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坐在沙发上玩乐的十来个人停了嬉笑,蓦地起身,扔了手里的东西,拧眉,脸色不愉地看向刚进来的几人。
两帮人隐约有了大打出手的架势。
“金老板的真性情,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一点改变。”低沉的男声有些沙哑,但又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金老板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季林本人。
他原以为,沉稳如季林,最起码也得有三十六七,但眼前这位,显然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季林的眉眼深沉中又透着清隽,没有亡命之徒那股狠戾,走在路上,恐怕谁也不相信,他干的是这档子事,此刻,他抬手,修长的两根手指,拿开咬在嘴边的那根烟,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人都到了?”说话间,他反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金老板冷哼一声,找了一个沙发坐下,斜眼,看立在那里的季林:“你林老大还真是忙,来谈个生意还要候着排队。”
季林笑,眼尾有淡淡的细纹,倒是给他添了几分稳重,他也选了一处坐下:“去打了个电话。”
边说边把陈年老款的手机往茶桌上一抛。
金老板见他神色坦荡,心底的提防消退了不少,紧皱的眉头松开,晃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季林,我也不跟你寒暄了,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谈生意。”
季林唇边依然噙着笑,但那双极黑的眼眸却看向金老板,静等着下文。
金老板朝旁边的手下一使眼色。
手下会意,立刻把封的严严实实的保险箱放到茶几上,打开,里面是满满实实的美钞。
“这样,够诚意了吧?”金老板意味深长地道。
季林探身,烟灰弹进旁边的烟灰缸里,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你要多少?”
“全部。”金老板神情紧绷,把保险箱往他跟前一推。
季林抬头,望着金老板充斥着野心的双眼,点点头,但神色有点为难:“不过钱方面可能还需要加。”
金老板畅快一笑,拍了拍季林的肩:“只要货好,钱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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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酒吧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出来,颀长的身材,硬朗的五官,英气逼人。
两声短促的车鸣声从某个角落传来。
男人偏过头,在酒吧门口站了会儿,才抬脚朝着声源处走去。
距离酒店五十米开外、树影重重的隐蔽处,停靠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等人走近,两前车灯骤然亮起。
‘季林’迎着刺眼的车灯,眯了眯眼,走过去,打开副驾驶座车门。
刚坐到车内,一根香烟便丢到他的身上。
“里面那帮子兔崽子都怎么样了?”
驾驶座上是一个二十六七的男人,名叫姚烈,看到揉着眉心的‘季林’,很有眼色地把打火机递过去。
淡蓝色的火焰从小小的口子里窜起。
‘季林’瞟了他一眼,把烟靠近小火焰,点燃,抽了一口,降下车窗,视线注视着外面,淡淡道:“老良已经派人去三环堵金大全,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至于里面那群人——”
他顿了顿,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车窗外,弹了下烟灰,烟头的火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
刚才在里边,他也是一同被抓的。
“没个十几二十年出不来,肖展佛不会不懂弃车保帅的道理。”
姚烈拧眉,替他担心:“二哥,那你这趟回去,肖展佛会不会为难你?他向来疑心重,这次的损失惨重,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善罢甘休,怎么也得拉个替死鬼出来。”
“这趟生意我原本就不打算出来,是他点名叫我,我也劝过他有风险。”
在来之前,他就做足了准备,只是到时候,苦肉计在所难免。
‘季林’耷着眼皮,像是累极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不对周围环境设防,放松全身紧绷的神经。
姚烈突然说:“二哥,既然来了b市,你顺便回家看看嫂子吧,上回你不是说,嫂子住在娘家吗?”
“这些年,你忙的各地跑,都没什么时间陪她,干咱们这一行当的,离婚的例子太多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
‘季林’冲他笑了一下,想到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倒没多大的相思感触,但毕竟是自己的责任。
他把烟蒂丢到车窗外:“我跟上头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她娘家有一位长辈过世了,刚好回去陪她参加葬礼。”
旁边的姚烈突然‘咦’了一声,口吻极为诧异。
他眼尾余光扫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姚烈,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瞧见的是路边掐架的一幕。
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太妹拿着高跟鞋在砸一个抱着头惨叫、膘肥体壮的男人。
一边砸,还一边用脚踹,要多狠就有多狠。
他在车里看着,尤其是看到几个人抱着她往边上拖,她还用力把高跟鞋砸过去,一副不肯善了的狠劲,心里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滑稽,在座位上微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
初步可以判断,应该是一群小孩子出来玩,遇到了毛手毛脚的男人,这些男人估计没想到惹到的是泼辣小太妹。
那个动手打人的小太妹,大冬天,穿着红色的包臀裙,外劈着一件狐皮披肩,冰蓝色的短发。
倏尔,她转头朝着这边望过来。
因为太过突然,他想移开眼已经来不及,隔着一段路,两人的视线就那么对上了。
她小小的脸上化了浓艳的妆,一双猫眼画了眼影,别样的风情,稚嫩的五官,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虽然她看不清车内的情形,但就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微抬下颚,非常嚣张地冲那辆军绿色吉普竖起了中指。
车内的男人微微一愣。
她已经推开劝架的人,捡了自己的包,又朝那个一脸淤青的男人踹了一脚,身姿妖娆地走了。
‘季林’回过神,蓦地一笑,像是在笑自己被竖中指,又像是在笑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肆无忌惮。
他冲还在好奇张望的姚烈道:“开车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少些,关于八年前,写了好几个开头,但都不甚满意,不能像一般总裁文那样写,怕失了味道,所以最后决定以郁二的角度来开篇八年前的第一章,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有人喜欢有些不喜,所幸我相信,你们一直都在给我继续努力的信心。
还有,郁二就是季林,假名,小伙伴们,千万别告诉我,没看出来……捂眼,别让我瞧见。
深思熟虑后,觉得有必要说明一点,欢欢因为家庭原因是个小太妹,但也只是虚张声势,没跟除了郁二以外的男人乱来,分开后那几年,也不过是做戏,为了让郁二以后认为她是个坏女人,唔,差不多,就这样吧。
 ;。。。 ; ; “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回丰城。”
乍一听到这句话的叶和欢,心脏怦怦跳,但还是强作冷静,冲他微微一笑:“小姨父,你喝酒了?”
“没有。”刚才等在外面,郁仲骁想了很多,他深邃的目光凝着她的脸:“我现在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在b市。”
“这是你的事,不需要跟我交代。”
她回答的语气凉薄:“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结婚,跟你回丰城,我的男朋友跟女儿怎么办?”
郁仲骁不说话,但也不让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钤。
有人路过,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和欢心里感到焦躁,尽管她唇边还噙着笑:“现在一点二十分,您再不去高铁站,怕赶不上车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
说这话时,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突然间,叶和欢觉得异常疲惫,想说更无情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唯有静静的沉默。
店内播放着轻扬的音乐,但她的心情却不住往下沉。
她想起多年前母亲甩在自己脸上的耳光,面对发病后声嘶力竭的母亲,她唯有哭着跪在病床边,一遍遍的发誓,不再跟他有任何的纠缠,尽管如此,母亲还是趁着护工不注意,爬出窗户,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
不知过了多久,郁仲骁开口,像是经过慎重考虑,他说:“胭胭我会养,你跟我回丰城。”
叶和欢惊愕地看着他。
“胭胭很乖,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顾她,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郁仲骁一开始语气还有些生硬,说到后来,就连眉眼间的神色也自然了:“以后我出去工作,如果你们母女想回b市,我在这边的房子还没卖掉,到时候,你们可以搬进去住。”
叶和欢的太阳穴阵阵刺痛,为他这种‘喜当爹’的言行,这才多久,他连婚后生活都规划好了。
“你真的不介意我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她问。
郁仲骁不看她,只是淡淡地道:“我也挺喜欢胭胭的。”
撒谎!
要真喜欢,为什么不肯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明明就介意的要命!
她自嘲地想,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叶和欢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幽幽道:“今天很谢谢你陪胭胭打气球,你刚才说的,我就当做没有听到。”
“胭胭有自己的爸爸,我不会让她重复我的童年,她必须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松开,又攥紧,郁仲骁望着她的眼神尽是逼迫:“完整的家庭?你想要怎么样完整的家庭,孩子的父亲,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爱你在乎你吗?”
本来就是谎言,经不起他的咄咄逼问,叶和欢逞强着反驳:“你凭什么说孩子的爸爸不在乎我?”
“你们真心相爱,孩子会说那么句话?”
叶和欢立刻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她的手腕被他攥住,拉拽到胸前,他用了很大的力,她猝不及防,往前一趔趄,撞进他的怀里。
她挣扎,想推开他,反而被锢得更紧。
郁仲骁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情不再那么糟糕,脸色缓和,但双臂更用力地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几年在外面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以后还敢见异思迁,别怪我——”
“我就变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杀了我不成?”
叶和欢挣脱不了,看着他骤然冷冽的脸庞,还有那狂风骤雨般掀动的眼眸,笑了下:“你能要求潘金莲忠贞吗?如果不行的话,咱们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高铁站,我就不送您过去了,小姨父。”
她嘴边带笑,目光却极冷,不像是玩笑。她是真的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抱着侥幸的心态,甚至厚着脸皮纠缠着她,她却硬了心肠,偶尔流露出的娇羞姿态,并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那不过是她轻佻的本性。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该看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去奢求,可是等来的答案,始终未变。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死死地抠着她的肩膀。
“像我这种人,其实,并不值得你这么对待,我呢,比较喜欢寻找不同的刺激,可是你,偏偏那么古板,就连跟你做/爱的时候,你也像头蛮牛横冲直撞,我根本体味不到快/感,却偏偏要装出达到高/潮……”
“闭嘴。”
他的脖颈处青筋暴动,耳根也红了,这就恼羞成怒了吗?
叶和欢耸耸肩,那浑不在意的神态,轻浮的动作,无不在说——闭嘴就闭嘴,那也改变不了我是坏女人的事实。
“这样就受不了啦?”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他挺括的衬衫衣领,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突起的喉结,掀起眼睫,媚眼如丝,笑颜如初:“我们再在一起,一定还要做的呀,到时候,你真能忍受跟别人共用一个坑?”
手腕再次被禁锢,过大的力道令她眉头一拧,但被她的笑容瞬间掩盖过去。
“不过小姨父,”她贴近他结实的胸膛,红唇触到他的耳根,像一条有毒的美人蛇:“这几年,我还真没遇到在床上比你持续时间更久的男人,要不,你今天也别走了,晚上我去你的那套房子里?”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甩开。
叶和欢不气不恼,不同于黑沉的脸色,她叹了口气,颇为嫌弃:“既然玩不起,以后就别找我。”
她听见手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是嫌她无耻,想要打她了吗?
也许只有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们才能结束这段纠缠……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脸颊的疼痛。
她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有些事,你说了开始,并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
说完,郁仲骁径直走了,从她身边掠过,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叶和欢侧过头,看着他高大英挺的身影推开门离开,她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眼圈温热,鼻子竟也有些泛酸。
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后悔。
可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呢?叶和欢,你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造的孽,得为它买单。
十八岁的叶和欢,可以为爱不顾一切。
二十岁的叶和欢却已经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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