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和欢嗯了一声,从旁边拿过干净的吸管放到饮料杯里,换来小姚望甜甜的一声‘谢谢姐姐’,又让她眉开眼笑。
范恬恬看她跟自己孩子玩耍的样子,说:“你今年也二十六了,是该找个对方,然后结婚要个孩子。”
“算了吧。”
“……为什么?”
叶和欢撇了撇嘴角,云淡风轻地说:“我当年做手术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估计以后都怀不上了,与其以后结了婚因为孩子的事争执不断,倒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
“怎么会这样?”范恬恬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所以啊,这也是一个教训,你以后生了女儿,可以用来教导她,你看看,你那个叶阿姨就是因为年轻时不懂事,堕胎导致这辈子都不能有宝宝,你千万不要学她。”
“谁要跟你开玩笑!”
范恬恬的鼻子一酸,这下,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有过叛逆的时期,只是她没想到,叶和欢的代价这么大,不能再生育,她不知道这对叶和欢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就她而言,如果她从医生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会觉得世界塌了二分之一。
……
叶和欢跟范恬恬聊了一下午,多年不见的好友,有说不尽的话题,随便起个头都能说半天。
傍晚,范恬恬打算留饭的时候,叶和欢接到叶知敏打来的电话。
叶知敏请假在医院陪女儿,陆烬言早上说要去看望妹妹,因为陆家司机临时有事回家了,叶知敏来问她有没有空,如果没事,希望她去学校接陆烬言,叶和欢自然不会拒绝,问了地址,跟范恬恬道别后匆匆去接人。
叶和欢到一中的时候,正赶上放学,校门口都是穿校服的孩子。
她在足球场找到了陆烬言。
十三岁的陆烬言个子抽得很快,已经跟叶和欢差不多高,他看到边上的叶和欢,抹了把汗,踢开足球就跑过来。
其他男孩好奇地盯着叶和欢瞧不停,还有人打趣:“陆烬言,你女朋友可真漂亮!”
陆烬言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跟叶和欢道:“姐,你别听他们乱讲,你怎么来学校了?”
“你妈让我来接你。”
叶和欢抬起下巴朝那堆书包指了指:“拿上自己的,走吧。”
 ;。。。 ; ; 叶和欢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的情景,并不是虚构的,而是那些深埋在她心底的记忆。
那些画面,浮光掠影般萦绕在她周围。
她试图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魇住了。
——时间好像一下子倒退到六年前洽。
画面定格在军区大院的偏门,她从那辆军绿色的牧马人下来,什么也不再说,也不去看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重重摔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不到十步,她却停下来。
回过头。
她的视线又投向还停在那的越野车,隔着一段距离望着车里的郁仲骁钤。
他没有追出来,静坐在那里,眼睛盯着跟前的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究没有办法做到她自己说的那样决绝……
她走了回去,绕过车头,走到驾驶车窗前,隔着一扇车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冷峻的脸廓,她攥紧自己的手心说:“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要走?”
郁仲骁喉结动了动,没有回答。
“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别人不可以吗?”不死心地企图挽留他。
“……”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委屈又焦急,湿了眼圈:“郁仲骁,我恨死你了!”
说完这句,她跑进了大院。
她不想要他去云南,缉毒是很危险的工作,而且这次对方跟他有宿怨,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警匪片,她对其中一个场景印象尤其深刻。
有个特警被毒贩抓了,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毒贩用几根绳子把特警串起来,做成了一个活的‘木偶娃娃’,又当着其它求援赶到的部队的面,一枪又一枪,把那个特警折磨至死。
现实生活中的毒贩,比电视演的更没有人性,要不然,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缉毒牺牲的烈士?
她心神恍惚地走在林荫道下。
这条路,从没像此刻脚下这么难走。
她想起生病时守在旁边陪着自己的郁仲骁,云南那个夜晚在家属大院的房子里亲她的郁仲骁,还有很多很多事……他可以为了她留在b市,为什么不可以再为了她不去云南呢?
既然他执意要去云南,就是不在乎她,那她也不要他了!
她赌气地想着,心里却还记挂着门口的牧马人。
终于在某个拐弯处,转身往回跑。
郁仲骁没走,他已经下了车,两手抄袋站在车前,她没有想太多,跑出大门,在郁仲骁听到动静抬起头之际,她已经抱住了他,因为克制得太久,她牢牢圈着他精瘦的腰,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郁仲骁回抱着她,他没让她一定等他,只是在她头顶低声说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会尽快回来。”
她抱着他不愿意说话。
那一刻,她其实是明白的,他除去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军人。
他有自己的职责。
尽管知道不太现实,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他:“那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暂时应该不行。”
郁仲骁看出她的失落,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她的脖颈,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道:“等事情稳定了,我联系你。”
她撅着小嘴不啃声,却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之后,镜头突然一转,眼前的画面变成了韩家客厅,韩敏婧站在那里声色俱厉地质问她。
“你说的男朋友,就是刚刚在大门口跟你搂成一团的男人?”
“……”
“说话啊!”这句责问韩敏婧拔高了声量。
韩敏婧没亲眼见过自己妹妹的前夫,不代表她没有看到过照片,如果说在门口的那一眼还不能让她联想到什么,那么等她踏进韩家大门,几乎是一个激灵就瞬间想起那是谁,离过婚,三十岁,什么信息都对上了。
唐嫂已经被韩敏婧支开去超市买东西。
她紧紧咬着下唇,在口中尝到了血腥味道。
“他是你小姨的前夫,是你的长辈,你……是不是他跟你小姨离婚后,你老往他跟前蹦跶,所以他对你有了心思?强迫你跟他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
她容不得别人这样污蔑他:“我上次就说过,是我先喜欢的他,是我缠着他,所有的错都在我,你要骂就骂我……”
“啪——”
回应她的是左脸颊上重重的一耳光,还有韩敏婧的怒斥:“不知廉耻!”
说着,拿过包就要去部队找人。
她拼命拉住韩敏婧,因为害怕韩敏婧找郁仲骁麻烦,当场就吓哭了。
韩敏婧问她,跟郁仲骁发展到了哪一步?
她不敢说实话,怕再次惹怒韩敏婧,只能扯着韩敏婧的手臂一遍遍保证自己不会再跟郁仲骁来往:“如果你去找他,事情就会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到时候我也没法活了!”
“你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吗?但凡你有点羞耻心,就不会——”韩敏婧说不下去,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是我不自爱,你别找别人的晦气,我就是见不惯小姨对我那么嚣张,我也是她的外甥女,她却只跟叶静语亲近,我就要看她跳脚的样子,让她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被我抢走。”
“你——”韩敏婧气红了眼,高高扬起手臂。
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那一天,韩敏婧没去部队找郁仲骁,却收走了她的手机,她乖乖配合,不敢忤逆,生怕触及韩敏婧的逆鳞。
之后一星期,她都被禁足在家里。
后来她才得知,郁仲骁在当天晚上就去了云南。
韩敏婧应该也知道郁仲骁离开了b市,所以没再拴着她,把手机还给她的时候,留下一句警告她的话:“如果再被我发现你跟他来往,后果你自己想好。”
给手机充电,开机,她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是郁仲骁离开那晚发的。
看着那寥寥数语,她就像个问题学生,一边信誓旦旦地承诺,转身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犯错。
后怕过后,是无穷无尽的思念。
再后来,她接到一个从云南本地的电话,是郁仲骁打来的。她不敢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听着那头传来温柔有磁性的声音,她握着手机,觉得这样的时光像是偷来的,也格外珍惜。
那次通话,郁仲骁给她留了姚烈在云南的联系方式。
姚烈的手机,叶和欢打过一次,那是在她刚刚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
只不过,直到撂下电话,她也没提郁仲骁。
因为姚烈在电话里说,做卧底,最怕的就是分心,一旦注意力无法集中,结果是致命的。
迷迷糊糊的时候,叶和欢的大脑里又闪过其它混乱的画面。
压抑的情绪像一根根坚韧的铁丝缠住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她看到严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每天来学校接她去外面租住的公寓,看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又看到找上门的严母,以及发现真相后不敢置信的韩敏婧……
——
叶和欢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在六年前那个公寓里,而是窝在男人温热的怀抱里。
她下意识去摸肚子,却只摸到平坦的小腹。
天已经大亮,将近中午。
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叶和欢的呼吸间,满是男人还有阳光的味道。
郁仲骁睡着了。
他的睡相很温和,还透着一股孩子气,完全不像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长而密的眼睫毛,非常好看,下巴已经冒了青色的胡茬,叶和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他的脸庞,如果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大脑里闪过这两天自己说的那些不堪的话。
六年前她说分手的时候,他没有纠缠,反倒是现在,为什么不肯放手了?
叶和欢下床,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回头看着累极睡去的男人,又走过去亲吻他的嘴角,然后拉开门离开了。
从清和园出来,叶和欢先给叶知敏打了个电话。
“昨晚没有回家?”叶知敏问她。
叶和欢捂了捂额头,就知道叶知敏一定往家里打了电话,她只好扯谎:“昨天从医院出来遇到个老同学,后来一起去吃了宵夜,回到家已经快凌晨,所以没给您回短信。”
叶知敏没再追问,只是让她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叶和欢刚要收起手机,铃声又响了,她以为是小姑,接起来却听到范恬恬张牙舞爪的声音:“姓叶的,你要再不来见我,信不信我抱着孩子杀到你家!”
 ;。。。 ; ; 卫浴间的空气掺杂着沐浴露香甜的气味。
叶和欢的眼睛还盯着郁仲骁胸口那处伤疤,即便是陈年旧伤,但看着依然很狰狞。
听郁仲骁说是在执行任务时受的伤,她下意识想到了枪,也只有枪支造成的伤口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
心脏附近,是极其致命的位置,那时候情况一定非常危急。
叶和欢搭在浴缸边沿的纤细手指微微弯曲,思绪万千钤。
凭郁仲骁今时今日在部队的职位,再危险的任务,都不需要他冲锋陷阵,他只要出谋划策就好,能让他亲自去执行的任务为数不多。
叶和欢想到了六年前—洽—
她的眼睛稍微往下,沾着几颗小小水珠的睫毛颤动,目光停留在郁仲骁那八块腹肌上,郁仲骁称不上瘦,不过当他蹲下去时,他的小腹是往里陷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
不同于那些健身教练刻意训练出来的肌肉,郁仲骁的身材,包括人鱼线,都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很自然,却又让你觉得充满力量。
或许正是这副身体,才可以把迷彩服跟军装常服穿得那么迷人……
郁仲骁的上半身其它位置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疤,或深或轻,这些叶和欢以前就见过。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郁仲骁左胸那个伤疤上,一时竟无法再移开眼。
“吓到你了?”郁仲骁低低开口,语气很温柔。
“……”
叶和欢闻声抬起头,她注视着他,想要问他是不是在云南时受的枪伤,刚准备张嘴,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起来。
哪怕她脸皮再厚,也难免尴尬,白皙的脸颊肌肤浮起潮红。
郁仲骁问她:“晚上没有吃东西?”
叶和欢看到他微笑时眼角出现浅浅的鱼尾纹,这样的细纹让他又多了一股成熟内敛的韵味,是经历了岁月磨练后留下的阅历。然后她也意识到——他不再年轻。三十而立,他已经过去了大半。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胸口一阵发紧。
郁仲骁拿过蓬头冲洗干净叶和欢身上的泡沫,拿过浴巾把她裹住,把她抱回了客厅。
把她放在沙发上,他又去找来吹风机给她吹湿哒哒的头发。
叶和欢有些累,现在的她,像一只乖顺的兔子,任由郁仲骁摆布着,也没有出口伤人,郁仲骁吹干她的湿发,他去简单冲了个澡,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衣服,他拿过餐桌上的钥匙准备出门去买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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