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过车,车轱辘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坐到椅子上,葫芦就丧魂落魄地跑了进来:“车局长,车局长……”
车轱辘让他吓了一跳:“怎么了?狼追你呢?啥事?”
葫芦说:“车办不成了。”
车轱辘惊问:“怎么会办不成了?”
葫芦说:“卫主任说车的事情不用我管,他们已经进了。”
车轱辘大吃一惊:“什么?他们已经进了?什么时候进的?进的什么车?车呢?”
葫芦愁眉苦脸地回答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卫主任说,车是给局里的,不是给哪个个人的,所以由局办公室统一办理进车手续,他拿到手续马上就派人进了一台奥迪A4,付款手续已经办完了,牌照都挂上了。”
车轱辘惊怒交加,他万万想不到卫骏竟然跟他玩这一手,活像碰到了火的炮弹火辣辣地跑到局办公室找卫骏算账。卫骏用笑脸迎接了他:“车局长,我就知道葫芦肯定要找你告状,你别生气,我给你解释。”
车轱辘哪能不生气?看了卫骏那张笑眯眯的脸,恨不得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狠狠抽几个大耳光:“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车?”
卫骏作出了吃惊的表情说:“哎,车局长,你这么说我可不能同意啊。不是你亲自把手续交给我们让我们去办的吗?我怕耽误你用车,你头脚把手续交给我,后脚我就派小赵去选车、进车了啊。再说,你也没告诉我只能让葫芦去办车的事,不准别人办啊。”
车轱辘明白,卫骏这是钻空子捣鬼,给他们交购车手续的时候,自己虽然没有明确说要什么车型,也没有强调必须由葫芦去办,但是,过去局里给哪个局领导进车,都是由那个局领导按照审批的资金数额自行确定车型,然后由这位领导的司机去接车,哪有不经过具体领导同意就自行做主的。这种做法在车轱辘的概念中是惯例,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车轱辘便问他:“过去给哪个局长进车的时候是由你们一手包办的?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你就要包办代替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骏说:“车局长你说得有道理,过去是那么办的,可是现在局里一再强调所有采购项目由局办公室统一负责,任何人不准自行采购,这是我们局去年才下发的《关于加强财务管理的有关规定》中明确规定的。”
车轱辘说:“那是指局里财政拨款自行采购的东西,这台车是我直接从财政局要来的指标,戴帽下来的,你知不知道?”
卫骏说:“不知道啊,财政局的批件里只说是给我们民政局更新的进车指标,没说是给车局长个人的进车指标啊,不信你看,批件还在这里。”
车轱辘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卫骏绝对属于那种蔫蔫的坏种,坏起来软软的让你明知他在使坏,如果还手却根本没有着力处,就像对着空气挥舞拳头。谁都知道,财政局批任何政府采购项目也不会挂到个人名下,卫骏用这种话来对付他,他还真没有办法占上风。车轱辘不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追问他:“车接回来了,车呢?”
他听说过,跟帕萨特相比,奥迪轿车排量、性能都不差,就是油耗高一些,油耗对于公车来说,只不过是会计报表上一个抽象的数字而已。既然木头已经让卫骏这小子刻成了舟,那他也只有承认现实,现在如果想再按自己原来的选择搞一台帕萨特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急于看看这台为自己进的奥迪。
卫骏说出来的话又让他大吃一惊:“车封存了。”
他明明没有专车用,进来车却又封存,这无疑是对他公开的挑衅和欺辱,他再也忍耐不住了,挥起大手狠狠地拍了下去……卫骏那种人当然不是勇士,即便真是勇士也不会白白挨这一记不值钱的耳光,所以当车轱辘的巴掌高高扬起来的时候,卫骏早已身手敏捷地缩头弯腰弓背做出了避让动作。他白白做了那么一个屈辱的动作,车轱辘的手并没有拍在他的脸上,而是拍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活像谁突然放了一个大炮仗。车轱辘的手拍得生疼,虽然他恨透了卫骏,终究不敢真的朝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甩巴掌,只好拿了卫骏的桌子泄愤,结果硬邦邦的桌面被动反击,桌面没怎么样,他的手却火辣辣地疼:“你有什么权力封车?经过局务会议同意了吗?告诉你,做事别太过分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卫骏惊魂未定,小眼珠滴溜溜乱转,他没有想到车轱辘这个平常看上去四平八稳官派十足的人,竟然会因为一台车发飙闹事,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卫骏不是好汉是小人,小人就更不会吃眼前亏,他把握不准车轱辘盛怒之下会不会真的痛扁他一顿,连忙朝后退了数步,确定即便车轱辘想动武也够不着他之后,又把责任往局长何茂泰身上推:“车局长,这事你可别怨我,是何局长亲自决定的,没有领导指示,我哪敢随随便便封车啊。”
车轱辘信了他,很明显,如果上面没有人指使,量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跟他较劲。他狠狠瞪了卫骏一眼:“何茂泰还活着呢,我现在就去找他,如果是你在里面捣鬼,别怪我车轱辘做事绝。”说完扔下惊魂未定的卫骏扭头就去找何茂泰。
何茂泰正板着那张蟹壳脸一本正经地坐在大班台后面批阅文件。车轱辘冲进门就嚷嚷:“何局长,卫骏说你指使他把我的车封了?”
何茂泰做过除眼袋美容手术,蟹壳脸上的那双眼睛上下都是双眼皮,看上去像极了肚脐眼。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何茂泰莫名其妙地看着车轱辘直眨巴眼:“老车你怎么了?有话坐下来慢慢说,什么你的车?封什么车了?”。电子书下载
有那么一瞬间,车轱辘甚至有点相信这位何局长可能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口气也和缓了许多:“我办好了购车手续,让葫芦去提车,车提回来了才知道卫骏已经把车提回来了。车提回来也就提回来了,让人涮了就涮了,可是提回来的车又封了起来,不给我,我请教何局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被撤职了?”
何茂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说这件事情啊?你先别急,买车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是卫骏都把车接回来了我才知道的。不是把车封了,而是暂时先放一放……”
车轱辘截断了他:“这台车是我亲自跑财政局办来的,财政直接拨款,凭什么买来以后又封起来?即使封车也应该经过局务会议,你何局长一句话就把我的车给封了,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你真有那么大的权力,干脆再说一句话把我给撤了,我马上调头就走,再提车的事情我就不是我妈养的。你撤不了我,那你就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凭什么封我的车。”
何茂泰在脸上挤出一副苦相说:“老车啊,我们在一起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工作上虽然偶尔也有不同意见,可是也没有抱着孩子下井、背着汉子偷老婆的仇恨吧?姑且就算那台车是你的,我何必封你的车呢?我又不是没车坐,封了你的车我好自己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车轱辘说:“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我跑来的车给封了,起码我还算局领导班子的一个成员吧?噢,你们都有自己的车,我整天像野婆娘找汉子逮着谁是谁地坐派班车,今天我就想听听何局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何茂泰说:“这件事情啊,我实在为难得很哪,那天开局务会讨论进车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到,李副局长包括纪检组郭组长都有不同意见,大家心里都有些疙瘩,我也不好明说,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谁不想坐一台好车新车啊?”
说到这儿,何茂泰起身给车轱辘斟了一杯茶,端到他的面前放下,然后坐到了他的身旁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说:“有些话我不好对你说得太明白,怕影响领导班子团结,我是局长,这碗水不好端啊。有时候为人做事还是低调一些好,你想想,那边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故,一台几十万的车毁了,还死了一个人,尽管死的那个老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毕竟死了人啊。你这边马上进一台新车坐着到处跑,别人会怎么说?昨天市交警支队的同志还过来调查事故原因,这件事情人家说还没有结案,葫芦的驾驶执照还在人家手里扣着,这台车到底应该交给谁开,也得斟酌啊,总不能交给没有驾驶执照的葫芦继续开吧?”
何茂泰说的这些话暗示了些什么车轱辘不是听不出来,但是费了那么大劲弄来的车却让人家一句话就封了,车轱辘心有不甘,强词夺理地说:“事故的原因查没查清跟封车是两回事。只要人不是我轧死的,只要我还是副局长,我就应该享受这个待遇是不是?”
何茂泰叹息一声说:“如果你实在不同意我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我看那就召开一个局党组会议吧,让大家在一起讨论一下,我们就按照会议决议办好不好?”
车轱辘没有马上答复,他心里明白,在局党组会议上,李有禄、郭小梅、周锐添还有卫骏,肯定不会同意把那台新车就这样交给他使用,他们都盯上了这台新车。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李有禄在上一次会议上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哪有刚刚毁一台车就又给配一台车的,如果这样人人都把旧车推到沟里然后换新车那还成什么体统了。显然何茂泰也倾向于这个道理,不然他不会不跟车轱辘商量就把刚刚进的车封存了。局党组会议上到底会作出什么样的决议车轱辘心里没数,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同意召开局党组会议专门讨论这件事情,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算了吧,我看会议也不用开了,现在的人都他妈是蒋介石的孙子,别人种的树结的桃子他就想摘到自己兜里。爱咋办咋办,我就等着看这台车最终归谁,我有那个耐性。”
何茂泰还跟他打哈哈:“老车啊,别这么说嘛,少安毋躁,汽车放一放也放不坏,说到底大家还是为你好嘛……”
车轱辘哪有心情听他说这种不咸不淡的屁话,抬屁股走了。
车轱辘让这件事情闹得非常狼狈,跟葫芦两个人好说歹说才把帕萨特专卖店的的人给打发了。商家都是那副德行,生意做成了,点头哈腰满脸笑容好话说尽,生意没做成,就冷皮冷脸冷话连篇:“你们好赖也是国家干部政府公务员,办事怎么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这不是折腾人吗?车辆磨损、耗油、工时费这些损失该怎么算?什么事嘛,还局长呢,连这么点事都摆不平,还当什么局长……”车轱辘让这家伙唠叨得心烦意乱,车一开走,就骂葫芦:“你怎么找这家买车?这家的车今后再便宜再好也不买,什么东西嘛,也敢在我面前甩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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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给张副局长和惊叹号讲了一遍,张副局长愤愤不平地说:“你也太窝囊了,我给你批的车凭什么他们说封就封了?明天我就通知他们指标作废,把车给人家退回去,财政局拒绝支付。”
车轱辘把肚子里的窝囊倒了出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总算能用脑子考虑问题了,反过来问张副局长:“你用什么理由给他们说?难道真的说那台车就是给我批的吗?人家要是把这件事情捅到市委、市政府去,你跟我都不好下台。”
虽然铜州市的副局级干部事实上都已经配上了专车,但是市里从来都没有正式发文认可给处级干部配专车,配了也没人追究,那是因为市里也从来没有正式发文不准给处级干部配专车。追究也没用,现在的人对付上面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手法变幻多端,让上级防不胜防。查这种事情人家很好解释:这不是专车,只是他坐一坐、用一用。因为专车的牌照都是公家的,没有哪个干部的专车挂自己的名字。但是,如果张副局长真的对民政局说这台车就是给车轱辘的,别人如果要用指标就收回,人家告到市里,市里说不准还就真的会认真一下,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所以官员们就离认真二字越来越远了。
惊叹号是开车的出身,现在又管着所有市领导的车夫和座驾,对交通事故的调查和处理情况最了解,听了刚才车轱辘说交警队现在还没有结论,已经把葫芦的驾照扣了,马上想到了关键问题:肇事的时候谁开车。但是碍于张副局长在场,就没敢直接问,在桌子下面掐了车轱辘大腿一把,用劲大了,车轱辘惊叫一声:“干嘛你?我又不是小姐,你乱掐啥?”
惊叹号只好装糊涂:“我掐你了吗?没有啊,是不是张副局长掐的?”
张副局长说:“胡说八道,我掐也不掐他啊,他那破腿跟牛腿似的,还是国产牛腿,有什么可掐的?”
车轱辘不服气:“国产的怎么了?你不是国产的是进口的?”
惊叹号连忙居中打哈哈:“我靠!都别说了,谁不是国产的?不是国产的那不成了野种杂种了?我靠,别说你这事了,那部车迟早是你的。车那个东西不就是个代步工具吗?那么认真计较干嘛,还能缺了你的车坐?张副局长,说说你的事,我听我这位国产亲戚说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这也没外人,你尽管说,我尽力办。”
张副局长其实一直就想提这件事情,可是车轱辘一来就说起他要指标买车忙叨半天让人家给涮了的事,他还得装模作样地表示同情、愤愤不平。惊叹号提起来了,他才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儿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哥在省里当旅游局副局长,现在局长出缺了,想请你帮着在黄书记面前活动活动,能不能让我哥顶上去。”
惊叹号摇头晃脑地说:“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打保票,过去学艺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办事是熟人领进门,成功在个人。我呢,帮着穿穿人还可以,行不行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张副局长说:“这种事情谁都明白,不是哪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事,可是该努力的也得努力,你不努力别人不照样努力?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谁都懂,就是求你给我哥领领门认认路,别的事情我们自己办,不过你还得给敲敲边鼓,参谋参谋,我们对黄书记不熟,你熟啊,不管成不成,我老张都欠你一个天大人情。”
惊叹号说:“我靠,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