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怕……”小姑娘已经快要晕倒了,声音细弱蚊蝇。
琬华虽站在后几排,但因个子高,视线不错,偷偷瞄看时正好瞅见康熙唇边一闪即逝的玩味邪恶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可算知道胤禛的那种勾唇邪笑的表情是跟谁学的了,果然是受了他老爹言传身教的结果。
康熙终于放开那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女孩的名字。琬华看那女孩绯红的耳根,也知她这会儿肯定芳心乱撞,心道:还好胤禛没学他老爹“花间常留意,随处惹风流”的坏毛病。当然,当日晚间会有小太监将这些秀女的画像送去让康熙过目,他到时候也就自然知道这女孩的名字了。见康熙开始扫视众秀女,琬华忙又规规矩矩地垂下眼帘,再不敢偷瞄。
美大叔一走,她能清楚听到左右两旁的姑娘轻轻呼气的声音,不由淡淡一笑。待将德妃三人也恭送走后,众秀女便又排队回延辉阁,拿了落下的东西打成个小包袱,又排队出来,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当然各家都是有马车停在神武门外来接的。
“琬儿!”琬华刚混在一队秀女里出了延辉阁准备往神武门去,就听到一个清亮濡软的童音唤她。她转头望去,见十四阿哥胤祯在向她招手:“琬儿!过来!”
因前段时间她常去宫里陪德妃以及太后说话解闷,小十四跟她也亲近起来,常缠着她讲故事做游戏,很是喜欢她。
琬华走到小十四面前笑着行了一礼:“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秀女们穿着打扮都是一样,倒难得他还能从那一堆人里面认出她。
小十四见很多人望过来,便拉着她往御花园假山后面去。
“琬儿你好多天没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小十四瘪瘪嘴,拉了拉她的衣袖。
琬华蹲下身来,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手:“因为要选秀,所以最近比较忙,就没能来看小十四,还请小十四原谅则个。”
小十四双手捧起她的脸,眨眨眼:“什么叫选秀?”
琬华稍微想了想:“选秀就是挑选秀女……由皇上安排婚事。”
小十四思索了一下,嘟了嘟小嘴:“琬儿是不是要嫁给四哥了?以后还能陪我玩吗?还能给我讲故事吗?”
琬华摸摸他的小脸蛋:“皇上还没有下旨呢,琬华是以还不知会嫁给谁。不过,以后若是有了空闲,还是会为小十四讲故事的。”
小十四这才露出笑脸,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把小身子扭成了麻花:“那琬儿现在就给我讲故事嘛!琬儿抱我回永和宫去,咱们一边吃果子一边讲!”
这小家伙还知道享受。琬华笑着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将他抱起来:“走吧。”
德妃此时已经回了永和宫,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丫鬟坐在脚凳上拿着美人拳为她捶腿。外面小十四同琬儿的说话声渐渐传进来,她睁开眼,吩咐宫人去接。
不一会儿,小十四当先跑进来,咧嘴笑着摇了摇德妃的胳膊:“额娘,我让琬儿来给我讲故事。”琬华也已进来,向德妃福身行礼:“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德妃微微一笑,坐起身来:“快免礼。琬儿,坐我身边来。”
琬华依言过去,在榻沿儿上坐下,小十四已经自发地滚进了德妃怀里,伸手拉着她的袖子:“琬儿,快讲故事。”
德妃摸摸他的头,笑道:“这孩子,整日就缠着琬儿给你讲故事,琬儿刚来呢,水还没喝一口呢。”
小十四转转眼睛,声音清脆地吩咐宫人:“快去沏上好的龙耳来!”
众人一愣,心问啥叫龙耳啊?小十四见丫鬟还愣着,急道:“别傻站着啊,快去啊!”
德妃和琬华也疑惑,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个笑声:“是龙井和普洱吧,十四弟想是记混了。”说着,帘子被掀开,胤禛进了屋来,先对着德妃行了一礼:“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德妃笑道:“是了,定是记混了,还是小四知道,快过来坐着。”琬华自他进来,便站起身,这会儿也对他行了一礼,胤禛便也还了一礼,然后在软榻旁边的椅上坐下。
小十四从德妃腿上溜下来,到他面前有模有样行礼:“给四哥请安。”然后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四哥,我又记混了。”
胤禛笑道:“你是着急想听故事吧。”
小十四笑得越发阳光灿烂:“还是四哥最了解我。”见丫鬟沏了茶来,忙跑到琬华身边,拉着她的手:“琬儿快讲故事。”
琬华想起刚才进屋时德妃还在歇息,就怕打扰了她:“娘娘要歇息么?”
德妃微微一笑:“你们一起玩,我且眯着就是,不用管我。”
于是德妃便复又倚着,让丫鬟继续捶腿。他三人坐在炕上,小十四坐在他俩中间,半倚在琬华怀里听故事,胤禛则翘着二郎腿品茶,活像两个大人领了个小孩的一家三口,极是和谐。
德妃见自从琬儿这几个月常来永和宫,两个儿子之间也融洽许多,胤禛对小十四还越发有爱护之意,她也终于放心释怀,对琬儿也就愈加喜欢。便放心闭目养神,心里却开始思索到时候大礼之时该为他俩人做些什么准备。
不足一月,捧着圣旨的一队宫中太监,就在佟公府一家的热情相迎下,来到了佟公府西府。
佟家上下早焚香沐浴,于正厅排序跪下接旨。
领头的太监打开写着御诏的明黄御折,提起嗓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二女、一等承恩公佟国纲之内侄女,佟佳·佩柔,温恭淑慎,惠美纯良,素有品德,选入后宫,特封为妃,许三日内进宫。钦此。”
众人谢恩,佩柔接过旨,只见那公公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明黄御折,便复又伏地跪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銮仪卫銮仪使叶克书之嫡长女、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长孙女,佟佳·琬华,贤良端庄,温婉聪慧,品貌出众,甚得太后与朕之意。今皇四子胤禛,已至适婚之年,特赐婚于二人,命佟佳·琬华为皇四子之嫡福晋,择吉日完婚。钦此。”
琬华谢恩领旨的时候,才发现手心竟然破天荒出了汗,悄悄擦了擦,这才将手举过头顶接了圣旨。而她此刻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定。
29第29章 定情信物
领完圣旨;佟国维和叶克书还要去午门谢恩,再往乾清宫陛见。之后,佟府上下便准备起来,佩柔进宫无需多带什么;倒是简单;琬华大婚需要准备的就多了;所幸她阿玛带回来的消息是康熙准他二人明年之内完婚,无需过于紧张;她这才知道在康熙赐婚诏书下达之前就让家里人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递上去同四阿哥的对过了。
被指婚之后;琬华彻底断绝了出府玩耍的念头;每日都宅在家里;宫里也不能去了,因为按照风俗自此至大婚之前她都不能同胤禛再见面。两日后二姑佩柔进宫,她更是少了个最亲密最谈得来的闺中伙伴。
当然;若说起现阶段最忙的人,非小盛子莫属。
琬华正同堂妹珠华一起在园子里看书弹琴,紫石过来禀报道:“小盛子公公来了。”
正在看书的珠华“扑哧”一笑:“真难为这位小公公,一天要跑八回呢。”
琬华虽知珠华是在打趣自己,也忍不住道:“若再是送信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说着停下抚琴,好笑道,“现在就没话说了,等见了面还不成了大眼瞪小眼?”
珠华一望已到不远处的小盛子,捂嘴笑道:“这回还拎着东西呢。看那小公公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没想到体力还不差,跑这么多趟也不喘气。”
琬华笑嗔他一眼:“不喘气那还是人么?”
见小盛子已经走近,两人便停下打趣。小盛子上前行了一礼:“给两位格格请安,格格吉祥。”然后将手里的果篮递给旁边的生宣,“这是新鲜时令的各种果子,四爷还没顾上吃呢,就让奴才送来给格格尝尝鲜。”
琬华笑着道:“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替我好好谢谢四爷。”又吩咐丫鬟,“松烟,搬凳子来让公公歇脚,再去沏一碗庐山云雾来。”
小盛子喜得抓耳挠腮,忽想起这次使命还没完成,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呈给琬华:“格格,这是四爷给格格的信。”
琬华嘴角一阵抽搐,斜嗔一眼正捂嘴偷笑的珠华,将信打开,只见纸上只有几个字:“五月初四,去广化寺进香,切切!”现在已是四月底,离下月初四也没几天了,琬华知道他们上学的端午前后会放三天假,加上初三是太子生辰,总共就有四天假期。
看来少不了要撺掇额娘当天去广化寺了,又看了看信,发现这家伙竟没写具体时间,不由满脑黑线——很明显是等着她回信问呢。她抬头看了正坐着悠哉喝茶的小盛子一眼,心道:可怜的小盛子啊,跟了这么个主人,你就自求多福吧。
于是让他在此稍待,自己回了房里,写了回信:“请问具体何时?”
将信封好交给小盛子,小盛子小心揣在怀里,像是揣着一份十万紧急的军情,告一声“诺”,就身携重任地去了,眨眼间便没了影。
琬华便同珠华继续看书弹琴,不到大半个时辰,小盛子去而复返,再次呈上一封信。琬华拆看,只见内书两个字:“随时。”
她瀑布汗地点头:“你告诉四爷,就说我知道了。”
五月初四,琬华果然说动额娘同去广化寺上香许愿。到达时已过巳时,不知是不是人们都在家准备翌日的端午节,广化寺前并无香客。琬华和觉罗氏下车前先让护卫去看看,若是还有旁人就请散去,片刻后,护卫来报说之前已经有宫里的侍卫来疏散过了,是以这平日香客不断的广化寺此时看起来才这么冷清。
觉罗氏似笑非笑地摸摸琬华的脑袋,为她整了整头上的**一统小帽:“就知道你这丫头使劲央求我今日带你来这儿上香是有特别原因的。”
琬华笑嘻嘻地搂住觉罗氏的胳膊:“风俗而已,又不是规定下的礼仪,还是可以灵活变通的嘛。额娘就当这次我跟他是不小心偶然遇上不成么?”
“你说呢?都来了,总不能一炷香都不上就打道回府吧?小心佛祖怪罪下来。”觉罗氏轻点她的鼻尖,“你这丫头就算准了这个。”
琬华嘿嘿一笑,算是承认。马车内还坐着彤管和觉罗氏的随身大丫头春香,皆都抿嘴偷笑。
下了马车,绕过寺前的大香鼎,刚到了寺门口,胤禛满面春风的迎了出来。觉罗氏同琬华刚要行礼,他连忙扶住,对着觉罗氏行了一礼:“胤禛见过岳母大人。”却不由望了琬华一眼,眉眼间全是欣喜。
“快免礼。”觉罗氏虚扶一把。
胤禛便上前来在另一边扶着觉罗氏的胳膊,陪她母女二人过去给菩萨进香,当然还没忘记在觉罗氏身后偷偷拉琬华的小手。
给大殿的所有菩萨都进了香,两人跟着觉罗氏在佛祖面前跪下祷告并许愿,倒也都十分虔诚专注。祷告完,扶觉罗氏起身,旁边传来一个沉稳悠然的声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转过头,就见一位白胡子老方丈,满面慈祥,双手合十。觉罗氏亦合掌还礼:“济真法师。”
琬华却是大吃一惊,嘴张成了“o”形,手指着老方丈半天说不出话来。
胤禛拉了拉她的袖子,担忧地道:“琬儿,你怎么了?”
“你你你……”她指着老方丈的手指抖了抖,犹然惊诧万分道,“我认得你!”
觉罗氏嗔怪她一眼,拉下她的胳膊,柔声道:“琬儿,切莫对大师无礼。”
琬华上前两步,凑近了仔细端详这位看起来和蔼慈祥笑眯眯的老头儿,瞪着眼道:“没错没错,就是你!我梦见过你好几次!”
胤禛原本还以为这位方丈曾经可能不小心得罪过琬华,谁知突然却听到琬华说出这么一句,惊得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忙过去将她拉回来:“琬儿,你在胡说什么?你以前可是见过济真方丈?”
琬华连连摇头:“我没有胡说,我也从没来过广化寺,自是没有见过这方丈。”但是自从很久以前那次她肩膀受伤从草原回来,就依稀记得有几回做恶梦就梦见过一个白胡子老和尚,样子跟这位济真方丈一模一样!
济真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慈祥亲切,却又宝相端庄,声音悠然:“阿弥陀佛。说明这位女施主与我佛有缘。”
琬华咬咬牙,忍住了上去揪他白胡子的冲动,把很早以前在梦里就想问清楚的问题说了出来:“请问大师,什么叫做‘有缘也无缘,无缘也有缘’?什么叫做‘缘生缘灭,缘去缘来,皆有定时’?”后面还有一句话,你今儿不把这装神弄鬼的话解释清楚小心我把你的胡子一把给烧了!
济真方丈依然笑得如弥勒佛:“阿弥陀佛,‘缘’之一事,既无度衡也无定论,不止不灭,不休不息,循环往复,六趣轮回,是为因果。所以,莫因得缘而喜,莫因失缘而悲,一切皆有定数。”
琬华一阵无语: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跟和尚说话都这么费劲?鉴于不让额娘说自己对这和尚无礼,她没好脸色地合掌做样子:“多谢大师解惑。”
济真法师微笑颔首,转而对胤禛道:“贫僧已经让弟子按照施主的交代备下上好的素斋,还请几位施主移步西院用斋。”
胤禛回礼:“多谢大师。”转头对觉罗氏道,“西院清静,去那里歇歇脚吧,顺便用点素斋。”觉罗氏自是知道他是想同琬儿多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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