想。
容溪吃过了午饭,做了几个柔缓的伸展运动,便到美人榻上看书,冷亦修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拿过她手上的书道:“少看些书吧,又费眼睛又伤神,你要好好休养才是。”
容溪笑了笑,在心中却是一片哀号,唉……殿下你是不知道我这个现代人在这里的各种不习惯啊,没有电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各种先进的仪器设备用来研究,如果再不看看书,那岂不是要无聊死?
不过,这话她是不能出说口的,只能笑道:“好啦,我知道的,自己会注意。你今天下午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安排?”
“你想做什么?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如果你想做什么的话,我可以陪你。”
“那好吧,咱们去看看验尸的结果?”
“嗯?”
“圣旨上也没有说不允许咱们去吧?”
“这倒是没有。”
“那不就结了?”容溪狡黠的一笑,“咱们得去看看啊,看看他们最后会怎么说。”
“也好,只是……那种地方始终……”
“有什么不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容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如果连这点小磨难都受不住,还怎么做宁王府的孩子?”
冷亦修的眉梢一挑,眼神中倒是有几分骄傲,平时听那些官员说,家里有女子怀了孕,性子都变得十分古怪,吃食、睡眠各方面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对孩子更是小心呵护,不敢有一丝的大意,整个家里都要为孩子让路。
可是,容溪从来没有,只是有的时候饮食上会有些改变,这也是正常的范围之内,至于其它的,一概没有,也并没有娇气,这让冷亦修有些自豪、有些骄傲,也有些愧疚。
“好啦,”容溪像是没有发现他的神情,双手一推他,“我要睡一小会儿,等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醒我,然后一起过去。”
“好。”冷亦修答应着,却并没有走开,只是搬了把椅子在榻前坐下,拿过他刚才从容溪手中拿过的书翻着看。
时间不大,容溪便睡了过去,她最近的睡眠质量并不是特别好,所以总是习惯小睡一会儿,来弥补一下,好在她自己懂医理,宁王府的各种药材食材也充足,冷亦修恨不能把一切好东西都堆在她的面前,她倒自己调理得也不错。
冷亦修看着她的睡眠,长长的睫毛卷翘如羽,轻轻的落在眼睑上,肌肤洁白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泽,鼻翼微微的动着,分外可爱,红唇微抿,像是娇嫩的花朵,只不过在她的眉宇间有一丝倦色轻轻萦绕。
冷亦修慢慢的伸出手去,很想抚摸一下她的眉间,手指刚要触及她的肌肤,又怕吵醒了她,便又慢慢的抽了回来。
他的目光沉沉,像是要把她此时的神情都刻在脑海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牵动他的心。
他就这样看着她,任由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
梁府的门上来报,说是皇宫里派出来的仵作已经到了府门口,车队正在等候,梁敬尧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慢慢的走出府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官职,穿的也不是官服,但是骨子里的气质和举手投足之间的气派是无法磨灭的,何况他的声望依旧在,一出府门,其它的人立即上前施礼问好。
梁敬尧拱手一一示意而过,他对皇帝派来的谢仵作说道:“原来是谢仵作,今日之事,还请多多费心了。”
谢仵作不过就是宫中的一个小吏,平时别说那些朝廷大员,就是首领太监和那些大宫女也不怎么尊敬他,今日梁敬尧如此说话,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施了礼道:“是,是,卑职自当尽力,尽力。”
梁敬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一个太监走过来一甩手中的拂尘说道:“老大人,奴才奉旨伺候老大人一同前去,另外……”
他的声音低了低,“师傅告诉奴才,如果老大人有什么吩咐,请您尽管吩咐。”
梁敬尧一听他这话,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眉眼,这才想起来,他是平时跟在苏公公身边的小太监,算起来也有很多年了,看样子,将来苏公公年纪大了告了老,应该就是由此人来接替了。
“如此甚好,”梁敬尧一笑,“不知公公尊姓大名?”
“老大人客气,奴才家中姓姜,师傅平时唤我小明子。”姜明微弯了身子说道。
“原来是姜公公,不知姜公公可知道今天要去的地方在哪?还要烦请引路。”梁敬尧听姜明的话,便知道他是得了苏公公的令,如今看起来,苏公公也是支持宁王的。
“这是自然,老大人请上车。”姜明立即一笑,伸出扶着梁敬尧上了第二辆马车,他自己上了第一辆马车。
队伍中有二十来号人,除了梁敬尧和谢仵作,其它的都是太监和护卫,梁敬尧上车之间发现最后面有一辆马车,与队伍中的不太一样,他并没有多问,其实心中也明白,那应该就是孙言官了。
梁敬尧坐在马车中,车子很稳,快速的向着蓝淑羽的坟墓而去,蓝淑羽的尸首按说应该是送回原籍的,只因为她此次大比有功,皇帝特意下旨允许她葬在城北的香樟树林内,那里埋葬的人都是有功名的,而如今蓝淑羽葬在这里,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 ; 坟前现身
“皇恩浩荡?”容溪不禁冷冷的一笑,“人都死了,再丰厚的赏赐再多的虚名,能够比得过一条命吗?说这种话的人站出来,问问他愿不愿意死,然后再封他个什么?”
冷亦修爽朗的一笑,“说得有理,估计很多人心中都是这样想,不过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哼。”容溪哼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如果再说下去,恐怕冷亦修也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了,什么人权、什么公平、什么尊严、什么平等,这些都是冷亦修无法想象的,迄今为止,冷亦修能够接受她如此多的不同,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一点压力也没有,容溪挑着车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对冷亦修说道:“等到大比过去,没有什么事情了以后,你带我四处转转吧,或者去你的别苑住上几天,总是在王府里,都快闷死了。”
“好啊,”冷亦修拉过她的手,“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出去,怕累呢。”
“怎么会?”容溪瞪大了眼睛,其实她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之前在现代社会的时候,除了研究就是旅行了,研究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放一个假,背个包去旅行,旅行和旅游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上路。
如今=无=错=小说=m。=QuleDU=到了这个异世,空气环境都好得一塌糊涂,她哪里有不想四处转转的道理,上次去了明宵,至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意思的,当然,如果忽略当时的坏心情的话。
“只要你喜欢,”冷亦修笑了笑,窗外的阳光明媚,落在他的眼中,有一种宠溺的亮光。
梁敬尧掀起车帘的手微微一顿,他料想到今天有不少人来观望,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来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虽然没有穿着官服,但是那些熟悉的面孔,还有身上的衣服和气质,都是为官者。
而另一方,则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形色各异的百姓,他们的神色都有些紧张,有些迷茫,还有的是忧虑。
梁敬尧的动作只是停了一瞬,然后便下了马车,只是这一瞬间,心中便是千回百转,那些官员倒也罢了,他从那些百姓的脸上看到了宁王府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战神宁王,从来都不是一个虚假的存在,而宁王妃经过上一次的法场救父,也深得百姓称赞了。
人心所向啊。梁敬尧在心中暗想。
他刚下了马车,姜明就立即走了过来,微笑道:“老大人,蓝姑娘的坟茔便在那里了,您看。”
梁敬尧的目光随着姜明所指的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香樟林中,有不少的的坟茔,而最新的那一座,周围还有几个侍卫把守,想分辨不出是哪个来也不行了。
坟茔前面的墓碑上是苍劲古朴的魏碑,黑色的大字,深深刻入石中,笔笔凌厉,像是刻入人的心里。
微风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响在众人听来有些低沉,似低低的呜咽之声,刮过人的心头,让人不禁微微一颤。
官员们倒是不觉得什么,他们更注重的是这件事情的背后透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信息,皇帝是什么样的心意,这朝中的风势是不是要改变方向。
而百姓们更为关注的是这件事情的本身,蓝淑羽冤死,她曾经在大比上为国争过光,很多人都知道,而她的丧事又是由宁王府办理,如今,突然说她没有死,本来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却被那些掌权着演变成了这副模样,蓝淑羽要面临着开棺验尸,宁王府则面临着欺君之罪。
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人各怀心思,梁敬尧慢慢走到坟前,他接过管家手里的清香,在燃烧的白烛上点燃,抿着嘴唇举了三举,这才插入坟前的香炉中。
香烟袅袅,清淡如丝,很快便在风中消失不见,众人都摒息不语,目光深深各有思量,看着那清烟一点一点淡去,像是刚刚逝去不久的香魂,刚被埋入这里不久,风光大葬,突然就又要被开棺验尸,这世间的变化,当真是反复无常,无人能够说得清。
上香完毕,梁敬尧谁也不看,只是沉喝了一声说道:“开棺!”
人群中有低低的“嗡”声传了开来,刚才还平静的能够听到风声,此刻却像突然来了一群蜜蜂,嗡嗡个不停,梁敬尧没有收转目光,依旧平静的望着被扒开的坟墓。
阳光轻轻照耀而来,每片叶子都像是被镀了金光,在地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那些围观的人或站在影子里,或站在阳光下,眼睛无一例外的望着那一层层被挖开的黄土,慢慢的堆得越来越高。
仿佛有一双手,带着黑暗的影,慢慢的靠近,轻轻的扼上了所有人的咽喉,心被微微的提了起来,丢入那层黑影里,而呼吸也慢慢的一收再收。
那些嗡嗡的议论声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死水一般的沉默。
数百人围观,却无一声响动,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平白多了几分阴森诡异之感。
“棺起!”随着姜明的一声高喝,众人的神经又被提了担,呼吸再紧了紧,眼睛睁了睁,紧紧的盯着那从黄土中露出来的一角棺木,那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边缘还包了金角,如今重见天日,依旧泛着莹润的光泽,那繁琐的花纹中嵌满了泥土,似乎带着微微的潮气,只不过在风中一吹,那潮气便很快散去,风过,扬起无数灰尘。
众人眯了眯眼,目光却依旧不肯离开那棺木。
那些侍卫把绳子捆到了棺木上,另一端紧紧的缠在肩膀上,有人低声打着号子,只听“一、二、三!”
三声过,侍卫齐齐用力,随着一声沉响,大片大片的尘土在风中飞扬,整副棺木被侍卫们从土中拉了出来。
棺木沉沉,无声而肃穆,那些精致的花纹里的尘土依旧在轻轻的飞扬,风声似乎更大了些,众人的呼吸更轻了一些,仿佛只要一个不经意,自己也会像那些飞扬在空中的尘土一样,被风吹走,消失不见。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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