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公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养虎终会为患。
阮素云为质的第三年冬上,安南老太君病逝了,这个一心光复虞家的女人,费尽了一辈子的心血,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含恨而终。
转眼已过五个春秋,今年是阮素云母子入京为质的第六个年头。
………题外话………
求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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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常
傅府旧宅,入春后天气已渐渐转暖。
书房正中,一张案几后坐着个穿着细棉麻布上衣下裳的小孩,直眉昂扬,眉色浓长,鼻头挺俏,粉粉的唇微抿,头上团着个包包用同色的麻绢扎着。
案几上残业断章一片狼藉,小孩双眸漆黑,一本正经的漠然着脸,一张一张撕着手里的书籍。
相比她两岁尚第一次摸进这间书房撕毁的那些资通语录、游记典籍甚至世间仅存的孤本,现在情况已不知好过多少,毕竟她撕的并不挑剔……
自那次,傅通一脸便秘般捡起那些孤本残卷一片片粘连好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书籍原著,每天只有不同的手抄卷供她迫害。
这几年间无有间断,难为他想得出坚持的下来。
〃公子,该用膳了。〃,小厮阿五在书房外恭敬的低声道。
书桌后的小人,元宸,自书里抬眸,睇了一眼,又迳自垂眼将最后几页书卷撕完,这才悠然起身。
小人儿一板一眼的走在前面,小厮恭敬的跟在身后向内院走去。
傅通适时的出现,直接走进书房,开始打理案几周围的狼藉,这间屋子与其被叫书房或许该称为书楼更为妥帖,它曾是傅经专作归纳珍藏典籍之用的,处理公务是在外书房,自从当了丞相也甚少有机会回这边院子。
自打前年那小人儿摸进来后,倒成了那位的专属。
傅通看着满满一纸篓的残卷,微微蹙眉,他实在弄不懂这小世子怎么生来有这怪癖,只是这书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撕的多了,不知道外面找来的书世子她要不要?又一想觉得不行,外面进来的东西总有不妥。
说来也怪,这小世子按说是不识字的,但是偏偏重样的书籍她动都不动,而且老爷有命,只要在府内,府里大小事宜皆都顺着她们母子,没法子,他只能尽心伺候,好在那小世子除了有些怪癖倒没旁的毛病,不哭不闹,乖吃乖睡,有时候也会不言不动的发半天呆,脑子倒是清醒的。
清风院,小厅里摆好饭菜,阮素云早就翘首等着了,见元宸走来,忙迎了两步接过丫头手里的热巾子给她擦脸洗手,几年里早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元宸只站着任她忙活。
〃又去书房了?〃,阮素云看她额上沁出薄汗像是走了有一会,不由问道。
〃嗯〃,元宸淡淡应了声,随着阮素云走到桌边,等她入座她才跟着坐在下首。
杨嬷嬷和阮素云的奶娘李妈适时的上前伺候两人一起用饭。
元宸接过碗筷,睇了身旁杨嬷嬷一眼,〃坐〃
杨嬷嬷屈膝伏了伏算是谢恩,然后也自坐在下首。
两年前,安南老太君死讯传来时,除了阮素云伤心了一段时日就属杨嬷嬷了,念及老主子恩情,竟是一幅要追随而去的架势,好说歹说被劝了下来。阮素云孤身在京城又带了个身份诡异的女儿,到底是要依靠她的。
阮素云身旁奶娘李妈沉默的看着,悄悄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一旁婢女们前头。
………题外话………
关于女主:陈述时一律用作她,因为“他”,这样很麻烦也可能导致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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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续上
杨嬷嬷可不是普通陪嫁丫鬟,她曾在太祖皇后宫中司着女官,到了年岁被放出来,可惜年纪大了没嫁出去,就干脆自梳了,后进了当时老太君娘家柴郡侯府供差,伴在了尚在闺中的老太君身边,直到最后陪嫁进安南王府,阮素云母子入京会让她跟着也是因着这缘由。
按说这样一个人,最是一板一眼讲着规矩,会这样不顾尊卑和主子同桌而食怎少得了这位“小世子爷”一份。
头一遭阮素云请杨嬷嬷入席时,两人一推一让将将僵持了一炷香,元宸那日早上吃的少也是饿着了,那么长时间饭菜闻得吃不得天大的耐性也没了,终是不耐的微微蹙眉睇了杨嬷嬷一眼,没法,她总不能不耐烦睇生养她的那个女人吧。
就是这样一记眼神,杨嬷嬷愣愣间被阮素云牵引着坐了下去,那是怎样的一眼,她只觉得清冷寒洌的背心一凉,这种感觉有多少年不曾有过了?
当年入京前,现在的王爷她的父亲,担心她受老太君之命对王妃母女不利不够尽心而在临行前恫吓她时,她都不曾被慑。
用完饭,李妈使唤着丫头们撤了盘,杨嬷嬷收敛心思伺候着娘两漱口净手,伺候着两人歇于一旁榻上,伺候着奉上热茶。
问及旁人对这孩子有何印象,至多都只会回答说这孩子天生禀凉,再除了异常乖觉与别的孩子倒无甚区别,而她,如果不是那惊鸿一瞥的一眼,她或许也会这般认为。
“王妃,世子,刚才傅管家来传话说,宫里为世子请了夫子启蒙,明日就会来上课,要用的东西他已经备好了,请世子明日辰初过去,介时六皇子也会来一起上课。”,杨嬷嬷垂眼恭敬的说道,说完不忘看了当事人一眼,这祖宗每日不睡到辰末可是不会起的,雷打不动。
阮素云微讶,“这么快?”
元宸闻言抬眼看她,你求来的?
阮素云这么多年来每每入宫侍奉,那不着调的太后总是不分场合的让她受尽嘲讽折辱,头两年甚至更惨,只是再多苦她都不曾在女儿面前表现分毫,这么坚强努力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怕她冷怕她热怕她饿着怕她累更要提防一切杀机,她就像是一粒被播种催长开花的种子,从恐惧到习惯到麻木。
呵,还摊上这女儿惜字如金,更是要对她举手投足顾盼流转间理解个透彻,所以阮素云第一时间看懂了,忙摇手,“不是不是,是华妃,是华妃娘娘的恩典。”
几年里除了大小节庆应旨进宫,阮素云每月初二的日子也要去宫里请趟安,倒不是跟太后,而是跟现在的皇后,久而久之竟然和皇帝的一个妃子结了闺交,那妃子回家省亲时来看过她们一次,这两人气质上倒是如出一辙,都是典型的深闺女子,出嫁前没出过中门大院,娇矜柔弱,只是阮素云姿色素净,输了那华妃三分艳丽。
………题外话………
这两天都静不下心码字,忍不住的刷新闻,看朋友圈,消防战士,年轻的生命,最小的18岁和我弟弟一般大,真的不敢想象真的太可怜了,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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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皇子
后来听说过那华妃的身世倒也随她们去了,都是可怜人。
“六皇子打小身子骨不好,精力不济,跟着国子监诸皇子一块上学的话学业跟不大上,华妃娘娘说你差不多也该启蒙了,便想着求皇上个恩典让六皇子和你一道在这府里上课,我跟她说回来问问你,我没答应……”
见女儿一边眉头微挑,阮素云急急为自己申辩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还撒娇般嘟了嘟嘴。
杨嬷嬷垂眼只当看不见,这王妃也二十来岁人了,能有这份心性她倒是极叹服,世间能有几个女人能有她这般心境能将幽禁过的像锁在深闺般不知愁滋味的,老嬷嬷一连用了三个能,想来这阮王妃是真的很能!
前两年每月逢进宫请安还会筹措不安一下,自打认识华妃后连这也免了。
元宸也很有扶额的冲动,到底是忍了,启蒙就启蒙吧,她也好奇古人这小孩都怎么启蒙的。
第二日,元宸还是照常辰末才起,巳时用过早饭才晃悠进前院,听说那请来为六皇子授课的是位三十年的老翰林,先帝年间最后一批进士出身,不逢时啊,被扔到翰林院里编书搞了半辈子学问,没有大功也没犯过错,最是懂得中庸之道。
早上这夫子和六皇子前后脚进的门,傅通象征性的通知过一声就再没见人影。
元宸晃到上课的屋子时人已经开始了,也是,总不能让一个从四品的大官和一位皇子等她吧;
眼往屋里扫了一圈,元宸找到为自己准备的位置默默的走过去坐下,阿五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垂首站着。
老翰林半垂的眼皮默默斜了她一眼,嘴里吊着书袋子一声声念着课文。
一身儒白色衣衫,脸色霜白,一看就带着病,眉眼间稚嫩却还难得的看出几分和煦,六皇子手拿课本认真的看着,时不时的伴着一声咳嗽,有不懂的地方也会出声问。
元宸懒懒的一手支着下巴,挑眼看那传说中身世坎坷的六皇子的背影。
六皇子今年已经八岁有余,身形上却没有比她大多少去,听说这六皇子身体孱弱是娘胎里带的病,先天不足。
他母亲华妃本来是京中一门名望世家的嫡妇,娘家也是书香门第,满门清流,小夫妻两人也是相慕相亲,这一切都因为当今圣上而发生了改变,不然又哪来的如今华妃?
名门世家三代同堂,老太公是内阁退下来的,七十大寿那天当今皇帝也驾临去凑了一把热闹,本是天降恩荣没成想最后竟成了家门不幸,帝王酒后失德强幸了进门不久的新妇。
最后的最后很是一段鸡飞狗跳的荒唐,华妃一朝珠胎暗结,快生产时才因后宅争宠被曝出了肚子里孩子来路不明,一时之间京城贵族中都在热议着这一八卦嬉笑炎凉。
华妃抵死不言,最后差点怀着孩子被投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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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续上
此时的皇帝或许也一直在关注着事态发展,从一开始怀疑那是自己的龙种,到最后确认了日子,又经历了几番天人纠葛,最后的最后还是冒着被傅丞相骂成猪头的危险大佌佌的承认了那是他的种,绝对不能被扼杀或遗落在外。
这下满京城的天空都因这一八卦沸腾了,世家太公大骂朝堂大骂傅经一顿后一脸羞愤的头撞了龙柱嗝屁了,世家父子紧跟着被外派,再不久傅经也因教育皇帝失败而自觉无颜面立足朝堂,所以也跟着致仕了。
传闻是这么说的,另据不可靠消息据说是傅公大人对重塑皇帝那块烂泥失去了兴趣,遂而远遁世外冷眼旁观以待。
怎么可能?在这个以君为天的时代,有“皇帝or烂泥”这种想法就已经大逆不道了好嘛!可能嘛?
〃早上的课业就先到这里,六殿下您稍作休息,下官晌午后再过来。〃,老翰林合上书,躬身恭敬的说道。
六皇子卫修文自塌中挣着欲起,小太监忙上前扶他,双手一和微微倾身回了半礼,〃童大人辛苦了。〃
〃下官不敢,殿下言重了。〃,童翰林默默躬身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向外走去,路过元宸身边时他略略停顿了一下,这小世子一早上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没听说她已经启蒙了呀?
他垂眼向下一望,唇角狠是一抽,摇了摇头,难得的有些愤愤甩袖走了。
这世子怎么左手执笔?卫修文好奇的看过来,走近,〃世子你在写什……么〃啊
话未说完皇子殿下就有些哑了,触目所及只见诺大的上等宣纸上被她大大小小画了数只王八。
九、只,最后一笔收笔一勾顺溜的勾勒出王八的尾巴,你当你铁画银钩么,元宸这才抬眼看向她案几前有些发傻的皇子。
元宸扶案站起身,活动着有些酸麻的腿脚,〃吃饭了嘛?〃
卫修文和着那小太监均是怔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元宸身后小厮上前一步,垂着头恭敬的姿态对她说,〃回公子,宫里的人已经为六殿下准备了午膳,正在隔壁候着,夫人让问您是否回院子?若是不回,她差人把午膳一并送过来。〃
〃就搁这吧〃,元宸略一沉吟就决定了,边说边转身向门口走去,小厮紧随其后。
〃哎哎哎你……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没规矩你……〃,卫修文身旁的小太监跨前一步指着元宸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十二三的年纪,到底小,卫修文平日里又是个温和的,他还知道护主已经是不错了。
〃豆子,算了,咱们上门叨扰已是不该,怎么能再难为了小世子咳咳。〃,卫修文拦下小太监的手,摇头笑了笑,那小世子随意是随意却是瞧不出有轻视他的意思,想来平日里也是那般随性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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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同食
被叫做豆子的小太监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愿意的嘟囔道,〃小小一个质子,竟也敢这么嚣张,也就殿下您和气,瞧他年纪小吧不跟他一般见识。〃
卫修文微微蹙眉,又是两声轻咳,颇有些严厉的低声责道,〃你也少说两句,咳,这么口没遮拦的我看是王掌事还罚你罚的不够厉害。〃
豆子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忙低头认错。
卫修文摇了摇头,抬脚向门外走去,豆子紧忙又跟着扶上他肘间。
安南王这几年大力平定南疆,年年都有疆吏替其请功的战报送入京城,水涨船高,谁知道哪天一个不小心这质子就翻身成为承爵的世子,又岂是你个小小太监能得罪的起的?
等卫修文转进隔壁厢房,元宸已经被伺候着洗了手脸,坐等着吃了,杨嬷嬷跪在她案前仔细的摆着饭食,先是将一只精致的小碗捧到她面前,然后奉上她专用的银柄木勺,世子说木勺隔热。
什么是隔热?是哪两个字?她不曾问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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